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9,疫情中的隱形受害者,它替我們拍出來了_風聞
影探-影探官方账号-美日韩剧资深鉴赏员,电影专业老司机2020-03-08 13:07
作者| 二丫
來源| 探長
最近,大家一定都被推薦過了不少醫療類的影視劇。
有神預測的,有科普的,也有劇情類的……
可是,這裏面似乎沒有關災後心理援建的片子。
今天,咱們就來講一部。
雖然它並不是因為這次的疫情而拍,但我覺得,它來的正是時候——
《療愈心中的傷口》
2020.1.8
1995年1月17日上午5時46分52秒,阪神大地震在日本爆發。
據官方統計,約10.8萬幢建築物被毀;水電煤氣、公路、鐵路和港灣也都遭到嚴重破壞;約6434人死亡,43792人受傷,近30萬人無家可歸。
這是日本戰後50年來所遭遇的最大一場災難。
現在各國的救援部門都知道了,災後的心理援建和生理救援一樣重要。
但,當時的日本還尚未普及這個概念。
只是有一批先驅,率先關注起了災後心理援建。
精神科醫生安克昌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安克昌
在地震時期,他不僅身先士卒地深入災區為患者進行心理疏導,還把自己的分析編撰成書,為人們進行科普。
書名就叫《療愈心中的傷口》。
本劇並不算是一部純粹的醫療劇。
而是以安和隆(安克昌在劇中的化名)的個人經歷為角度,探討了心理援建的重要性。
節奏平淡如水,沒什麼驚心動魄的情節起伏。
但值此特殊時期,我們實在是太需要安和隆這樣的人,以及他所推行的信念了——
療愈心中的傷口,就是讓人們免於孤獨。
柄本佑 飾 安和隆
>>>>童年
1970年,大阪。
安和隆此時還不叫安和隆,叫安田和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大概會沿用這個名字到死。
因為他並不知道這是假名字。
然而世事總是無常。
這年夏天,他和哥哥弟弟一起玩的時候,在母親的梳妝抽屜裏發現了一本登記證。
上面除了寫着母親的名字"安田美里"外,還寫着另外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樸美里。
而更讓哥仨震驚的是,居住證上的"國籍"一項竟然赫然印着兩個大字——
韓國。
原來,父母多年來都對哥仨保守着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們全家都是在日韓國人。
他們不姓安田,姓安。
在當時,在日韓國人並不怎麼受人待見。
日本不疼,韓國不愛。像沒人要的孩子。
和隆的父親早年間便為此吃了不少苦頭,工作的時候處處受限。
後來改了名字,又自己出來單幹,境況這才好了許多。
雖然一家人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但父親對"身份"這件事依然心存芥蒂。
故而在父親的心裏,只有在事業上成功,當上社會的棟樑之才,才能不叫人家看扁,才能挺直了腰板活在日本這片既是他鄉又是故鄉的土地上。
這種信念,也自然而然地被灌輸到了他的三個兒子心中。

父親經常教育兒子們要儘早自立,闖出一番名堂來。
大哥和三弟不知作何想,但和隆因此訓誡常常容易生出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雖然劇中未明説,但我猜和隆之所以選擇做精神科醫生,很可能也有這個原因。
所謂患上了"精神病"的人,大約算是被宣判送進了"不正常"的牢獄之內。
同和隆一樣,都是被拋棄的人。
>>>>青年
選擇攻讀精神科這事兒,對和隆來説挺困難的。
他深知,在父親看來,這屬於給"神經病"看病的職業。
父親不知如何,也羞於與外人説起。
所謂偏見源於無知,説的就是這麼個理兒。
但在和隆心底,他是想做一行的。
他需要的只是承認這一點,並且反抗自己的父親。
幫和隆走上這條路的,主要有兩人——
他的妻子終子,和他的恩師永野良夫。
和隆和終子的相遇很有意思。
頭兩次都是在電影院裏看《東京物語》。
因為影院外的電車呼嘯而過,終子兩次都未能聽到影片裏女主的一句台詞。
和隆不禁感嘆道:這大概就是命吧。
隨即又調侃道自己總是覺得沒什麼事是重要的,很容易就產生放棄的念頭。
終子卻一語點醒了他:
什麼都覺得無所謂的人,不會來看兩次《東京物語》。
後來也不知又看了幾次,和隆總算是搞清楚了女主那時候究竟説了啥。
有天,在天橋上看見終子在公交車站等車,和隆便趕緊追了過去。
跑得氣喘吁吁的和隆,汗也顧不上擦,興沖沖地告訴了終子那句台詞。
還模仿起了原節子(女主扮演者)的神態和語氣。
説完後才覺得自己有些冒昧失態,只好尷尬地笑了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倒把終子給逗笑了。
這哪裏是不在乎呢?這明明是在乎極了。

至於老師永野良夫,算是一直支撐着和隆前行的精神導師。
高中時,和隆就一直看他的書,並對他的很多觀點都深有體會。
正是在他們的支持下,才讓和隆勇敢地直面並堅持了自己的所愛。
最終也如願以償,成了一名備受尊崇的精神科醫生。
當然,也成了終子的丈夫。
>>>>壯年
和隆的幸福生活並沒有維持多久,阪神大地震便來了。
人員傷亡、城市損壞當然是很明顯的。
但很少有人去關注到災難中人們受到的精神傷害。
不論是否在災區,不論有無親友傷亡,人們都有遭受着各種各樣的煩惱。
輕度症狀還好,還能稱之為煩惱。
而一旦這種煩惱影響到了人們的正常社會生活,那就危險了。
臨牀上稱之為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全稱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是指在異乎尋常的威脅性或災難性打擊之後,延遲出現或長期持續的精神障礙。主要表現為創傷性體驗的反覆出現,體驗常在創傷後數天,甚至數月後才出現(很少超過6個月),病程可長達多年。(摘自醫學百科)
比如那些從地震中逃出來的倖存者。
在這種人類完全無法抗衡的突發性災難面前,人的安全感會很容易被剝奪。
而在這種極為不安的狀態下,很多人都會對外界環境產生過激反應。
人們的閒言碎語、樓上鄰居的腳步……都是導火索。
更有甚者,會對整個世界和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懷疑,進而產生出自毀的念頭。
比如救援隊和醫護人員們。
他們是奮戰在第一線的人。
除了每天累死累活的常態,還得經受常人幾乎是難以想象的精神壓力。
不僅僅是眼睜睜看着無數條生命逝去,自己卻無力拯救的痛苦和難受。
還有面對那些自私自利者的刁難時,那種不被理解、不被支持的難受。
劇中就有這麼個例子。
臨時難民所裏,一位大爺氣勢洶洶地讓正在照顧患者的護士去打掃衞生間。
安醫生連忙跑過來解釋:這並不是護士的工作。
但這位大爺十分理直氣壯:**她拿了工資的吧?**拿了工資就乾點有用的事情行嗎?

甚至連那些並不處在災區的人們,也有可能患上PTSD。
畢竟,新聞報道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之前也説了,日本在當時並未普及PTSD的概念。
就更不用提什麼治療的概念了。
在很多人的心裏,看精神科醫生,大概就等同於承認自己腦子有病。
就像劇中患者説的:
我可不想被別人説,這個人之前好像看過精神科的閒話。
所以,安醫生其實也只能算是個新手。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並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
他只能日復一日地陪伴在患者身邊,試圖讓他們卸下心防。
然後便只剩下一件事——
等。
等患者們鼓起勇氣説出自己的疑慮與痛苦。

但好在是,儘管當時並沒有完善的治療體系和方法,和隆還是在大方向上走對了路。
一方面,他沒日沒夜地惡補有關PTSD的知識;
一方面,他自幼就體會到的孤獨幫助了他。
他知道自己能幫患者們的並不多,而大多數患者需要的其實也並不多。
陪伴和理解足矣。

當小男孩故作堅強地説自己想像個男子漢時,和隆會告訴他:
**軟弱是好事啊。**就因為軟弱,才能體會到別人的軟弱並給予幫助。
當記者因為看見太多受難者的痛苦景象,開始質疑自己工作的意義時,和隆會告訴他:
正因為有了您的照片和報道,歷史才會免於被遺忘的命運。
當終子因為聽了別人"這是對大阪人的天譴"這樣的話而惴惴不安時,和隆會告訴她:
他們也是因為害怕,才會説這些話,來暗示自己不會受到懲罰。
鼓勵患者傾述自己的感覺,認真去聆聽和理解,告訴患者症狀的來龍去脈……
這些方法,如今已經被證明合理並且正在不斷完善中。
但當時和隆只能自己去摸索實踐。
與此同時,他也開始為報社撰稿。
旨在剖析災後的一些常見心理案例,普及PTSD的概念。
很多人都因為他的文章而對PTSD有了一定的瞭解,並試着去幫助他人。
後來,和隆還想着另外再出一本關於多重人格的書。
可是,這個世界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2000年5月,他被確診罹患肝癌。
2000年12月2日,安和隆病逝於神户市西市立醫院,時年39歲。
>>>>尾聲
不得不誇一句,安和隆的扮演者,柄本佑演的真是太TM好了。
在朋友面前的飛揚,在妻子面前的温柔,在病人面前的真誠,在父親面前的怯弱。
四種情緒狀態層次分明,轉換自如。
卻又都夾帶着這個角色獨有的那種敏感與內斂的氣質。
果然不愧為日本影帝(第92屆電影旬報獎最佳男主角獎)。
終其一生,安和隆都在琢磨何為"心靈的治癒"。
最後,他想通了。
他覺得,所謂心靈的治癒,就是不讓任何人孤獨。
這很難,也不難。
劇中有這麼個情節——
地震兩年後,一位住在重建房裏的大叔給女兒打電話訴苦。
説總是感覺想死。
女兒並沒有聽出父親言語中的絕望與恐懼,若無其事地説: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那些嘴上説着想死的人,往往不會真去死。
但她並不知道,每天聽着火車駛過,都會讓父親回想起那場災難。
兩天,兩年,並沒有什麼區別。

就在大叔準備自盡的時候,鄰居卻敲開了他的窗,送來了一碗剛做好的小魚乾。
大叔最終放棄了自殺。
但他可能沒意識到的是,正因為他之前安慰了鄰居,才有了這份關懷的傳遞。

我相信善意和温暖是可以被傳遞的。
作為普通老百姓,我們能做的肯定沒有醫生多,但我們能做的其實也不少。
疫情過後不對湖北境內人員區別對待,是一種幫助。
如果有親友找你傾述疫情期間或者過後的苦惱,靜下心來好好傾聽,也是一種幫助。
力所能及的陪伴和關懷卻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這些於你,可能只是舉手之勞。
於那些經受着創傷折磨的人,卻可能是救命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