私人博物館、美術館，一盤“釣魚”生意？_風聞

作者|毛麗娜

編輯|李春暉

最近，“豆瓣女神”晚晚女士過得有點鬧心。

先是疫情爆發後跑去海外，度假就罷了，還要秀出來，在家關“禁閉”的羣眾難免要吐槽兩句；隨後晚晚邀請坂本龍一來自家木木美術館辦展，又遭遇羣眾“公車上書”，合作疑似受阻。

坂本龍一與晚晚合影

從網紅到名媛再到藝術資助人，晚晚波瀾壯闊的人生至今仍是網紅界的一面旗幟。**別的網紅都開淘寶店，晚晚她開得可是美術館啊！**網紅帶貨硬糖君分析過太多了，私人美術館可是高大上的全新課題。

不查不知道，國內的私人美術館、博物館、藝術空間還真是不少。這是富豪們打發時間展示實力的高雅風尚，還是一盤文化領域的消費升級生意？抑或真如商戰故事裏的，藝術品是洗錢的灰色地帶？

私人藝術場館，遠比想得多

私人藝術場館在國內大體分為博物館、美術館兩大類。根據Larry’s list和AMMA（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出具的《全球私人美術館》報告，在全球317傢俬人美術館中，中國約佔26家，位居全球第四。其中不乏龍美術館、餘德耀美術館等可比肩“國字號”的品牌。

私人博物館的數量則更多。根據行業白皮書顯示，僅2008年至2015年這段時間，中國博物館登記數量從2008年的2539家增長至2015年末的4692家。其中私人博物館從2008年的315家猛增至2015年的1110家。最快時大約每3天便有一傢俬人博物館落地開設，堪稱“光速”。

與“光速”形成對比的，則是私人博物館在資質上的略遜一籌。根據博物館等級分類標準，千家私人博物館中算得上一類博物館的鳳毛麟角，大部分博物館甚至連評級標準都不夠。

私人美術館的運營情況較博物館要好一些。如今日美術館、紅磚美術館等，儼然成為北京藝術展的風向標，策展實力相當雄厚。

在私人藝術場館的地理分佈上，私人美術館常選擇上海作為大本營，私人博物館也多分佈於華東地區，其中僅浙江一省便有93傢俬人博物館。但説到名氣，業內公認的私人博物館翹楚，仍屬陳麗華的紫檀博物館與馬未都的觀復博物館。

觀復博物館一隅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些龐雜的私人藝術場館背後，也有着“國私”之分。根據國家文物局博物館司司長段勇的説法，現有的民辦博物館其實包括兩類不同性質的博物館：一類是私人收藏家、文化名人、民營企業家等創辦的，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民辦博物館，屬於非國有博物館；

還有一類是國有大中型企業創辦的博物館。由於按照現行政策，企業不能下設事業單位，因此這類博物館也只能登記註冊為民辦博物館，但其藏品所有權顯然是歸國家的。這一類實際屬於行業博物館，像是工商銀行的銀行博物館、中科院的昆蟲博物館等，名私人實仍公。美術館、藝術空間等也是同理。

目前私人藝術場館按照背後經營主體大體分為三類。其一是有地產公司參與的“地產系”，外灘美術館、今日美術館都屬於這類；其二則是民生美術館這樣的金融系選手；剩下的則是個人藏家開設的展館。

今日美術館

地產系佈局藝術場館，是為了以聯動方式提高周邊地塊價值或打造商業聚合體彼此賦能，今日美術館所在的百子灣地區，房價約在7萬一平米左右；金融系入局，則希望通過更高雅迂迴的方式來完成優質客户的相互轉化；至於個人藏家，容硬糖君先賣個關子。

窮，才是行業現狀

根據時間線，上世紀90年代興建的炎黃藝術館可以被視為國內私人藝術場館的先行者。由藝術大師黃胄創立，但經營情況一直不佳，直到被民生銀行“輸血”後才得以存續，至今偏安北京北四環一隅。與炎黃藝術館同期出現的天津泰達美術館、成都上河美術館等，則成為時代的註腳，消逝在私人美術館的發展浪潮中。

從90年代至今，一晃30年過去了，國內私人藝術場館的自我造血能力似乎成了偽命題。有業內人士甚至認為，私人藝術場館、尤其是個人開辦的場館，已經開始變成富豪們秀肌肉的一種方式。

炎黃藝術館在北四環偏安數十年

開設一家藝術場館的各類手續，倒並沒有想象中繁瑣。硬糖君通過諮詢發現，私人博物館比較常見的存續方式是有限責任公司，可以進行商業活動，辦理流程與開公司一致。且針對非國有的博物館、美術館等，各地政府均出台了相應扶持鼓勵措施。

對於一些本身沒有太多名勝古蹟的城市，相關部門甚至會主動聯繫藏家，希望對方能夠將藏品拿出來公開展示，並且給予一系列的政策傾斜。

但開設私人藝術場館仍舊是一件極其燒錢的事。《全球私人美術館》數據顯示，一般私人美術館的運營費用在25萬-100萬美元左右。如龍美術館、今日美術館這樣的大型國內私人美術館，年運營費用更是千萬美元級別。

龍美術館

背靠金融、地產公司的藝術場館，雖有集團輸血，日子也過得相當清苦。投身這個行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情懷，總希望自己是下一個“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未來藝術家的搖籃。但想成為MoMA，就要獲得行業內的認可與話語權，藏品的數量及質量都需要是行業翹楚，這一切需要大量資金作為支持。

MoMA一年的開銷有多少？根據其2018年財報顯示，不算購買藝術品的支出，僅年度運營支出就在2億美元。藝術夢想也是有明碼標價的。

國內的藝術場館因類型不同，營收方式也有所區分。如K11、嘉德藝術中心、僑福芳草地藝術中心這類，多是以聚合形式出現。藝術空間搭配商場、餐飲，通過藝術展來吸引客流，再以商場營業額反哺藝術中心。

僑福芳草地藝術空間

廣東的時代美術館，早先採取“藝術資助人”計劃，通過吸引個人或企業提供“善款”作為日常運營的一部分。回報方式則有免費參觀、使用場地等35項贊助人禮遇，説起來跟眾籌差不多。2017年，時代美術館又改以金融信託基金的方式來維持長期運營。

個人開設的藝術場館不像K11那類靠着商業聚合體互相輸血，而是靠着創始人“愛的供養”。目前全球私人藝術場館的主要資金來源就是創始人自己貼錢，佔比高達89%。剩下的收入渠道則有門票、衍生品收入；捐款和贊助；政府補貼和出租場地這幾類。

晚晚的木木美術館

出租場地，會從一定程度上削弱藝術場館本身的“逼格”，商業化活動過多會導致外界對場館本身的藝術性有所質疑，甚至影響邀請合作方時對方的決策。

加之國內相應政策不夠完善，即使社會捐款也有諸多掣肘。雖然也有國家級藝術基金扶持，但狼多肉少，能夠起到的幫助始終有限。

沒錢就買不到更好的藝術品，場館的品質和吸引力也會下降。有些地產集團開設藝術場館的目的更多在於拉動地價，對於持續投錢也不甚熱心，最終還得靠運營者們去四處“化緣”。

“賠錢”逐鹿藝術圈

大部分私人藝術場館都不賺錢，甚至是燒錢的，為何富豪名流們仍舊樂此不疲？

“你要記住一點，絕大多數私人辦場館不為賺錢。是因為有太多藏品才開館，不是為了開館才去買藏品。”藝術圈資深人士李先生對硬糖君説。

李先生以陳麗華的紫檀博物館和馬未都的觀復博物館作為例子，給硬糖君講了“賠錢賺吆喝”背後的生意經。

陳麗華的紫檀博物館，是國內較早成立的一批私人博物館。但陳麗華創辦博物館的初衷，是因為家中物件太多，與其擺着落灰不如以博物館的形式對外展示。至於門票收入，與這些紫檀物件本身的價值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陳麗華與她的紫檀博物館

**“關鍵還是為了通過博物館這個方式交朋友。****”**李先生表示，富豪們同樣有向更高圈層滲透、並且與其做生意的需求。比起酒桌聊生意，還是這樣文化人的方式更有效。

觀復博物館則有些不同，李先生個人認為，觀復是為了鞏固馬未都“收藏大師”的人設而存在的。

馬未都的第一桶金，來自當年穿梭於天津瀋陽道的撿漏經歷，起步早下手準，藏品雪球越滾越大，再加上出書、上電視等，一下子成了收藏界炙手可熱的人物。

“用現在的話説，就是網紅收藏家。我們這一行比他牛的人有，但名氣沒他大。”李先生説，觀復博物館一開，馬未都收藏界第一人的寶座坐得更穩。雖説門票不過40元，但背後邀請馬先生鑑定古董的企業家們可更是要拿號碼牌了。

李先生也見過不少私人藏家，看到別人的藝術館開張了，去轉了一圈嗤之以鼻，覺得自己的藏品比對方好得多，也按照流程辦了個私人場館。結果開張幾年就支撐不下去，大門一關還是把藏品收回庫房。

“如果是單純的藏家，有人看上你的藏品那大家商量個價格生意就做成了。但開了藝術館，總要想着有幾件鎮館之寶，東西壓在手裏不捨得出。再加上人工場地之類的費用，本身沒有其他買賣的人幹不長。”

私人美術館的創始人們頻頻大手筆購買作品是筆不小的開銷，李先生對此另有解釋。他認為私人美術館大肆購買藏品能保值升值，未來甚至可以靠藏品度過難關，華誼王老闆賣畫求生就是佐證。

另外則是為了“造神”。購買一些名氣相對不大的藝術家作品，如果押上寶，未來收穫的不僅是錢，還有“伯樂”光環。從而聚集起更多藝術家及作品，光環耀眼的同時生意自動上門。

松美術館

而與私人美術館相比，私人博物館的運營狀況要相對好一些。即使把場館租借出去做其他商業展覽用，受眾也不會覺得降低了格調就此退避三舍。從受眾數量來看，比起藝術愛好者，國內顯然是古玩玩家覆蓋的年齡層更廣，對場館的設計、動線等也沒那麼高要求。

另外還有一些個人藏家，則通過“擦邊球”的方式經營自己的私人藝術場館，如藝術主題民宿、餐廳等，依靠藝術品的存在來為自己吸引更多客流。

王中軍在松美術館首展

至於晚晚的木木美術館、王中軍的松美術館等私人美術館的“經濟賬”，李先生表示都是一個套路：以藝術館之名，行交朋友之實。另外開設藝術場館能享受到相應的優惠政策，無論是拿地皮還是納税方面都有一定的減免。一些生意也可以通過藝術場館的存在，從地下流轉到枱面。

門外漢如硬糖君，還在琢磨着藝術館是不是能靠賣周邊賺錢（這網紅店思路啥時能好！）。在人家操盤者眼裏，藝術場館本身才是釣大魚的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