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戰】體育強國如何用高科技規避興奮劑檢測_風聞
大包-独立撰稿人-大包科技随笔2020-03-09 09:29
“科技戰”是首發於觀察者網“觀察員”付費會員欄目的節目。這是第七期的文字內容。我會在這裏更新文字版,想看視頻的朋友可以888邀請碼優惠加入。
2月27日,國際體育仲裁法庭公佈了“孫楊案”的裁決結果,孫楊因觸犯反興奮劑條例而被禁賽8年。這一裁決結果備受國內外關注,英文的“Sun Yang”標籤在結果公佈後登上了Twitter的全球熱搜榜。
“孫楊案”事件的來龍去脈,這裏就不過多介紹了,網上已經有很多資料,把這件事説得很明白,大家可以自己評判。今天,我要説的是“興奮劑”與“反興奮劑”這場體育領域的科技戰。
體育運動如果大致分類的話,可以分為兩類。
一種是技術主導類型,就比如乒乓球,很少聽到有哪個運動員服用了興奮劑。因為除了苦練技術,你不論吃多少興奮劑也拉不出中國隊一樣的“弧圈球”。
另一種身體主導類型,考驗的是體能和耐力,像游泳、田徑和舉重這樣的運動。在頂級運動員較量的最後時刻,誰能忍受最後那幾秒的痛苦,誰就是贏家。在技術和身體條件接近極限的情況下,興奮劑就可以製造冠軍和亞軍的差異。
從19世紀的可卡因、咖啡因,到20世紀的苯丙胺,早期興奮劑用來消除疲勞,刺激中樞神經興奮。
1904年,在美國聖路易斯舉行的第三屆奧運會的馬拉松比賽上,出現了非常荒誕的一幕:美籍英國人托馬斯•希克斯在比賽的過程中,身後一直跟着一個拿着注射器的教練查爾斯•盧卡斯。每當希克斯跑不動的時候,教練就會給他來一針“士的(di)寧”,這就是一種中樞神經興奮劑。電影《羅曼蒂克消亡史》裏有一句話:你也太不拿我們當流氓了——這教練也太不拿組委會當權威了。
隨着生物技術迅速發展,二戰後,合成類固醇藥物成為了興奮劑的主流,其中比較有名的是睾酮。這類藥物吃完之後,肌肉力量明顯增加,骨骼變粗,但女性特徵也隨之消失。
在東西德統一前,東德體育可是與蘇聯和美國並列,尤其游泳項目,當時幾乎強大到壟斷世界泳壇。很多處於成長期的東德孩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服用了類固醇。
德國前著名游泳選手瑪蒂娜·戈茨楚克曾在一場庭審中作證説“我難以忘懷70年代的那一系列噩夢,胡博內爾先生(東德的一名醫療顧問)讓我們一天三次就着茶吃下一種藍色的小藥丸。他告訴我們,這種維生素可以提高我們的身體素質。但是一個月之後,我們就變得認不出自己了”。當時出現了很驚悚的現象,東德的許多女運動員,嗓音變粗、喉結突出。
儘管從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開始,人類已經決心把藉助藥物提高成績的運動員踢出去,但是一直心有餘而力不足。
先有矛才有盾,反興奮劑的檢測方法總是比興奮劑出來的時間晚一步。當時西方國家發現,在前東德的運動員中,幾乎從未發現一例陽性結果,這就是檢測方法不到位造成的。
興奮劑檢測方法,歸納起來無外乎尿檢和血檢兩種。
尿檢是最常用、最基本的檢測手段。運動員在比賽結束後1小時,由專人監督,前去取樣站點報道,留下尿液。如果運動員服用了興奮劑,興奮劑在人體內經過轉化,相當一部分會以代謝產物的形式隨尿液排出。因此,興奮劑尿檢實際上就是在檢測形形色色的代謝產物。
一般情況下,尿檢的確有效,但是體育圈有句老話:查出來的是興奮劑,查不出來的是高科技。
為了對抗尿檢,利尿劑登上舞台。這種藥物嚴格來説並非興奮劑,本身並不能增強體能,但可以增加排尿。
一方面,在體育運動中,迅速排尿能減輕體重。像拳擊、舉重、摔跤這一類項目,出現運動員違規使用利尿劑快速減輕體重,獲得較低體重級別的比賽資格,獲得更好的名次。
在應付興奮劑檢查時,有些運動員服用利尿劑,降低尿液中其他興奮劑濃度。世界反興奮劑機構《2007年禁用清單》就規定,如果尿樣含有利尿劑,並有某種禁用物質,即使該物質可能低於允許濃度上限,都可能作為違規處理。
2008年9月,當時的美國游泳新星布魯恩曼被發現使用雙氫氯噻嗪,被禁賽6個月,這裏的雙氫氯噻嗪(sai qin)就是利尿劑的一種。
興奮劑技術發展至今,不但更加人性化,而且更加隱秘。
傳統的合成類固醇,被運動員服用,可能引發高血壓、冠心病,潛在的毒副作用很大。近些年,發達國家基於技術優勢,克服興奮劑不良反應。
去年,在韓國光州游泳世錦賽還未閉幕之際,澳大利亞游泳運動員謝娜•傑克的違禁物質檢測顯陽性。被檢測出來的是一種名為Ligandrol的違禁藥品,也被叫做LGD-4033,效果與合成代謝類固醇類似,可以讓服用者體能更快恢復,但是不會產生合成類固醇使用時的毒副作用。
謝娜•傑克本人辯解稱,Ligandrol來自她吃的運動補品,而這種補品恰好來自澳大利亞本土的一家公司,專門為運動員生產極限運動營養品。
為提高運動員耐力,前蘇聯曾使用過一種“自採血興奮劑”方案:事先從運動員體內抽出一部分血液,抽出血液後,身體會自動補充失去的部分。賽前再將血液重新注射回身體,體內就會出現大量的血紅細胞,能夠輸送更多的氧氣到肌肉,提高運動員在比賽中的耐久力。
這種手法相當隱秘,很難被檢測出來。如今不用從運動員身上採血了,直接在實驗室培養。
現實情況下,有些運動員因基因特殊,確實天賦異稟。最有名的例子是芬蘭的著名滑雪運動員,七枚奧運會金牌獲得者埃羅•門蒂蘭塔,研究發現他的與紅細胞有關的EPO receptor基因發生了突變,導致了血液攜帶氧氣能力提高,從而在耐力性的運動中有先天的優勢。

EPO可以算是興奮劑領域的明星分子,美國體育界連贏七屆環法自行車賽的阿姆斯特朗從1999年開始在體內注射EPO蛋白,直到2012年才被指控。
更高級的基因造血技術,通過改變人體內控制生成EPO的基因組來調節EPO的表達,問題在於,現有的檢驗技術可以檢測阿姆斯特朗,但是要區分一個天生的埃羅•門蒂蘭塔還是人造的埃羅•門蒂蘭塔卻非常難。《自然》雜誌幾年前就刊登過“變種人奧運會”的擔憂。
如果説檢測技術的滯後帶來的紕漏情有可原的話,那反興奮劑機構的“白名單”更加導致不公平競爭。
出於某些所謂的正當理由,反興奮劑機構允許運動員服用禁藥。藥是治病的,你生病了,當然允許吃藥。但是合法服藥的背後,有巨大的差別對待。
俄羅斯黑客組織曾侵入世界反興奮劑機構數據庫,結果發現,2015年美國運動員申請“用藥豁免權”的人數高達653人,而通過人數為402人,這一年俄羅斯運動員僅有54人申請,不足20人通過。也難怪總是有人説,英美游泳隊幾乎“人均哮喘”,奧運會上帶着幾千瓶哮喘藥,去參加比賽。
興奮劑與反興奮劑這場科技戰中,首先得保證整體的公平競爭,讓所有運動員心服口服。之後再合力提高檢測效果,揪出那些想要靠藥物作用,覬覦獎牌的人。
(策劃:大包| 文案:柳葉刀| 主講:大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