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 | 李誕在進行一場先鋒喜劇實驗,但略顯尷尬_風聞
娱刺儿-娱刺儿官方账号-娱刺儿是刺猬公社旗下文娱报道账号2020-03-10 22:32
李誕的新節目《誕願人長久》展示了這樣的野望,比如:嘗試搭建起主流喜劇圈層和所謂“土味”喜劇派之間的對話,或者探索的某種新可能性。但當下兩者依舊是割裂的。只不過,至少李誕是沒有敵意與俯視“土味”派系的。所以,當giao哥問李誕,自己Low嗎?李誕會開玩笑説“是”,但歡迎他參加《脱口秀大會》的海選,並很欣賞giao哥的舞台表現力。
作者 | 思想漪
編輯 | 石 燦
李誕已經在上海的家裏呆了一個多月。按照他的話説,已經穿着灰色線衣式的睡衣十幾天沒換了,兩個後腮幫子,一吃飯“嘎吱”響,就算玩已經卸載兩年的遊戲《爐石傳説》,他也玩膩了。此前在1月28日的時候,他發微博説,擔心時間不夠玩。
隨着疫情的蔓延,李誕在國內以及日本、美國等地脱口秀巡演計劃推遲或者取消,就連《吐槽大會》的2020年正常計劃也無法推進。李誕只能待在家裏,每天吃着父母做的從內蒙古老家郵寄過來的牛羊肉。
但他沒有閒下來。2月22日,李誕在快手上開啓了“雲上”喜劇節目《誕願人長久》,**號稱是直播版的《吐槽大會》,**每週六上新一期。
李誕的新節目《誕願人長久》
節目名用了李誕最討厭的諧音梗。據説,《吐槽大會》一直有一個明令禁止的規定:不允許脱口秀演員説“諧音梗”,否則,將受到相應的經濟處罰。
目前,《誕願人長久》已經更新了兩集,首集嘉賓是寶石Gem、老四、giao哥、CY和呼蘭,第二集的嘉賓是朱一旦、二驢、浪味仙和王建國。
節目中,李誕穿梭在“脱口秀系”和“網絡(搞笑類)紅人”話語體系之間,官方宣稱,“當脱口秀遇到快手紅人生態,這將為娛樂、幽默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與想象的空間。”但從節目效果來看,這種想象是有限的。
在互聯網的世界,搞笑類題材(直播、短視頻、綜藝節目、網劇、網大等)一直是最受歡迎的內容,但明顯分隔成兩大陣營,一種以惡搞、喊麥等為特徵的“無厘頭”“土”味喜劇風格;另外則是資本化、工業化為主要特徵的主流喜劇陣營,比如“愛優騰”自制的脱口秀綜藝以及喜劇電影和電視劇。
《誕願人長久》至少展示了這樣的野望:嘗試搭建起主流喜劇圈層和所謂“土味”“在野”喜劇派之間的對話,或者探索某種可能性。當下,兩者依舊是割裂的。但作為中國最成功的商業脱口秀喜劇演員,至少李誕的姿態是充滿善意與平等的。
沒有彩排的“吐槽大會”
在將近15分鐘的PK聊天中,期待中的“幽默”碰撞並沒有多劇烈,除了少數一兩個時刻。
手機屏幕分成兩半,一半是李誕,中國最成功的脱口秀演員之一,“不敢説排進前五名,但前20絕對沒問題”;另外一半,是giao哥,頭銜是説唱歌手、網絡搞笑博主,以“giao”語、“我太難了”流行於互聯網世界。
李誕與giao哥直播連麥截圖
giao哥問李誕:“是不是在外界看來,我説唱的‘giao’是不是很Low,是不是登不上台面。”李誕一邊模仿giao哥的手勢,一邊等giao哥説完,一本正經地説:“是的。”giao哥皺起了他那標誌性的八字小眉毛。
李誕大笑,説是玩笑。他補充説,《吐槽大會》可能不太適合,但《脱口秀大會》歡迎giao哥參加海選。
最共情的地方發生了。
giao哥問李誕:“你覺不覺得你是一個成功的人?”
李誕思考會兒,“成功不成功我不知道,但我是一個幸運的人。”
giao哥馬上回應:“跟我一樣,我覺得我也是一個幸運的人。”
李誕馬上接梗,“因為我們都能買到灰色的睡衣。”
但giao哥不關心衣服,他表達了自己對“快手”的感激之情。“是的,但最幸運的地方在於我趕上了快手,要不然哪有現在的生活”。快手是串聯起giao哥與李誕對話的組織者,這是他發段子、直播賺錢、登上微博熱搜、養活一家老小的唯一支撐。
李誕心領神會,就像他在《吐槽大會》在吐槽話頭的“神轉折”,為廣告方和“金主爸爸”爭取曝光一樣。
這是《誕願人長久》直播喜劇的第一場。李誕和giao哥外形相似極了,直播PK時,兩個人都穿着一件灰色的線衣,留着滷蛋頭型,兩個人都眯着小眼睛,臉盤上擠着小肥肉。
當期被“吐槽”的主咖是寶石老舅。此前,老舅的神曲《野狼Disco》陷入“抄襲”風波。老四、giao哥、CY和呼蘭每個人吐槽的點不一樣。
李誕與寶石Gem連麥截圖
老四説老舅裝黑人,不好好當東北人,以老舅的人品,“不可能抄,不能夠,你品,你細品”。而giao哥始終説,老舅一首歌,吃一輩子,自己在2019年發行了十四五首説唱作品,都沒火,自己真正熱愛説唱,而老舅就指着説唱賺錢。
廣東人CY則吐槽老舅的粵語發音不標準;呼蘭則説老舅每次發呆,都在思考“東北文藝復興”,老舅發在微博上寫詩時,一般都在半夜發,裝文化人。
幾個人交鋒下來,以《吐槽大會》的標準來看,在近90分鐘內,《誕願人長久》槽點不夠,火力弱,梗少,笑點門檻低。更重要的是,這更像是一場沒有經過預選“寫稿”“編寫段子”“策劃梗”等流程的現場發揮直播,像極了直播的原始本質:無排練、現發揮。而《吐槽大會》、《脱口秀大會》是有專門的班底去策劃,去“攢段子”,是一種標準、程序化的專業表演。
《吐槽大會》是喜劇表演,《誕願人長久》更像是一場秀場主播PK賽,重在“秀”而不是“喜劇”。
兩者的分隔就像李誕和giao哥直播PK巨大的分差一樣:40萬+ VS 2萬+。giao哥敗,但他真的羨慕李誕,説他是真正靠嘴吃飯的人,這是一種喜劇功底;而李誕也誇讚giao哥的舞台感和表現力,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看giao哥。
脱口秀演員直播的“水土不服”
有時候,脱口秀演員切入直播江湖,也必須面對“大門派”掌門。
當李誕遭遇主播“二驢”,他的氣勢與話語權落到了下風,他第一次在直播PK賽中輸掉了比分。
2019年12月,李誕上許知遠的《十三邀》,他跟許知遠推薦“二驢”,“他們很聰明,你跟他們聊天肯定能聊出東西來,他什麼才藝都沒有,就會聊天。他很有幽默感,我很喜歡他。”
李誕與快手“二驢”連麥直播,香港影星陳小春參與打榜
2月29日,《誕願人長久》第二集上線直播,或許是感覺到“《吐槽大會》”分主咖和嘉賓的模式走不通,第二集改成了“不吐不快”,類似美國脱口秀節目《雞毛秀》的經典環節“明星朗讀惡毒推特”,讓每一位連麥的嘉賓朗讀“黑粉”的評價。
當天,李誕連接到了在快手擁有4000萬粉絲的“二驢”,後者被視為直播江湖的“大佬”,有三絕技,點關注、跨冰箱、《主打歌》喊麥。
“如果你要入駐快手的話,我就把‘最醜主播’的稱號讓給你。”“二驢的”對“李誕”説。
李誕無語,説,“這個稱號為什麼要讓給我。”
“二驢”悠悠地接話道:“實力不都寫在了臉上了?”
沒有一個直播主播是一天練成的。他們幾乎面對着全網的審視、打量,比如苛責、謾罵與紛爭。“二驢”曾被平台官方封禁一年,直到近期才被解封。這是一個充滿沉浮的江湖,馮提莫從鬥魚轉戰幾家,最終着陸B站;也比如,MC天佑或者顯赫一時的直播主播,最終結局被封殺。
當李誕嘗試着以“脱口秀”的方式切入直播賽道,帶着“舞台”套路和這些直播“老鐵”連麥時,儘管挾帶着官方背書,但有時也會落入下風,被對方帶着節奏走。
所以,“二驢”才會教着李誕要學會“感謝傍一榜二的大哥大姐,大家點點關注”;也讓李誕在觀眾刷上“火箭”的時候吼上一句“感謝****老鐵送上的穿雲箭”。
李誕展示和朱一旦同款的“勞力士”
和“浪味仙”連麥,李誕以“網友”的姿態問其性別,浪味仙以一句“關你屁事”了當。隨後,在“不吐不快”環節,也有網友提出了“看你外貌,像個女孩子,但又長得很醜,又是男孩子的長相”。浪味仙回頂一句“關你屁事”。
如果是在《吐槽大會》或者《脱口秀大會》的現場,浪味仙的回應會稍顯冒犯,甚至有點蠻橫。但在浪味仙的直播間,不少人在屏幕上,打出了那幾個字,“關你屁事”,以表支持。
但李誕顯然有點不太適應這樣的節奏。在“脱口秀”的話語場域裏,除了現場麥很講求臨場應對之外,所有的“吐槽”或者“梗”大部分都是事先寫好的,在合適的時機“抖”出來。同處一個地理空間的觀眾在一個“精神空間”達成某種“共識”,在特定的節點獲得某種愉悦。
但在直播的場域裏,“彎彎繞”和“梗”變得無足輕重,沒有肉眼可及的觀眾與演員共情,只能自己對着麥克風、手機屏幕與屏幕上的數字、彈幕,甚至需要主播自己創造一種共情。語言的藝術魅力被降到了最低處,只剩下某種狂歡,蜕變為打賞、霸屏與粉絲(關注)。
線上,脱口秀演員的“必由之路”與“絕後之路”
儘管直播未必是脱口秀行業的最佳選擇,但用線上方式反哺線下演出已經成為這個行業的共識。
脱口秀演員羣體是個小眾羣體,據數據統計,以北京為例,能夠穩定接商演的演員不超過50個,加上常跑開放麥的演員,大約有二三百號人。他們的表演舞台常常也是在擁有一二百個座位的小劇場進行。
在開發出“雲蹦迪”“雲上課”之外,走到線上,已經成為不少脱口秀演出團體的選擇。
笑果文化聯合騰訊推出的《笑場》
2月26日,笑果文化聯合騰訊推出全國首檔脱口秀專場演出節目《笑場》。據説,這檔節目在2018年完成錄製,如今拿出播放。
除了李誕在快手推出的《誕願人長久》之外,在抖音,李誕也在3月1日直播了一場“歡樂Dou包袱”。但截至目前,僅有一場直播。
北京單立人喜劇旗下脱口秀演員劉暘教主在優酷開播單口喜劇專場(錄播)《莊諧不二》,定價12元,48小時內隨意觀看。
為什麼都是錄播?只是因為對於“脱口秀”行業而言,一個“梗”或者段子,只要在網絡上看過相似或者相同的內容,絕對不會付費去看線下的演出。
線下演出始終是脱口秀行業的追求目標。
“虎嗅”有一篇報道叫《李誕恰上飯了,他們呢?》,文章説,一位名叫付航的脱口秀為了能繼續自己的脱口秀生涯,陸續把自己的演出視頻上傳到了 Bilibili,“如果我不傳這個視頻,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別的演出機會了。”
****短視頻、綜藝或者直播、電台都會成為“脱口秀”行業探索發展的“新路徑”。****可能對於手握《吐槽大會》《脱口秀大會》等一線IP和李誕等當紅演員的笑果文化而言,“雲上的生活”似乎沒那麼迫切,但對於一些小公司而言,這樣的多元化嘗試卻變得不可或缺。
2020年,對於線下演出行業而言,可能只有半年的窗口期,這扇窗户可能會變得越來越窄小,但“線上”,可能仍會是另一扇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