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鍾南山”解局歐洲大國防疫背後的思量_風聞
芙宁娜-2020-03-10 09:52
來源:國是直通車
這些天,在歐洲,特別是在德國的華人,除了密切關注不斷上漲的新冠肺炎確診人數,還總是被一系列問題所困擾着:
為什麼官方不推薦戴口罩?
為什麼中小學幼兒園不停課?
為什麼不叫停大型足球賽事?
應該去超市囤好糧草嗎?
…………
克里斯蒂安·德羅斯滕 圖片來源:夏裏特醫學院官網
克里斯蒂安·德羅斯滕是德國頂尖病毒學家,生於1972年的他是2003年SARS病毒的共同發現者之一,且研發出了SARS病毒診斷方法。自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他頻頻在媒體上發聲。在中文社交網絡上,他也被稱作“德國鍾南山”。
國是直通車全文翻譯了克里斯蒂安·德羅斯滕近日在北德廣播NDR的播客訪談,其核心觀點如下:
中國採取的措施為世界爭取了至少一個月時間,必須感謝中國。
德國不可能完全照搬中國的措施,但要持續觀察病毒傳播的後續發展,並及時採取相應對策。
疫情在德國尚未出現大流行性流感的“W型曲線”,沒有必要恐慌。
德國具備應對疫情的有利條件。應嘗試通過有針對性的措施,在成本效益比適宜的情況下進行干預,以延遲病毒大面積傳播(尤其是在青壯年羣體中)。
試圖通過被傳染來獲得免疫力、大量囤積貨物都是不負責任的自私行為。
德國應叫停大型足球賽事等超大型活動。
至於人們十分關心的“口罩有效性”問題。德羅斯滕教授在3月7日的《柏林晨郵報》採訪中解釋,“非典”疫情期間的一些研究認為,FFP3口罩(譯註:FFP3為歐洲標準,相當於N99)存在防護效果。
但他強調,這裏指的不是普通醫用口罩,“不是人們在亞洲街頭、或者在德國手術室看到的那種,而是過濾微粒物質的專用口罩(Feinpartikelmasken)”。他接着指出,人們沒法整天戴着FFP3口罩到處走動。“至於説普通醫用口罩能起到怎樣的防護作用,也許它防止了人經常用手去觸碰口鼻,換言之避免了接觸性感染(Schmierinfektion)。”
該報歸納了以下重點:
普通醫用口罩至少能幫助預防接觸性感染
在德國,口罩的推薦佩戴羣體是已經感染的人
N95以上的專用口罩可提供更高的防護性
口罩戴與不戴,已成為在德和在歐華人當下最關心的話題。 彭大偉 攝
以下為“德國鍾南山”訪談全文:
主持人:“意大利停擺了”,我們可以這樣形容當地的情況。由於新冠病毒的迅速傳播,目前意大利全國的學校包括大學都已經停課,我們今天想談談那裏的情況,以及我們在德國是否應該採取相似的應急措施。我是科琳娜·亨尼希(Korinna Hennig),歡迎收看我們每日更新的疫情節目。自上週以來,我們每天為您邀請到病毒領域權威——柏林夏裏特醫學院(譯註:歐洲最大的大學附屬教學醫院)病毒研究所所長克里斯蒂安·德羅斯滕(Christian Drosten)來解答聽眾的熱點提問。德羅斯滕先生您好。
**德羅斯滕:**您好。
**主持人:**德羅斯滕先生,我們今天不得不談談意大利。那裏似乎已經全國進入了緊急狀態。當地的新冠病毒感染人數增長得如此之快,您對此有何解釋?這當中是否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德:**首先,我並不完全同意感染人數近日迅速增長這個説法。的確,在意大利,死亡人數現在正在明顯增加。我現在不身處意大利,不敢斷言造成這種發展的具體原因是什麼。但是我可以做一個基本的判斷,即當您查看此類統計數據時,首先第一個正常的思考應該是,死亡人數是一個顯而易見的數字。如果死亡人數增加了5倍,那麼將這個結果公開並計入到統計數字中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確認被感染人數就不那麼簡單了。因為目前他們不可能將對新冠病毒感染的測試量提高到幾天前的5倍。(譯註:亦即在死亡率的計算中,分子是確定的,但分母無法確定)
我能這麼説,是因為我們自己每天都在做感染測試。我可以告訴大家,**我們目前在柏林每天可以完成約500、600個PCR測試。**但是這還遠遠不夠。我們必須盡一切努力來擴大測試能力。我們目前已經將可用資源完全用到極限了。
請大家想象一下,在德國現有的被感染人數基礎上,假設我們突然發現有5人死亡,那麼用5人去除以現有確診人數,我們的病例死亡率看起來就會很高。但我們已經非常清楚的是,其實我們有許多無症狀或輕度症狀的患者。我們根本無法讓他們參與測試。我們不可能將每天的測試量從500增加到2500,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沒有能力成倍地提高測試數量,我們沒有足夠的人力和儀器來實現。因此我可以斷定,意大利的整體被感染人數是被低估的。很多人在問新冠病毒在意大利到底已經傳播了多久,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的估算是此病毒大概從一月份就已經開始在意大利傳播了。因為到目前為止,從意大利已知的幾個病毒樣本基因序列中,我們已經明確辨認了兩個不同的進化枝。
**主持人:**進化枝是什麼意思?
**德:**進化枝是指進化家族樹中的一組病毒,即在基因遺傳分析中,我們查找哪種病毒與哪種相關。屬於同一個相互聯繫的團體,即直系進化枝。這意味着在已經制成的極少數(現在已知)樣品中,有明確的證據表明該病毒至少從兩個不同渠道進入了意大利。我甚至認為,我們很快就會分離出更多的序列,並以此證明病毒在意大利的傳播甚至更早就開始了。
**主持人:**剛剛您談到了我們的實驗室測試能力已經達到極限,並且如果我們相信您的理論,認為這種病毒實際上傳播了很長時間了,那麼您是否同意如今再採取停課等強硬措施可能已經根本沒有意義——因為我們已經無法扭轉大面積感染了呢?有一位聽眾寫信詢問,為什麼我們不對整個省市或地區進行抽樣測試,以便確認該病毒的傳播規模呢?根據您所提出的理論,您如何評價此類措施建議?
**德:**首先,我同意對整個區域進行隨機測試是一個好主意,但是不幸的是我們目前無法實現這樣的測試。我剛剛已經解釋了病毒測試能力不是那麼容易提高的。由於全球對實驗室試劑的需求激增,供應商已經很難及時交貨。
其次,我剛才説我認為新冠病毒已經傳播了很長時間(只是在意大利未更早發現),這意味****着我們無法追溯所有被感染病例,因為一部分人已經自愈了,其體內已無病毒。因此,如果想要取得可信的統計數據, 我們實際上必須進行抗體測試。與其他疾病一樣,如果想知道該疾病在人羣中發生的頻率。我們可以通過驗血進行抗體測試。就在這星期,德國已經有公司投產抗體測試試劑,我們推動並幫助了研發投產過程。這樣我們就可以在居民中大面積抽樣進行抗體檢測了。
下一個問題是,如何實現這樣的大面積抽樣檢測?我們不可能開着麪包車去走鄉串户,然後讓大家都出來抽血。通過診所醫生來實現也很困難,因為這個計劃背後必須有可靠的物流保障,所以我認為最佳的合作方是現有血庫。我們一直都有獻血活動。除了兒童不會參加獻血外,我們可以獲得其他所有年齡段的血樣從而得到一個很好的樣本分佈。血庫在小學、小村莊或城市的獻血中收集獻血,一切都有序有經驗,這是我接下來幾個月非常想要推動的工作。我相信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醫學界同行們也一定會去組織和完成這件事情。這樣我們就可以摸清人羣中新冠病毒的準確感染率到底是多少。
**主持人:**現在我們再回到節目最初意大利的死亡人數增加這個話題。您是否同意新冠肺炎病情嚴重的患者幾乎都是身體先前就有疾病者,或者高齡人員呢?或是有其他因素?
**德:**這點確實已經在意大利的案例中得到證實。我們總説“例外能反證規律”(德語諺語)。有極少數年輕患者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了很快的肺衰竭,甚至死亡的情況。那位著名的中國醫生就是一個例子——他才三十多歲。還有一些和李醫生類似的病例。一般而言,其他呼吸道病毒性疾病也都是如此。
我們可以畫一道年齡曲線,即X軸上記錄年齡,Y軸上記錄病例數。呼吸系統疾病的正常現象是U形曲線。這意味着病例數在曲線的最左端和最右端很高。這很容易解釋,曲線左端的孩子及右端的老人最容易感染呼吸系統傳染病。我們在這裏説的是地方性季節性流感病毒,也就是普通的流感。
U型發病率曲線示意圖
**主持人:**地方性意味着持續存在?
**德:**是的。地方性的普通流感。它具有U形的發病曲線,因此兒童感染很多,然後各個年齡段的成年人都很少,曲線上最右邊的老年人感染數量也很多。尤其是如果您不僅僅計算化驗測試的數量而是計算住院病例的話。會發現這些疾病在本身患有疾病的老年人中特別容易傳播。我們現在可以忽略討論兒童病例,因為流感和許多其他呼吸道傳染病對他們的影響相對是弱的。這種新病毒也是如此。因此我們現在不需要在這裏談論兒童病例。我想着重觀察年齡曲線上的其他年齡段的受感染病例。區分我剛才所説的地方性季節性普通流感和大流行性傳染病如瘟疫的關鍵點就在於,大流行性流感通常具有W形的(年齡)發病率曲線。
W型發病率曲線示意圖
**主持人:**大流行性流感就是我們平時説的嚴重流感潮嗎?
**德:**是的。在近一個世紀,以大流行的形式出現的嚴重流感潮有著名的西班牙流感。之後在1957年及1968年又發生了類似的大流感潮。我們德國在1977年和2009年也分別經歷了小型和中等規模的大流感。在這幾次大面積的流感傳播中我們都可以清晰地得出呈W形的發病率曲線,這在1918年左右的“西班牙流感”中尤為明顯。
W型的發病率曲線意味着,除了老年人和兒童之外,還有另一組達到高峯值的患者,即年齡在青壯年、身體健康的成年人。如果説得更簡單一些,就是35歲的人被傳染數量比20歲和50歲的人還多。20歲的人一般家庭裏沒有孩子,而50歲的人,他們的孩子已經長大。35歲的人家庭裏往往有孩子,小孩子跑來跑去,從學校把病毒帶回了家。
**主持人:**小孩子自己症狀弱,但可以傳播病毒是嗎?
**德:**是的。35歲年齡段的成人基本都是就業的,是社會的支柱。這導致該年齡組的人之間日常接觸和感染頻率會很快增加,進而導致其總的死亡人數比其他年齡組還高。我們還(尚未)在新冠病毒的傳播中觀察到這種現象。我之所以將“尚未”這個詞放在括號中,是因為如果感染密度發生顯著變化,我還不知道情況會如何變化。
**主持人:**那麼,什麼樣的情況會可能使我們的受感染人羣分佈呈現這樣的W曲線呢?
**德:**當我們談論流感時,要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流感是一種傳染性非常非常強的病毒。首先有這樣一個概念,即接觸可能感染者之後的流感二代發病率(或稱續發率,sekundäre attack-rate)。我們假設已知有2或3個初始病例,他們接觸了100個人,然後我們看到流感開始流行了,我們在兩週後測試到了這100個人中有25-35%被傳染,這就是二代發病率。而新冠病毒還遠未達到這個攻擊率,目前大多數專家客觀估計的值是5%。我是個喜歡用校正數值計算的人。所以我的估計是這個5%還需要矯正至12%、15%或10%。
無論如何,我認為目前新冠病毒的二代發病率遠不及大流行性流感。這一次感染新冠病毒的青壯年人還很少,我們還沒有觀察到W形曲線,這就是我可以安慰大家不要恐慌的論點。
這些天來,我們必須依據、且僅依據官方統計數字進行分析——在眼下的緊張氛圍中,這是很難和公眾溝通的一件事情。羅伯特·科赫(Robert Koch)研究所(譯註:德國聯邦疾控機構,負責發佈每天的確診人數等信息)必須拿官方數字來説話,不能像我這樣用校正數值去估算一個可能完全正確,但目前還無法用事實根據來證實的數字。而我現在在這裏做的事情,就是用我們掌握的背景知識來跟聽眾一起思考。所以我可以評估及討論該疾病發展的不同可能性。目前,我要強調的是我們還沒有看到W形發病曲線。我們的嚴重病例基本都是老年人。我們必須去關注老年人。
接下來我説的話希望聽眾不要誤解。
**主持人:**我們會努力理解的。
**德:**這個觀點聽起來可能有些激進和不近人情。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來做數學題了:讓我們還是用大部分專家目前支持的0.5%死亡率來計算,我認為整個傳染流程中我們60-70%的人將被感染。0.5%乘以德國人口的60-70%。等一下,那麼就是説新冠病毒僅在德國就將導致二十萬人死亡?是真的嗎?我要説是的。
但是我們必須考慮兩點:首先,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人口是8300萬,但是我們不會同時被感染。這是有時間延伸的一個過程,這個傳播會持續多久,才是我們應該關⼼的問題。另一方面,我們不要忘記人口的正常死亡率。德國每年有至少80萬人死亡。如果我們設想這種新型病毒導致患者離世的概率(譯註:這裏估計的死亡人數不僅限於一年時間內)大約是正常人羣死亡率的5%或10%。那麼,只要這個死亡人羣與總體死亡人羣的年齡特徵完全相同,我們甚至幾乎不會注意到它。
**主持人:**我想插一個問題,德羅斯滕先生。您的這個觀點確實挺難接受的。我們難道不是應該談論具體的、個別的案例,哪部分高風險患者必須被全力保護嗎?還是説您現在純粹只是從統計學的觀點來看問題?
**德:**我儘量以簡單易懂的語言加以表達,也請求現在正在摘錄的媒體千萬不要省略一部分句子從而斷章取義,那樣很容易醜化我的以下觀點:那些死於新冠病毒的老年人口中,大多數人即使不因新冠病毒而離世,也將在不久的將來因其它因素而過世,這些因素包括其它呼吸道病毒、心臟病或其它常見老年病。
德國死亡每年死亡約85萬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而只有當感染不治者的年齡分佈發生變化時,我在這裏的論斷才應該被推翻。
我要強調的是:如果感染致死人口的年齡分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當我們突然開始有W型曲線、當我們這裏開始有年輕人、中年人成為危重病患甚至不治,那麼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即使這時該疾病死亡率仍然僅佔總死亡率的5%,我們要面對的情況都將完全不同。
**主持人:**也就是説,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保持U曲線,確保不會產生W曲線?
**德:**是的,我們現在應該嘗試通過有針對性的措施進行控制,以便在成本效益比合適的情況下進行干預,來嘗試延遲病毒的大面積傳播發生。
**主持人:**我現在已經從一些聽眾和同事那裏聽到了一種觀點:“好吧,如果我們想獲得羣體免疫力的話,不如趕緊接觸病毒並且得一次吧,那不是大家就都有抗體了嗎?”您怎麼評價這種聲音呢?從衞生系統的角度來看這個想法當然不好。那麼從每個患者的個體角度來看,這是明智的考慮嗎?
**德:**從健康青壯年人的角度來看,我必須承認這是可供考慮的一種選項。但是我們絕對不應該那樣做。如果我們都開始麻疹聚會(譯註:“麻疹聚會”或“麻疹派對”,是指未注射疫苗的健康人故意和患上了麻疹的人聚集在一起,試圖通過感染獲得免疫力。德國、美國等國數據顯示,這種做法比注射疫苗對人體造成危害的風險大得多。),那麼我們的現代社會就宣告失敗了,我們也就不用在這裏研究和討論疫情了——到那時我們就進入到一個自私的利己主義者社會了。
**主持人:**世衞組織派出國際代表團訪華後總結説,中國在疫區大量的停工停課措施和隔離措施是使得新增感染者數量趨緩和下降的最關鍵原因。難道我們不應該也考慮一下什麼時候應該封閉某些地區,或是暫時關閉幼兒園嗎?
**德:**中國的疫情主要出現在武漢及周邊地區。這是一個交通頻繁的大都會區。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可以有效地執行此類封鎖措施。我沒法明確説這種做法是否可以照搬到德國的人口稠密地區。從理論上來説,在我們的社會體系中,相同的措施是行不通的。我們的社會與中國社會完全不同。我們的政治制度也大相徑庭。但是我非常認同中國所採取的極其有針對性的措施,因為疫區位於大都市地區,因此很適合有針對性地打擊病毒傳播。但是我們還看到武漢還是太大,以至於無法將病毒擴散完全遏止在當地。在中國,延長的新年假期現在也終於趨於結束了,各公司又重新開始工作。
現在可以看出,隔離措施已在中國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因此必須逐漸停止。事實證明,大規模干預確實降低了正常的病毒發病率。但是,我個人評估,它將在未來幾周和幾個月內在中國再次暴發。由於人口再次出行、接觸、混合,病例將再次大量增加。我們必須持續觀察這一點並從中汲取經驗。
**我們可以而且必須感謝中國政府,以及十分無私和具有集體主義精神的中國人民,他們真的全力配合和分擔着這場戰疫,並有時也以不無樂天幽默的方式在支持着政府。**優兔上有一些視頻,是父母帶着孩子在自己家裏從一個房間“旅遊”至另一個房間。看到在這個困難時期的中國社會發生的事情,真是令人⼼裏很温暖。**這是中國的廣大民眾共同完成的,不是什麼“高壓政策”強迫的。我相信,這一切也不是誰“強迫”得了的。**無論如何,我們需要對中國説聲謝謝,他們所付出的一切使得全球流行曲線的上升被推遲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
但這只是延遲了問題的發展,而沒有解決掉問題。我們現在正進入北半球的温暖時期。我們現在應該努力將中國實現的結果也成為我們德國的目標,通過有針對性的、在我們的社會中可實施和可承受、經濟上也可行的措施,從而在德國實現這樣的延遲,即使僅延遲幾周也是非常好的。
我稍後會再次解釋為什麼我認為我們在德國目前的初始狀況特別有利。當然,我們不可能在德國完全照搬中國的措施。我們的政治和法律和中國的不同,我們的民眾比中國民眾自私。就像我們剛剛説到的那種麻疹聚會這樣的想法,是利己主義社會的產物之一。我想再説一遍,這些想法很自私,而且還可能會給這些人帶來嚴重的後果。試想如果家庭中有一人感染了,那麼病毒就可能傳染給自己的祖⽗母或熟人家裏的老人,我們真的願意主動造成這種感染嗎?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這種想法完全是錯誤的。不幸的是,我們的社會中有一些這樣的人,例如囤積物資,只考慮自己,將地下室裝滿罐頭食品。我們再看看這個社會中的一些慣有現象,問問我們自己,那一定是必須的嗎?這包括:我們每個週末都需要密集聚眾的足球場嗎?尤其是在萊茵蘭地區,我們現在真的需要看球賽嗎?
**主持人:**意大利已經決定意甲將在無現場觀眾的情況下進行轉播了。
**德:**我本人在萊茵蘭地區居住了10年,我很清楚每個星期六和星期日,區間⽕車都擠滿了人,在各個足球城市和球場之間來回,穿越整個萊茵-魯爾地區運送球迷。我不得不説我對足球沒有情感,因為我小時候沒有踢過足球。**但是,我只針對大型球賽的風險來説,要取消這種聚會是有充分理由的。目前我們國家沒有政客敢出頭談及這個話題,因為很顯然足球是我們人口中的一個重要情感領域,在這個情感領域中,人們很少有讓步的意願。**我不認為我們目前應該像意大利那樣讓社會停擺,比如説讓所有的學校都關閉,所有的公共生活都停止。我們不能那樣做,目前我們尚沒有足夠的病例數字來支持這種決定。但是我們已經到了一個應該有針對性地在必要的地方實施措施的階段。我們的社會並不需要每個週末都有大型球賽,但是我們的社會需要學校啊!(譯註:此處的應對策略即是避免前文提到的“W型曲線”的出現)
**主持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可能病毒的影響會持續到夏天,也影響奧運會,歐洲足球錦標賽?
**德:**是的,肯定會的。
**主持人:**即使氣温升高也沒有用?
**德:**是的,我們必須考慮這種情況。我已經在公眾場合多次談到氣温回升也許會使狀況好轉,但是我們不能保證這種效果一定出現。也許我們在5月或6月就不得不面對嚴峻的形勢。我們必須設法延緩病毒在德國傳播的速度。有些人説病毒在其他歐洲鄰國已經傳播開了,我們做什麼都為時已晚了,它必然將蔓延到這裏。我不同意這個觀點,病毒不會很快溢出國界。現在,我們正在慢慢地發現我們自己國家的傳播已經是傳染的主要途徑了。與其他病例統計數字類似的國家相比,我們德國的已知病例都還在被感染的初期。讓我們來看一下統計數據。我們在德國的病例數中,如果我們真的假設病例死亡率為3%,那麼我們應該已經有6或8例死亡。但是沒有,我們是零。意大利的死亡人數要多得多。
為什麼會有這個區別?我這幾天在考慮德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真正的最大區別是什麼。**答案是,我們有一個很大的系統性差異:德國的實驗室技術上裝備精良、人員訓練有素,德國的法規非常自由地允許實驗室使用新的測試方法,而我們的國家公立醫療保險協會早在一月份就已經通過了新冠病毒測試的結算,從而確保實驗室能夠收費做測試。而且我們的實驗室診斷不歸一箇中央系統管理。這些在其他國家是完全不同的。**在其他國家/地區,由一個權威機構統籌管理新疾病的測試,他們只授權該國的少數實驗室進行測試並將數據反饋給中樞機構,而其他實驗室則不允許做測試。我們在德國不是這樣的,因此雖然我們目前也就因為這一點而不能掌握全國的樣本及數據,但是考慮到大面積廣泛測試帶來的重要益處,這是可以接受的。
綜合我前面已經提到的所有其他因素。我認為這是德國一個重要的優勢。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很早就能夠確診病例,至今我們的病患中沒有死亡的原因。因為我們很早就開始治療,換句話説,我們現在在德國確實值得采取有針對性的防護措施,並干預傳染大頻率發生。所以我現在在這裏談論球賽。
**主持人:**我總結一下,您大力呼籲我們加強社會凝聚力,並且強調我們德國體系的優勢是讓人可以感到安慰的。德羅斯滕先生,越來越多的貿易展會和論壇被取消。瑞士規定不允許舉行1000人以上的集會。醫生和研究人員,包括病毒學家也都有定期的會議,這是否也影響到了您自己的工作?
**德:**我們正在與組織者和當局密切研究,我確信原定於近期召開的病毒學大會將會被取消。事實是我們還沒有類似於瑞士的法規,我非常贊成他們的做法,如果有聯邦方面的類似規定,我將非常歡迎。即使在法律上在德國實施禁止集會不是那麼容易,我也仍然認為一千人的限制非常有用。不僅是從流行病學的角度,而且是從集會組織的角度,我們也應該取消超大型集會,並且對超大型和中小型集會、經濟上必須的和非必須的集會進行區分。我認為幾乎沒有什麼超大型集會是在經濟上確實必要的。我現在所説的必要性不是指盈利,而是指對整個體系的必要性。在有些商業領域那樣,必要的決定都是在小型研討會和會議上做的,而不是在千人以上的場合。處於經濟生活核心的那些活動當然不應該面臨威脅。但是有一些超大型的公開活動,我不確定我們目前是否真的需要它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我們經濟體系的一次巨大機會。例如我們一直在説的5G網絡,即具有更大網絡寬度的移動無線網標準,如果投入使用,那麼我們進行在線會議時就不會有視頻不穩定的問題出現。同樣,這樣可以減少商務和長途旅行,這也適用於眼下關於大力減少乘飛機出行的討論。我認為這也是社會發展的一個機會。
**主持人:**換言之,這是雙重的機會。克里斯蒂安·德羅斯滕先生,感謝您今天和我們連線。
**德:**抱歉,我還想補充一點對我來説非常重要的事。昨天我説我收到了一些仇恨評論。今天我就收到了3、400條肯定我的評論,他們鼓勵我一定要繼續進行此播客,他們覺得聽到了許多有用的信息,讓我不要被那些瘋子影響。這真的很棒,我很高興!
國是君注:德國疾控機構羅伯特·科赫研究所公佈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當地時間3月8日15時,德國累計確診新冠肺炎病例902例。另據德國廣播電台報道,一位60歲的德國遊客3月8日在埃及死亡。
德國衞生部長8日建議取消所有1000人以上的大型活動。多場展會、體育賽事等大型活動被取消或推遲。同時,德國禁止向國外出口口罩、手套、防護服等醫護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