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的媚骨與風骨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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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梳樓（本文轉載自公眾號燕梳樓）

（一）

哨子也成敏感字了。

估計賣哨子的人要哭死。

昨天那篇“發哨子的人”全網和諧。主人公愛芬更是面臨巨大壓力。

作為中心醫院最早發出預警並堅持上報的人，她走出了和一條和另一個醫院的張繼先完全不同的命運軌跡。

而她所在的中心醫院，230名醫護感染，4名醫生倒下。在整個醫療系統感染人數和死亡人數均高居第一，成為此次抗疫戰爭中最慘烈的一支部隊。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一切早就埋下了伏筆。

這首先要從他們的院長説起。

（二）

院長，是所有醫護人員面對的最大領導。

在此次戰疫中，作為一線戰鬥的最直接指揮者，有人衝在最危險的地方，有人悄悄壓低了槍口，也有人把自己的兵給訓哭了。

比如説武漢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身患漸凍症的情況下仍然衝鋒在前，帶領全院夜以繼日殊死搏鬥。

不同的院長，決定着不一樣的命運。

大家知道，早在疫情爆發之前的去年12月底，就有醫生提前發出了預警，也就是後來我們所説的“吹潲人”。

一個是被大家奉為英雄的武漢中心醫院醫生李文亮，一個是省中西醫結合醫院呼吸與重症醫學科主任張繼先。

只可惜，他們的命運卻在疫情來臨時走向相反的兩個面。李文亮被院方約談訓誡，張繼先被省裏記功表彰。

一個用生命來證明自己沒有説謊，一個用堅持上報來捍衞自己的專業尊嚴。

為什麼相同的潲音，卻在不同的醫院走出了兩條截然相反的方向？

這不僅僅是他們個人命運的背離，更是兩家醫院領導者不同三觀的激烈碰撞。

（三）

我們之前説，科學家需要風骨。

實際上，在此次疫情中，不僅是少數專家得了軟骨病，選擇了説假話和稀泥。最早發現真相的醫療系統個別官員，也成了病毒肆虐的幫兇。

最典型的就是中心醫院的院長書記們。

説白了，正是因為三觀的巨大差異，政績觀價值觀的嚴重錯位，讓同一個體制下的兩家醫院交出了不同的答卷。一個堪稱滿分，一個滿紙紅叉。

一個只會做選擇題，不會做判斷題的領導，必是一個單位的悲哀。

正是因為三觀不同，導致兩家醫院的個體命運也判若雲泥。同樣是首批定點收治醫院，中西醫結合醫院醫護感染者無幾，但中心醫院卻遭遇了重創！

每一個倒下的醫生背後，都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妻兒尚在，獨少一人。

人們不禁追問，從李文亮被醫院監察室約談開始，中心醫院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病毒偏偏要纏着他們？

4名醫生病逝，還有4個病危，100多人確診治療。

到底是什麼，比病毒還可怕？

（四）

直到看到財新對最早的發潲人愛芬的專訪，我們才明白，作為中心醫院的醫護，他們是多麼的無奈，多麼的無力。

早在12月底，中心醫院急診科主任愛芬就發現接診的患者化驗單上，有SARS高度置信的陽性指標。

這讓她十分警覺，第一時間上報院領導，並把化驗單發給同學進行探討。

隨後，這份檢測報告在有限的醫生專業羣中流傳開來。而作為同事眼科醫生李文亮，正是從這個渠道瞭解信息後，截圖轉到自己的親友羣提醒大家防護。

所以説，如果李文亮是“吹潲人”，那麼他的潲子就是愛芬所發。

1月1日，當發熱門診湧入更多的病人時，愛芬急了，再次將情況上報，並提醒醫護人員做好防護。

但她沒有等來領導的肯定，而是監察室的約談。理由是：

“沒有原則，造謠生事，導致了社會恐慌，影響了全市發展、穩定的局面。”

同時被約談的還有34歲的年輕醫生李文亮。

隨後，院方下發通知要求，不允許公開談論病情，發送相關文字圖片，除非一線醫護因工作需要方可口頭交流。

在大疫爆發前夜，院方想到的不是第一時間確認病毒的危害程度，提醒醫護人員做好防護，而是如何捂緊蓋子做好維穩，置全院職工生命於不顧。

有人批評説院長和書記都不是專業出身，所以不懂得病毒的危害。但這是專業不專業的問題麼？

這明明是錯位的政績觀、價值觀，是缺乏對事實的基本認知、對生命的基本尊重啊。

如果不是愛芬有着極強的專業敏感度，提醒急診科做好防護，或許中心醫院今天更加慘烈。

（五）

我們再來看一看另一個吹肖人張繼先，她所在的中西醫結合醫院是怎麼處理的。

同樣是在去年的12月底，張繼先所有的醫院也收到了4名非同尋常的發熱患者，她立即向業務院長夏文廣、醫院院感辦和醫務部作了彙報。

夏文廣把情況立即上報給江漢區疾控中心。

病例越來越多，但區疾控中心沒有回應。

兩天後的12月29日，夏文廣叫齊了各科專家，對收治的幾個病例逐一討論，結果驚訝地發現，除了症狀類似，大部分人都有華南海鮮市場接觸史！

這引起了夏文廣的高度警惕，立即決定：直接向省、市衞健委的疾控處報告。

在人民的生命安全面前，夏院長選擇和醫生、和患者站在一起，和真理、和良知站在一起。

雖然上報的通道不斷被關閉，但他們還是堅持上報，堅持彙報。

注意，堅持這兩個字，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

這就是醫者應有的風骨。

兩個院長一比，高下立判。

如果沒有夏文廣的支持，張繼先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會不會也被訓誡，也被約談，也被打壓？

成為全院最刺耳的潲音？

（六）

“把一生的眼淚流光了”。

張繼先為了堅持上報疫情哭了無數次，眼看着疫情洶湧卻無能為力，她曾經一定心如刀割過。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挫敗感，只有她知道。

我們不怕外行領導內行，就怕領導裝內行，瞎胡鬧。

據聽説中心醫院的一把手實際上是衞生系統出身的官員，根本沒有專業打底。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一身媚骨唯上欺下了。

實事求是是代價最小的管理方法。

惘顧事實機械執行不僅會矇蔽了上級的雙眼，還會害了下級的性命。

所以説，官僚主義害死人那。

如果連醫院都充滿了官僚主義，都能面對生死無動於衷，那麼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豈不是連手術刀都把不住方向？又如何讓他們保持醫者仁心？

是時候，反思我們的醫療改革了，反思我們的醫院體制了。

反思和追責一脈相承。沒有嚴苛的追責，就不可能有深刻的反思。

我們無從知道，他們會不會反思，會不會道歉，會不會謝罪。

但我相信他們的良心，已經在另一個法庭上接受審判了。

武漢的櫻花已經開放，卻開的很孤獨，很寂寞。

有人孤芳自賞，有人一臉慌張。

作者簡介 | 燕梳樓：風險作家，情懷寫作者，關注社會熱點的老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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