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哨者的自我建構：對組織的熱情與忠誠_風聞

摘要：本期推送的是Kate Kenny等人於2018年在Organization Studies上發表的Whistleblower Subjectivities: Organization and Passionate Attachment一文。現有研究通常將吹哨者描述為勇敢的、完全獨立於組織的吐真者。然而，在本研究中，Kate Kenny等人提出了一種新的理論框架，將吹哨者視為對組織和專業規範充滿熱情和忠誠的個人，甚至是在受到批評和懲罰後也如此。本研究提出，對於組織的忠誠和專業的理想主義塑造了吹哨者的自我。同時，給予吹哨者實際支持和物質支持十分重要。由於吹哨者通常被描述為超出常人的英雄人物，他們很少受到幫助，其需求也通常被忽視。

這是社論前沿第S1572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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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吹哨者通常被描述為向外界或是組織披露不合法、不道德或者是不規範行為的個體。吹哨者披露的事件可能與財務欺詐、公共健康或是危險的工作環境相關。在他人看來，這往往也是正義和勇敢的行為。然而，關於吹哨者自己是如何理解他們的行為，我們知之甚少。

本研究將考察吹哨者自我的建構，以及組織在其建構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研究發現，吹哨者的自我建構不僅限於其“揭露真相”的行為，更側重於他們對組織的熱情和職業規範的忠誠。

研究方法

數據收集

研究對象為三十個來自不同領域的吹哨者，多數研究對象來源於宣傳吹哨者的相關組織。所有的研究對象都是吹哨者，他們都試圖揭發組織中的不端行為，並嘗試呼籲同事和組織採取行動。本研究分為為兩個部分，同時使用定性和解釋性研究的方法。研究1包含了美國和歐洲金融領域的15位吹哨者，研究2包含了22位來自不同行業的吹哨者。其中七位吹哨者同時參與了研究1和研究2。其中，每項研究都蒐集了吹哨者的相關信息，包括新聞報道、組織文件和公司信息等。訪談主要集中在吹哨者的經歷和遭遇的後果上，通常持續1-3小時。

結果分析

研究通過閲讀並整理訪談材料和對訪談內容分類，分析了吹哨者的自我建構。訪談內容涉及了忠誠、信任、價值觀和專業主義等話題。通過蒐集和整理類似的描述，研究者瞭解到一些較少受到關注的內容，如吹哨者發現違規行為時的震驚、對於揭露真相可能導致與同事鬧翻的擔憂、對於行業聲譽的保護、害怕組織報復等。同時，研究者也探討了吹哨者的心理因素。吹哨者們對於自我的描述是複雜多樣的，其中多數將自己定義為忠誠的員工和履行職責的專業人士。組織、同事與專業的認可也會影響吹哨者們的自我建構。

吹哨者對於自我的描述是複雜多樣的，多數人將自己定義為忠誠的員工和履行職責的忠誠者。吹哨者的自我建構與組織、同事和專業的影響交織在一起。根據訪談，研究者將吹哨者分為以下四類：1.專業人士；2.局外人；3.忠誠的員工；4.非自願的揭露者。

建構吹哨者的自我

研究發現，吹哨者的角色各不相同，從忠誠的行為到被強迫的揭露行為等。雖然參與者對自我的描述不盡相同，但許多特徵和傾向具有一致性。有趣的是，調查對象的自我描述中很少包括吹哨者，調查對象們似乎只是在他們的揭露行為與和組織的鬥爭過去一段時間後才認同這個術語，又或者是在被媒體多次報道後。儘管如此，所有的調查對象都接受了這個標籤。

專業人士

調查對象表示，他們致力於專業理想，專業規範的要求使他們在發現不規範行為時採取行動。專業人士的特徵包括對於職業本身和職業規範的強烈依賴。

例如，Lauren曾擔任美國一家大型銀行的副總裁，負責監督管理業務中的欺詐行為。欺詐行為在其行業中普遍存在，但當她揭露顧客偽造文件來抵押貸款時，她被解僱了。談及她的工作時，Lauren仍然表示熱愛自己的專業，並願意為之奉獻。

Ted曾擔任英國某家公司的董事長，代表英國國防部與沙特阿拉伯合作完成了價值二十億英鎊的軍事電信項目。訪談中他表示，這份工作對他的吸引不僅是其挑戰性，更是由於他對這份工作的熱愛和了解。同樣，當Ted在被自己信任的組織背叛時，他感到十分驚訝。他對於國防組織的信任導致了他揭露真相的行為，但使他感到震驚的是，揭露真相竟然是錯誤的。他因為指出了組織中的腐敗而遭到了懲罰。但Ted仍然將自己定義為軍人，並堅持自己的價值觀。

通過調查對象不同的描述，可以瞭解到他們的職業理想和身份是促使他們揭露真相的因素。

局外人

訪談中，有部分調查對象將自己描述為所在組織和公司的局外人。這樣的身份使他們從不同的角度看待組織的事件，以及腐敗的行為。在多數情況下，這些局外人是相對來説新入職的人員。

許多調查對象表示，他們的教育和培訓背景與組織中的其他人不同。例如Anita曾公開討論過聯合國的腐敗事件，她的精英教育的學習經歷與周圍同事不同。

由於教育背景、所接受的培訓以及生活經歷的不同，導致局外人們更容易從不同的視角看問題，並發現不合規範之處。這種局外人的身份也表明他們沒有被灌輸特定的羣體規範。

忠誠的員工

即使對於被訪者被描述為局外人的組織，被訪者也擁有明顯的組織忠誠感。其忠誠感表現在想要糾正組織的錯誤行為和提升組織的意願；以及相信組織在發現違規行為後會立即進行糾正。

Eric曾擔任英國一家知名銀行的風險管理人員，他曾揭露過公司中的違規銷售行為，卻因此被解僱。他表示，自己並沒有意識到揭露真相會有被解僱的風險。他曾認為，自己指出違規行為後，自己的意見一定會被採納。

許多受訪者表示，他們對組織充滿了熱情，並指出，這增強了他們對於組織錯誤行為被糾正的信念。總的來説，通過訪問我們可以清楚的瞭解到，吹哨者將自己定位為忠誠的員工。

非自願的揭露者

儘管調查對象表示對於組織的忠誠和職業理想促使他們披露真相，他們也會將自己描述為被強迫、沒有其他選擇。

Georege曾擔任銀行審計人員，他發現對銀行有投資的普通人以後得不到應獲得的回報後，他別無選擇，只能夠揭露真相。和其他Geoerge一樣，Claire和Gary也將自己描述為被迫的披露者。他們將自己描述為面臨着“沒有選擇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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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

通過以上的分析，本研究呈現了吹哨者自我的矛盾和多樣性，提出了關於吹哨者的新概念，強調吹哨者對於組織和專業規範的忠誠和熱愛，同時需要關注吹哨者所面臨的風險。

學者們將吹哨者描述為完全意識到並願意承擔風險的揭露者。本研究發現，吹哨者們的確將自己描述為承擔風險揭露組織腐敗行為的個人。但吹哨者們是否做出了明確的決定來揭露真相，這有待討論。在調查對象明確的自我建構中，研究者看到的是專業的理想主義者和組織的忠誠追隨者。調查對象指出，他們沒有預見揭露行為存在的潛在威脅和風險。更明確地説，吹哨者所面臨的風險是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才顯現和升級的。吹哨者表示，他們相信組織，認為組織會採取行為糾正而不是解僱他們，這是導致他們揭露行為的重要因素之一。

研究結果表明，吹哨者從未考慮過會拿自己的事業和生活來冒險，作為披露真相的代價。與其説這是提前知曉的風險，更應該説這是無法預見的風險。之前關於吹哨者明確瞭解風險，並不顧一切要揭露真相的説法是沒有根據的。當然，研究者不否認吹哨者所承擔的風險和極大的勇氣。事實上，對於吹哨者的研究使研究者們深受感動，研究者們願意支持他們的行為。

理論貢獻

本研究認為吹哨者的自我建構需要考慮複雜的心理因素、社會規範和組織因素。現有的多數相關研究是從福柯的視角出發，基於較浪漫的視角，將吹哨者定義為無畏的風險承擔者。但本研究認為，吹哨者不是冒險者、自由人，而是對於組織和專業規範充滿理想和熱情的個人，就算遭遇揭露真相的危害後也如此。換句話説，除去對社會的貢獻和個人的勇氣外，吹哨者與其他員工不同的是他們勇於直言的行為，而不是超人般的品質。

這些新的理論貢獻對於吹哨者的相關研究有如下意義：對於專業和組織忠誠的關注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理解吹哨者。吹哨者、吹哨者的自我、以及吹哨者的情感都體現在這些因素的相互影響之中。同時，這也有利於幫助我們理解情感在服從權力中的作用。

實踐意義

本研究對吹哨者的自我建構提出了新觀點，能夠引起社會對於吹哨者更多的關注。事實上，多數的吹哨者只是比較勇敢的普通人。對於被描述為不同於常人的吹哨者，他們很少被視為需要幫助的弱者，也較少獲得人們的共鳴。實際上，由於揭露真相的行為，吹哨者們通常會遭遇失去事業、家庭以及收入的危機。儘管吹哨者們的勇氣一直為社會所稱讚，但很少有人意識到吹哨行為所帶來的真正代價以及他們需要的幫助。將吹哨者描述為大無畏的英雄主義形象，實際上是為了鼓勵更多的揭露行為。因為，將他們描述為英雄形象有助於震懾潛在的抵抗者。

結論

對於吹哨者的相關研究，本研究提出了一個關於吹哨者的自我建構的新的理論框架。理解吹哨者面臨的挑戰，對於其所在組織和專業的瞭解是必不可少的。給吹哨者貼上英雄的標籤，可能會降低普通人蔘與這項行為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