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家國:華北敵後抗戰女子圖鑑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6798-2020-03-08 10:43
來源:黨人碑的熟人茶館
1939年,山西五台,婦女往前線送彈藥。沙飛/攝。
首圖我想選這張,因為她們都是「小腳」,我寫過中國古代服飾史話,我姥姥也是小腳,諸多不便和背後對女性的戕害,不言而喻。有張淞滬抗戰的老照片,一位小腳老太太,爬向租界,每次看到我都會落淚,那是那個時代的縮影和無奈,可即便是小腳,她們也勇於參與到這場民族解放戰爭中來了,這其中藴含的力量,就是持久戰必勝的原因。
1940年,婦女也要參政。沙飛/攝。
1939年7月20日,在延安中國女子大學開學典禮上,二十八畫生同志説:“假如中國沒有佔半數的婦女覺醒,中國抗戰是不會勝利的。”從我們的黨誕生之日起,就把婦女解放與民族復興相結合,此時又與抗戰的前途結合起來,其後中國歷史的走向證明了他的預言。
1943年1月,晉察冀邊區第一屆參議會婦女參議員。沙飛/攝。
晉察冀邊區是我黨的第一塊敵後根據地,自成立初, 邊區政府就提出了保障婦女參政權的努力方向。被解放的女公民們積極參加選舉,參選比例在村級為82.9%,在區級為80.89%,僅低於男性不到兩個百分點。老百姓憑啥跟我們黨走?廣大農村廣大婦女,已經在這個問題上,提供了合理答案。為爭取民族和自身政治解放而奮鬥犧牲!
1939年5月,電影演員陳波兒為軍事操練的女八路拍照。沙飛/攝。
我前面寫過的鄭蘋如烈士,曾是《良友畫報》的封面女郎,上海的大明星陳波兒也是,後者告別璀璨奪目的聚光燈,參加到我黨的敵後救亡工作中。解放區的一切,都讓她新奇和激動,她告訴《抗敵報》記者:“這裏的婦女雖然都是小腳,但對於打日本都是堅決的!”
1940年,河北淶源,婦女為前方戰士作軍鞋。沙飛/攝。
這是羣最普通的中國女性,但請注意她們手中的針線和鞋底子,這就是她們抵抗日本鬼子的基本武器,還記得我寫過的姚雪森回憶錄讀書筆記嗎?反掃蕩戰鬥中,鬼子的一發步機槍子彈從背後射過來,正是這樣戧實的鞋底子,挽救了抗日戰士的生命,也許事情偶然,但必然的是羣眾對我黨我軍的魚水深情。
婦女們在積極工作。沙飛/攝。
“婦女能頂半邊天”,還是前面提到的那位二十八畫生同志的名言。總有朋友問我他是誰?其實這是他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上學時的筆名,也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化名,他用這個名字,在《新青年》上發表了《體育之研究》,提出“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晉察冀的婦女幹部,可不是嬌滴滴的林妹妹,她們是頂天立地、能文能武的抗日英雄。其中,不但有婦救會幹部,也有村長、區長和區委書記,甚至是縣長和縣委書記。比如老百姓用豆子投出來的唐縣縣長陳舜玉,兩把匣槍,神出鬼沒,打鬼子、殺漢奸的武強縣委書記嚴鏡波。
1941年初,河北阜平縣沙河畔,八路軍女戰士在大生產中積肥。沙飛/攝。
三位八路軍女戰士,左起:嚴金萱、賈惠芬、賈素娥。
稚嫩的面孔,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最多十六七歲,不是醫院的護士,就是演出隊的小演員,在本職工作之外,她們也要承擔大生產的責任。拾糞積肥,可不是如今的小姑娘能幹得了的重活,但這三位八路軍女戰士,卻堅決去做了。這就是我們這支人民軍隊,和古今中外,多數軍隊不一樣的特點,不但是戰鬥隊,還是工作隊和生產隊。
1940年,晉察冀抗敵劇社的女兵在表演霸王鞭。
文藝工作,也是革命的一部分,是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的有力武器,所以文藝必須為工農兵服務,這是前面提到的那位二十八畫生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講話》的核心內容,然而如今的抗日神劇,到底為誰服務,又表現的誰在抗日呢?順便請您猜猜看,這位抗日女兵是誰?提示下,《黨的女兒》看過嗎?
1942年,河北平山縣某區志願義務兵入伍大會,母親送兒子參軍。沙飛/攝。
“母親叫兒打東洋,妻子送郎上戰場”,《太行山上》這首歌,我很早就會唱。但如今,我亦為人子,為人夫,看到這張照片前面的兩對人物關係,立刻在想,她們也許是母子和夫妻吧?兒子臉上的平靜,丈夫緊繃的淚花,頓時照見了我的心靈深處。彷佛那一刻,這是我的娘,我的妻,只是不知後來,她們等到了他們嗎?
1938 年,在冀中的三個婦救會女幹部,來自北平大學。霍爾多·漢森/攝。
漢森是北平來的美聯社記者,他在註釋説:“她們一般不參加作戰部隊,但在鄉村工作上路時,經常與日軍遭遇。”北平大學?難不成是滑縣縣長許興凱任教過的國立北平大學?看我前面那篇《教授治縣》的朋友,也許有印象。聽説鬼子要來,老師臨陣脱逃,攜款棄職,狂奔七百里,一溜煙逃過了黃河,到大後方避險,而他的女學生們,卻毅然放棄學業,告別大城市裏的安逸穩定,到農村去,到抗日洪流中去。
掃盲班上的女老師和女學生。
老輩子人總愛説:“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幹什麼啊?反正都要嫁人生娃,是人家的人。但我黨我軍,自誕生之日起,就不認這個邪。偏要普及文化知識,讓以往被侮辱和損害的人們,也包括婦女同志,都識文斷字,明白革命是我們共同的偉大事業。
美聯社記者漢森説,他發現根據地的婦救會有三大職責:除了為抗日軍隊和游擊隊員提供鞋襪被服外,還要舉辦婦女掃盲班,進行抗日宣傳。文化被普通勞動者掌握了,有些人就認為“貶值”了,大不敬了,就咬牙切齒的恨啊,為啥不能讓我們這些體面人,繼續壟斷下去,能隨時抖威風,能隨時蔑視終生呢?
1944年,八路軍女護士。哈里森·福爾曼/攝。
作為非武裝人員,女護士的步槍、手榴彈和背後門簾上的紅十字,非常違和。但面對日本鬼子,這樣的獸軍,這是她們打死豺狼的武器,更是捍衞尊嚴的最後一道保護。姚雪森回憶錄裏有相關記載,戰史甚至鬼子的回憶錄裏也有。
兩名被日軍俘虜的八路軍女偵查員
日軍所做的照片註解中,稱她們是在正太線附近執行任務時被捕的“CP軍間諜姐妹”。面對獸軍,她們毫不慌張,反而堅毅英勇,是普普通通的民族英雄。
於是我想起了劉耀梅烈士,河北阜平縣羅峪村的婦救會主任,犧牲時只有22歲。《晉察冀畫報》攝影記者葉曼之在其犧牲後,拍攝了著名照片《劉耀梅之死》(太慘烈,恕我不放這張照片了),慘不忍睹的同時,也為我們記錄下她的民族氣節和頑強鬥志。
我曾見過一份晉察冀北嶽區抗日戰爭時期,區級以上婦救會幹部烈士的姓名和事蹟簡介,一共55人,她們犧牲時的平均年齡還不到19歲,基本都和劉耀梅烈士一樣是黨員。
抗日玫瑰,沃血綻放。
1940年3月8日,三八婦女節紀念大會。沙飛/攝。
三八節,如今被炒成了又一個購物狂歡節。但我想,這也許不該是這節日的全部吧?當人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它的本來意義,讓它變得如此蒼白空洞的時候,我總會想起沙飛的這張照片,抗戰烽火中1940年的三八節。
颯爽英姿的女戰士身旁,有塊不顯眼的標語:我們是婦女先鋒。
那時的婦女先鋒,也是時代先鋒,更是我們這個民族浴火重生的魂魄所繫。
別忘了她們的初心,也是我們的初心,無論我的朋友們,你們是女是男,保持你的夢想和理想,繼續向前走,我們在一起。
1938年,全副武裝的八路軍女戰士。沙飛/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