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蘇伊士(45):渡河,渡河(下)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20-03-04 10:01
阿丹和前指在一起,現在泰斯特公路上加比的隊伍裏。公路兩邊都有莊稼,都是泥沼地,部隊機動困難,而且加比旅在公路上排成很長的一字長蛇陣,火力施展不開。從望遠鏡裏,阿丹可以看到,在綠洲地帶裏和周邊零星建築那裏,有很多埃軍步兵在活動,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訓練有素,火力精準。這是遇到狙擊手火力了。前線司令官巴列夫在無線電裏呼叫,詢問進展情況。阿丹向他通報了進攻受阻的情況。巴列夫問道:“你和海姆聯繫上了嗎?找到他,要他幫忙”
阿丹告訴巴列夫,他還需要步兵支援,要求把丹尼的傘兵調過來。多維克和丹尼聯繫上了,然後前去帶一個傘兵連過來。阿丹也要把納特基的步兵要過來,但納特基報告説,他已經把裝甲步兵派到海法路口,那裏也在短兵相接。
納特基的情況儘管也不好,但進展比加比要快很多,迅速奪下了阿萊爾,佔領了有利地形。另外,他從埃軍反坦克伏擊中很快擺脱出來,反手給埃軍造成沉重打擊。不過他還是有一個問題:海法公路還沒有打通,還要掃清沿路房子裏和周邊的零星埃軍。另一方面,加比還是被困在泰斯特公路,還沒有從綠洲地帶突破出去。為了幫助加比,阿丹命令納特基在阿萊爾留一支小部隊,納坦營的主力從北面調過來,向查赫和尤里開進,從另一個方向對阻擊加比的埃軍施加壓力。納特基要求推遲行動,他也正在戰鬥中,他會馬上派吉奧拉的營迂迴過來,這樣他可以把兩個營連接起來,然後一起向查赫壓過去。到0930小時,報告傳來,納特基陷入苦戰。埃軍坦克從馬克澤拉方向增援過來,攻擊阿萊爾的留守部隊,大部分來犯之地敵消滅。納特基報告,他剛打退海法公路上的反坦克伏擊,還在戰鬥中,有些坦克中彈,但他也在擊中埃軍坦克。他有很多傷亡,正在撤退傷員,正在集中裝甲步兵,他有信心打退埃軍反攻。
與此同時,在大約0800小時,多維克帶着丹尼旅的努德爾曼傘兵連回來了。加比向他們通報情況,發佈命令,要他們協調打通石橋。就在加比馬上要朝尤里方向發動進攻的時候,埃軍坦克從南面的樹叢裏鑽出來,開始進攻。加比的前鋒坦克已經快到橋上,馬上與埃軍坦克交火,雙方互有損失。以軍南翼的威脅還在繼續,埃軍坦克一波又一波從樹叢裏鑽出來,向以軍進攻。加比的幾十輛坦克在泰斯特公路上排成擁擠的一字長蛇,準備向尤里方向突破,但不斷被側翼出現的埃軍坦克所打斷。這個局面很令人惱人,儘管計劃裏沒有打算沿泰斯特公路南下,但還是可以派部分坦克從那裏打過去,從側翼攻擊埃軍。於是阿丹馬上給加比下命令,把拉皮多特營派去執行這個任務。很快,埃軍第207坦克營就被打垮了,一半坦克中彈燃燒,另一半陷在泥沼裏,被放棄了。
現在,側翼威脅被解決了,向尤里的進攻開始了。在炮兵和坦克直射火力支援下,傘兵和裝甲偵察隊(乘坐“澤爾達”)一起衝向尤里。一眨眼,他們就拿下了埃軍的陣地。傘兵開始掃清壕溝裏的埃軍,加比的人馬則繼續乘坐“澤爾達”作戰。裝甲偵察隊的指揮官馬克·亞麥斯少校陣亡,傘兵有兩人陣亡,5人受傷。尤里到手了,加比旅現在可以過橋,但是查赫還在埃軍手裏,有大量掘壕據守的坦克和反坦克炮、導彈。加比的坦克一過橋,就無法繼續前進了,只得沿綠洲地帶的樹叢散開。阿丹要加比暫停,等納特基上來,用兩個旅發動一次師規模的協同進攻。現在,阿丹要協調納特基和海姆的動作。
在0615小時,沙龍已經命令海姆向伊斯瑪利亞運河上的奈菲沙橋前進,但海姆回答説他油料不足。阿丹向巴列夫報告進攻受阻情況時,巴列夫建議阿丹把海姆旅拿過來,先用於他的方向的突破,幫海姆加足油料和彈藥,然後把他編入納特基的北翼,負責格西拉方向。海姆在0820小時出發。一個營向西北,到達奧查,打掉15輛埃軍坦克。從那裏,掉頭向南,幫助納特基。納特基已經拿下阿萊爾,但還在海法公路上苦戰。海姆的營順路摧毀了6321防空導彈陣地,還有一些坦克,現在與海姆的第二個營聯繫上了,後者已經到達格西拉,一路上拿下一個炮兵陣地,還有36門被丟棄的火炮。阿丹現在告訴海姆,警戒阿萊爾方向,納特基馬上要出發進攻查赫。但是,現在海姆得到兩個師長的命令,不知道聽誰的好。南方司令部決定,海姆還是歸沙龍的指揮,但規定沙龍把海姆留在格西拉,警戒戰區西翼。
在1120小時,納特基報告,他已經準備好,馬上可以帶兩個營從阿萊爾進攻查赫。但阿丹命令納特基等一下,他要發功一次師規模進攻,而不是隻投入一個旅。他要加比從東面,納特基從北面,從兩個方向夾攻查赫。加比一到位,阿丹命令師炮兵轟擊查赫,然後兩個旅發動進攻查赫,但很快就不得不暫停進攻。查赫地處要衝,有堅固工事,連坦克都深藏在掩體內。納特基和加比的坦克馬上紛紛中彈。納特基旅的營長納坦一個眼睛受傷,但拒絕下火線,繼續在指揮車裏從擔架上指揮戰鬥。加比試圖從東面繞過查赫,派一個營從綠洲地帶邊緣穿過,但5輛坦克中彈,其餘的被困在綠洲地帶裏。阿丹向南方司令部報告了情況,請求要回還擔任南方司令部預備隊的阿利耶旅。在1315小時,阿丹得到消息,請求被批准,阿利耶正在從塔薩開過來。

埃軍的薩姆-6防空導彈

被打下的埃軍防空導彈基地

另一個被打掉的埃軍防空導彈基地
現在很清楚,查赫成為攔路虎,阻止以軍突入開闊地。阿丹要求空中支援,但是被告知,這一地區的防空導彈陣地使得空中火力支援無法出動。於是阿丹建議襲擊防空導彈陣地,這樣好打開空中火力支援的通道,這個建議被批准了。阿丹馬上命令海姆和加比,各派一個營深入埃軍後方,尋殲防空導彈陣地。海姆報告説,他的油料和彈藥馬上就要用盡了,阿丹把他的任務改派給納特基。納特基也缺乏油料和彈藥,所以阿丹命令他把留守阿萊爾的坦克的油料弄出來,給出動襲擊的坦克用。
在空中偵察照片中,防空導彈陣地經常在一個大土丘上,土丘下是兩輛指揮車,裝載火控設備。土丘中央是雷達天線,周圍是四個開敞的圓形發射陣地。陣地常有警衞部隊守衞。
加比接到命令時,叫通了阿米爾·約菲中校:“我要你去襲奔襲兩個防空導彈陣地。”
阿米爾:“樂於遵命!”
阿米爾·約菲是常備軍裝甲兵的營長,外號“老虎”。戰前他在裝甲兵學校任教官,訓練嚴格。在和平時期,手下的人自嘆倒黴被派到他的營,現在他們都慶幸有這樣一個優秀的指揮官。阿米爾·約菲後來被授予勇敢勳章,這是以色列軍人的最高獎勵。他後來死於交通事故。
加比計劃得很周到。他把埃胡德營向南調動,接替阿米爾,還派一個連插入查赫和奔襲部隊之間,保護側翼。阿米爾營在1500小時出發,沿哈維特公路前進,由一個偵察分隊先導。很快發現一個防空導彈陣地,一進入射程內,就把兩個不滿員連左右散開,一個在西,一個在南,朝向法伊德機場方向,保護進攻主力。營主力則直衝進去。以軍坦克炮手是按照射擊快速運動中的坦克來嚴格訓練的,巨大而又固定的雷達天線從3-4公里距離上擊中小菜一碟,指揮車、導彈發射架也是一樣。埃軍試圖用防空導彈平射反擊。防空導彈放平了打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打中的話,巨大的戰鬥部可以把倒黴的坦克炸回零件狀態。但防空導彈沒有常規火箭炮的瞄準系統,只能概略瞄準,一點準頭也沒有。防空導彈這樣使用好比瞄準很糟糕的火箭彈,純屬狗急跳牆。埃軍還試圖從查赫出動坦克增援,但正好被阿米爾的側翼屏護部隊攔截。三下五除二,這個防空導彈陣地馬上就被阿米爾徹底摧毀了。
由於油料不足,同時埃軍壓力在增加,坦克在西面出現,阿丹決定放棄進攻第二個更加靠西的防空導彈陣地。阿米爾在天黑前一點點時間回來了。這時,納特基旅的吉奧拉營向西穿插了大約20公里,也摧毀了兩個防空導彈陣地。由於缺乏油料,他勉強回到阿萊爾,有些坦克沒油了,是被另外一些坦克拖回來的。
以軍當時還不知道,但這些奔襲對戰場產生了重大效果。由於這些奔襲,埃軍決定把部分靠前的防空導彈陣地後撤,這樣以色列空軍第二天就可以攻擊查赫,支援地面進攻。
納特基在派出一個營深入襲擾的同時,他還要解決自己後方的問題:他必須掃清海法公路,這是他在阿萊爾的部隊和橋頭堡之間的唯一通道。這條通道必須打通,否則沒法增調更多部隊上去,也沒法運送補給和撤運傷員。納特基只有很少的裝甲步兵,大部分已經投入掃清海法公路的戰鬥了。澤埃維克的那個裝甲步兵連遭到重大傷亡,其中有連長、副連長和三個排長。對戰鬥情況最好的描述來自親自奮戰的裝甲步兵連軍士長:
“我在‘澤爾達’裏,和連長曼蒂在一起,還有一個工兵軍官,一個通信軍士和一個名叫卡夫裏的軍官,他剛從醫院出來,先前在巴魯扎與敵人突擊隊的戰鬥中負傷。一個名叫亞米尼的軍士和一個名叫加姆佐的機槍手也在‘澤爾達’裏。我們去撤運一輛被導彈擊中後起火燃燒的坦克車組人員時,誤打誤撞衝進了一個還有敵人防守的據點。敵人火力從四面八方猛烈射來,一刻不停。我們好不容易找到兩座房子中間的隱蔽處,離水塔不遠。但我們馬上發現,我們躲藏的地方正好在敵人火箭筒的鼻子底下。他們輕易就擊中了我們,我記得爆炸把我從‘澤爾達’裏拋了出來。我被震暈了,什麼也看不見,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我重新甦醒過來的時候,跳了起來,躲到一座房子裏。我見到曼蒂也在這裏。亞米尼倒在外面地上,痛苦地慘叫,要水喝。曼蒂衝到‘澤爾達’,拿回了一個水壺。突然,我看到他軟癱下來。一個敵人就站在幾米遠,手裏的槍在不停地射擊。我開槍打死了這個敵人,但曼蒂也死了。旁邊另一座房子裏,我看到卡夫裏,也受傷了。他沒法出來,‘澤爾達’正好擋住了門口。我在一個沙坑裏,一個敵人扛着一個火箭筒從我身邊跑過,我一槍打中了他,但他還是撲倒在水塔背後。我只有8發子彈了。這時,卡夫裏終於從房子裏出來,掙扎到我身邊,他有子彈和手榴彈。另外三個人也到我這裏會合,他們是從打壞的坦克裏逃出來的。我們都受傷了。敵人不斷衝過來,想要我們的命。有幾次他們已經衝到我們跟前了,但一個還在門外的坦克兵掃倒了他們。
“我們等待救援等了4個小時,沒有人來救我們。一直到傍晚,才有衞生兵帶着擔架出現,在敵人火力下把我們救了出去。但他們沒有找到那個把衝進來埃及人掃倒的那個坦克兵。後來才知道,他打倒了衝進來的埃及人之後,自己昏迷過去了,倒在3具埃及人的屍體中間。晚上他甦醒後,爬起來亂走,不知道我們的人在哪一個方向。最後,他撞見另一支部隊,他們把他送到急救站了。”
另一個士兵班尼·卡麥爾回憶到:“那天在海法路口激戰了一整天,我的半履帶車在衝擊敵人陣地時被火箭彈擊中,爆炸把我推進了半履帶車,一隻手還有肚子受傷了。駕駛員受了重傷,但還是打開了門,跳了出去。副連長在我們車上,對我説:‘我要死了。’敵人陣地上的猛烈火力把我們罩住。副連長從後門摔了出去,死了。軍士坐在我身邊,也死了。整個半履帶車上,只有我活了下來。我的右手受了重傷。還好我是左撇子,左手只有輕傷。我奮力向敵人丟出5顆手榴彈,他們只有20米遠。敵人對我的半履帶車又發射了一枚火箭彈,油箱被打中,開始燒了起來。
“我鼓起剩下的全部力氣,跳了出去。我看到幾十米遠外是一道草坡,上面有小樹叢。這是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了。我拼命奔過去。一個敵人看到了我,開始朝我奔來,要把我截住。在小樹叢前,我們打了照面。儘管我只有一隻手還管用,我還是搶先開火,他倒下死了。我躺倒在他的屍體後面,現在正好可以把我擋住。現在我才發現,我實際上正好在一個敵人陣地的中間。子彈從四面八方向我打來。背後的草坡和麪前的屍體正好幫我擋子彈。我們連的人卧倒在60米開外的地方,但他們也被敵人的掃射火力壓住了,沒法過來。在我們的中間,還有一個名叫麥克斯·蓋勒的士兵,他是英國來的新移民。他有一挺輕機槍,不停地向敵人掃射,敵人還在時不時想衝過來收拾我。我們的人不斷向他丟子彈匣,他一直在不停地掃射。他就這樣救了我。
“有一個時候,敵人炮彈開始落到我們周圍。他們想打中我們,一點不考慮我們周圍還有他們自己人。我的情況更糟了,在大量失血,開始虛脱。蒼蠅像烏雲一樣罩着我,在我身上亂爬。我有一塊口香糖。我把它掰成碎片,過一會兒吃一小塊,這就是我的鐵質[1]。我在那裏無助地躺着的時候,看到天上飛過幾架埃及蘇霍伊戰鬥機,更高的則是我們的幻影,正在衝下來追擊。兩架埃及飛機在空中爆炸,墜落了下來。
“然後‘澤爾達’開過來了。我向他們揮手,他們打開後門,把我拖了進去。就在我們開動的時候,機槍手倒在我的身上,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腦袋。我們在轉彎的時候,‘澤爾達’的側面暴露了,捱了一枚火箭彈。我們立刻着火。車裏熱得像地獄。我從車頂門爬了出來,跳下車,然後向房子奔去,我們的人在那裏。我從窗子跳了進去。我除了手上和肚子受傷,現在臉上也燒傷了。然後有24小時我失去了視覺。我挺到了急救站,身邊就是卡夫裏,他也被拖出來了。從他那裏,我得知曼蒂死了。實際上,整個裝甲步兵連一個軍官都沒有活下來。聽到曼蒂的死訊的時候,我實在挺不住了,這是我在整個戰爭中第一次嚎啕大哭。”
大約在中午,阿丹向南方司令部請求步兵增援,得到了烏齊旅的一個傘兵連。他們編入了納特基的旅,納特基已經有維納指揮的一個傘兵連在編成內戰鬥。納特基還把澤埃維克的坦克派回去,增援並肩戰鬥的裝甲步兵和傘兵。埃軍也在頑強戰鬥,戰鬥延續了很多小時,但入夜以後,埃軍逐漸頂不住了,開始四散逃竄。海法公路終於打通了。幾個小時後,增援從公路上向西開進,以軍向埃及的縱深挺進。
[1] 失血的時候補充鐵質,可以延緩虛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