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離經濟衰退還有多遠？_風聞

來源：界面新聞

原本長期增長乏力的歐元區各國、缺乏強大行政能力的歐盟中央政府，如今更面臨着需要非常手段的嚴重疫情。

歐洲已是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最為嚴重的地區，其確診和死亡病例超過中國以外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總和。按照世界衞生組織的説法，“歐洲已成為新冠肺炎大流行的震中”。

疫情除了施壓衞生部門之外，隨着各國防疫措施的逐步升級，無論是服務行業還是實體經濟，或金融業，疫情對於歐洲社會的全面衝擊也正在逐步體現出來。

問題僅是，相比於仍能保證年均約6%左右經濟增長的中國，常年經濟增長乏力的歐盟是否會被疫情逼入衰退？

清場的聚集性行業

不同於設施老舊、衞生條件堪憂的其他意大利地鐵，2013年投入運營的米蘭地鐵5號線乾淨整潔。這條又被當地人稱為紫線的線路向西一直延伸至市郊，平日裏行人稀少的終點站修葺得尤為富麗堂皇。這裏是聖西羅/梅阿查大球場。

3月12日晚上8點，梅阿查大球場本應人聲鼎沸，此刻本應是國際米蘭對陣西班牙赫塔菲的歐聯杯八分之一決賽。事實卻是，球場內外空無一人。

“就算直接判我們輸掉比賽，我們也堅決不去米蘭參加比賽，球員的健康比什麼都重要，我不會讓他們去意大利冒險。”赫塔菲俱樂部主席安赫爾·託雷斯在3月10日的強硬表態其實已經預告了該場比賽確定會流產。

國際米蘭的遭遇正發生在所有意大利球隊身上，很快也將發生在所有歐洲球隊身上。

3月4日，當時意大利的新冠確診病例數量已達3100例，總理孔特在當天夜間宣佈所有體育賽事必須空場進行直到4月3日，其中就包括3月8日的意甲重頭戲——尤文圖斯對陣國際米蘭的國家德比。

作為在歐洲五大聯賽中商業運營能力較為低下、收入最為捉襟見肘的意甲，空場比賽意味着雪上加霜的巨大損失。僅尤文圖斯與國際米蘭一場比賽，根據去年的票房收入計算，兩傢俱樂部就將損失至少660萬歐元。若以歐足聯公佈的意甲上賽季2.76億歐元的門票收入計算，意甲空場比賽一個月就意味着2900萬歐元的損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空場比賽並不影響球隊的轉播收入。意甲球隊的轉播收入平均約是門票收入的三倍，上賽季20支球隊的轉播總收入達11.5億歐元，這也本應是意甲俱樂部最後的救命稻草。不過隨着疫情在意大利的一發不可收拾，3月10日起，空場比賽最終變成了所有比賽徹底停擺。這也意味着，意甲一個月的損失將擴大到至少1.5億歐元——該數字還未計算收益更巨大的歐冠聯賽，何況幾乎無人相信意大利在4月3日之前能徹底遏制住疫情。

意大利還僅是冰山一角。

3月10日，孔特宣佈意甲徹底停擺一個月的同一天，巴黎和馬德里方便同時宣佈法甲和西甲也將空場比賽至少一個月。至於上座率最為火爆的德甲，拜仁慕尼黑和多特蒙德所在的巴伐利亞州和北威州都相繼宣佈暫停一切1000人以上參與的活動，包括本週六將舉行的多特蒙德對陣沙爾克04的魯爾區德比也不得不空場進行。3月13日，德國足協也宣佈德甲將暫停至4月20日。至此，五大聯賽中僅有英超仍未下達空場令。不過據《太陽報》報道，英足總預計也將在下週頒佈空場令。

如果五大聯賽最終全部停擺，所有俱樂部一個月的總損失將超過15億歐元。據法國《隊報》消息，歐足聯將在下週二宣佈今年歐洲盃延期至2021年舉行，按照2016年法國歐洲盃的經驗，這意味着給舉辦地帶來至少16億歐元的損失。

針對千人以上活動的禁令所觸及的還有會展行業。

“這是一次重大打擊，所以不會有給予參展商的退款，”奧利維·里斯（Olivier Rihs）的表態就足以説明情況有多麼糟糕。里斯是日內瓦車展主辦公司的行政總裁，瑞士政府2月28日的一紙禁令將第90屆日內瓦車展直接取消。60萬訪客、15000餘名專業人士與媒體人員本應給展會方以及當地餐飲住宿等行業帶來2000萬至2500萬瑞士法郎的收益。

不只是日內瓦車展，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包括漢諾威工業展、萊比錫書展、威尼斯嘉年華、巴塞羅那世界移動通信大會在內的眾多歐洲知名展會皆被取消或大幅延後。其中代表科技界和工業界頂尖盛會的世界移動通信大會和漢諾威工業展更是分別給當地帶來了約4.6億收入和20萬人次以上的客流。

不同於空場比賽的體育產業仍可依靠轉播費用堅持，強調互動與商業交流的各大展會幾乎沒有任何搬至線上的可能。根據德國展會協會的估算，僅在德國，截止到3月9日為止取消的會展就將帶來8.9億歐元的直接損失，如果算上包括運輸公司、展會運營、設備租貿公司等在內的諸多會展服務公司，間接損失約為21.3億歐元。

相比於家大業大的知名會展主辦方公司，依賴展會本身而存活的會展服務公司則多為50人以下的小微企業，且該些公司在會展準備期間80%的支出都依賴於參展公司的回款。但就如日內瓦車展一樣，主辦方為了確保公共聲譽往往只會退回訪客的門票費用，參展公司支付的費用則不會或只會部分退還。這也導致作為食物鏈底層的會展服務公司即將面臨巨大的現金流壓力。

德國財政部日前透露，該部每天都會接到超過100個請求資金紓困的會展服務公司的電話，約有250家小微企業的資金鍊即將斷裂。

3月11日，世界會展行業協會主席哈滕道夫（Kai Hattendorf）就表示，新冠病毒至少已經造成了全球會展業140億歐元的損失，而其中絕大部分位於當前疫情最為嚴重的歐洲。

冰封的流動性產業

破產專業户，這個詞用來形容意大利航空（Alitalia）或許最為貼切。

2008年金融危機，意大利航空宣告破產。但在時任意大利總理貝盧斯科尼的財政支持下，意大利航空得以繼續苟延殘喘。2014年意大利航空終於迎來了中東土豪阿提哈德航空的收購，可惜的是在經歷了三年虧損之後，2017年被阿提哈德拋棄的意大利航空再次破產。之後緊急收購其股份的意大利政府也被徹底套牢。直到今年年初，再次獲得了4億貸款的意大利航空出現了希望的曙光：1月份的營收與旅客數量同比增加3%與4%，這也是近幾年以來最漂亮的數據。

現在，希望破滅了。

雖然意大利政府並未命令禁止一切國際航班起降，但隨着截至13日法國、奧地利、西班牙等國先後停飛前往意大利的所有航班，在疫情衝擊下出行需求大幅縮減是不爭的事實。據意大利航空應用軟件IlSole24ore的數據顯示，包括米蘭、威尼斯、熱亞那等機場在內的意大利主要機場客流量在孔特宣佈封鎖北部兩個大區之前就已經萎縮了40%以上。而業績剛有所起色的意大利航空已取消了38個航班，據《晚郵報》報道，意大利航空已將4000名員工合同改為了7個月的短期合同。

不僅是本就孱弱的意大利航空，即便是歐洲第一大航司漢莎航空也無法倖免。

截止3月12日，漢莎航空已經宣佈取消3月的超過7100個航班，相當於公司約25%的運力。據漢莎航空CEO卡斯滕·史波爾（Carsten Spohr）透露，在未來一週之內這個數字將上升至50%，公司所有的空客A380都不得不呆在停機庫內：“我們的首要目標是降低損失並確保公司的流動性。”

壞消息依然接踵而至。

“美國大量新集羣（病毒感染）都是由歐洲旅行者傳播”，3月12日大洋彼岸的特朗普對申根區開始實施為期30天的旅行禁令。對於與美聯航共享航班、並在跨大西洋航線上佔據36%市場份額的漢莎航空來説，禁令無異於晴天霹靂。當日，漢莎航空股價盤中一度跌幅達到13%，而與年初相比，漢莎的股價已經下跌接近50%。

至於歐盟第二大航空公司法荷航也同樣不容樂觀。早在2月，法荷航就宣佈該公司亞洲地區的客流量下降了24.7%。而在大本營着火的3月，法荷航已經宣佈取消了歐洲境內25%以上的航班，50%以上的前往意大利的航班也悉數被取消。與達美航空合作的法荷航也是在跨大西洋航線上市佔率達29%的第二大出行提供商，法荷航12日的股價跌幅同樣達10%以上。

歐洲航空業一直以來都因各國政府的過度保護、小國林立等因素呈現出整合度不高、碎片化明顯的特點，漢莎航空在歐洲市場的市佔率也僅為6%左右。分散的主營市場以及小體量帶來的低抗風險性都使得歐洲航空公司成為了疫情的最大輸家。

3月5日，英國廉價航空公司弗萊比航空就成為了疫情衝擊第一個宣佈倒閉的航空公司。在同一天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公佈的一份財務預測中，該機構預計疫情將給歐洲航空業帶來439億美元的損失，而北美地區211億美元的損失則相對可控。

不過此次疫情或許卻能推動歐洲航司的整合和重塑浪潮，淘汰一批難以應對國際競爭的小航司。

比民航業體量更大、對經濟影響更為深遠的則是旅遊業。

意大利作為與中國並列的世界文化遺產數量冠軍，旅遊業佔到GDP的12%，總產值達2300億歐元。意大利旅遊業停擺一個月相當於損失200億歐元。而且不同於冬季為旅遊淡季的世界其他地區，對於此次疫情最為嚴重的意大利北部地區來説，2月至3月正是最熱門的滑雪季節。據界面新聞記者瞭解，在南蒂羅爾自治省，一間滑雪別墅的單晚費用在1月甚至高達1700歐元。

意大利旅遊協會主席普利梅拉諾（Fabio Primerano）估計，目前意大利全國旅店的退訂率已達到80%以上，剩餘的訂單主要是外國遊客的夏季出遊計劃，如果屆時疫情仍無法得到控制，該部分訂單最終也會消失。

旅遊市場的萎縮在意大利的北方鄰國奧地利體現得最為明顯。3月13日起，奧地利已經宣佈關閉了境內所有滑雪場。奧地利酒店協會主席萊特厄爾（Michaela Reitterer）對《標準報》羅列的數據顯示，去年全年來自意大利的遊客在奧地利預定了290萬個住宿，今年的數字僅為83.7萬；在莫扎特的故鄉薩爾茨堡，以往在3月平均導遊可以接待40個意大利旅行團，而今年的平均數量還不到一。

其實早在2月，歐洲旅遊市場就感受到了疫情帶來的寒意。根據諮詢公司Tourism Economics在3月初的分析，疫情導致至少700萬人次的中國遊客放棄了歐洲出遊計劃，並導致當地旅遊業受損17%至25%。

對於當地依賴中國遊客的羣體而言，中國和歐洲的錯峯疫情爆發更是意味着至少一個季度的生意崩潰。在慕尼黑主營為華人提供婚紗攝影服務的FlyingPhoto告訴筆者，往年每月能有10至15筆訂單，如今僅能依靠當地留學生結婚的零星生意。該攝影公司往常每筆訂單報價在1500歐元/天左右，拍攝景點涵蓋整個歐洲。如今為了保證資金鍊不斷裂，該公司已經開始從事代購服務。

面臨衰退的實體經濟

沒有停工，也沒有禁足，但這並不意味着歐洲的實體經濟就能倖免於難。

“德國的工業正面臨着兩德統一以來最長時間的衰退，已經是連續六個季度的工業產值下滑。”3月12日，一封德國工業協會BDI致函聯邦政府的公開信廣為流傳。

-5%，是德國工業協會對於德國這個歐盟第一大工業國今年工業總產值增長率的最新預測，該數字已經比年初-2%的預測翻了一番。

作為一塊科技行業不甚發達的大陸，傳統產業以及高端製造業始終是歐洲的拳頭產業。不過相比於已經潰不成軍的部分服務行業，歐洲的實體經濟在停工遭遇政治阻力、依託全球市場需求、長供應鏈下的庫存積壓等多重因素影響下在短期內仍能保持穩定。但在中長期內，疫情導致的供應鏈問題和總需求下降將在生產端和消費端沉重打擊實體經濟。

這尤其體現即將出現庫存短缺的供應鏈上。

2月以來，中國絕大部分省份都經歷了大面積的停工。作為世界工廠以及匯聚了幾乎所有世界十大港口的運輸大國，中國在原材料以及初級加工品上對歐盟的製造業影響深遠。得益於中歐之間海路運輸耗時約六週、陸路運輸耗時約三週的緩衝，中國大範圍停工的影響暫時仍未在歐洲顯露出來。

不過，隨着緩衝期的逝去，歐洲工業界已經感到寒意。法蘭克福機場與中國的貨運量在3月已經同比下滑8%。

汽車工業是歐盟最重要的第二產業，提供了超過1380萬個就業機會並貢獻了7%的歐盟生產總值，在意大利更是佔到了約10%的生產總值。

全球第一大汽車零部件廠商博世集團CEO鄧納爾（Volkmar Denner）此前就表示：“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可能影響嚴重依賴中國的全球汽車供應鏈。”博世在武漢建有轉向系統工廠，而此前被中國員工感染的偉巴斯特公司在武漢也設有集團全球範圍內最大的汽車天窗生產基地。此外，正在經歷電動化轉型的歐洲汽車業在動力電池領域對於亞洲製造商的依賴程度更是高達90%以上。

中國疫情造成的供應鏈問題還只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隨着意大利疫情的失控，即便是歐盟內部的汽車供應鏈也已出現問題。

米蘭至都靈的波河平原一直都是意大利的工業和汽車業基地，同時也是圍繞着德國的歐洲汽車業供應鏈重要一環。3月11日，在世界衞生組織WHO總幹事譚德塞宣佈新冠病毒已經構成“全球性大流行病”的關口，菲亞特克萊斯勒、輪胎製造商倍耐力、制動器製造商佈雷博等意大利廠商紛紛宣佈關閉部分本土工廠並減少產量。

在PSA集團的法國穆爾豪斯工廠、寶馬慕尼黑研發總部、戴姆勒拉施塔特工廠、奧迪因戈施塔特總部都已有員工先後確診新冠病例。據筆者從各大企業內部郵件瞭解，雖然政府並未出台強制性的停工措施，但各大公司內部已經動員員工在家辦公。由於法國政府與德國絕大部分州在13日已宣佈下週一起學校停課，實質性的大面積停工已經無法避免。

在消費端，疫情對於歐洲汽車產業的衝擊早在2月就已顯露。大眾集團2月全球銷量同比下滑25%，除去2月全國銷量暴跌80%的中國區域，銷量下滑3.5%的歐洲地區形勢遠差於北美和拉美8%和14%的銷量增幅。至於本土疫情失控的3月，至今未有權威機構對銷量有過預測。不過意大利汽車行業協會UNRAE預計2020年全年意大利汽車銷量將至少萎縮15%，相當於290億歐元的經濟損失。

汽車產業的暗淡前進只是疫情對於實體經濟衝擊的冰山一角。

一份歐洲貿易行業協會針對577家與中國有業務往來的公司的調查問卷顯示，80%的企業表示訂單出現了大幅度下滑，僅有6.8%的企業取得了訂單增長，絕大部分均為醫療用品公司。

在歐洲的另一強勢產業化工行業，世界最大化工企業巴斯夫集團在2月底就發出了供應鏈緊張的預告，並拒絕就今年的業績指標給出預測。3月總部位於意大利倫巴第的艾堅蒙IGM公司宣佈停工，該公司是全球最大的光引發劑製造商。

在航空製造業，去年曾憑藉新機型A321XLR以及老對手波音深陷737Max危機而大放異彩的空客集團也無法倖免。相比於今年1月斬獲的200架訂單，2月空客的新增訂單數為尷尬的零。此前亞航長途宣佈延後其A330neo訂單迫使空客不得不削減該機型產量。

在能源領域，一週之內由疫情導致的需求下滑以及沙特、俄羅斯之間的矛盾已經引發了油價的崩盤。擁有皇家殼牌、英國石油和道達爾三家國際石油巨頭的歐盟（包含英國）直接創造了7萬就業與超過500億歐元產值。雖然目前三大公司並未就疫情與油價危機有過正式表態，但根據2016年油價跌至50美元/桶的經驗，業績的大幅走低與大規模裁員無法避免。2015年至2016年之際，皇家殼牌累計裁員10000人，道達爾裁員超過2000人，英國石油裁員4000人。

即便是相對封閉的核電站也遭到了疫情的影響。全球最大的核電建設運營商法國電力EDF在2月底就已確認，該公司與中廣核在英國欣克利角C的核電站建設項目有員工確診，並導致當地辦事處被隔離；3月初，法國本土的三座核電站中再次有三名員工確診。法國電力已於3月13日向馬克龍保證，能在40%的缺勤率下確保法國電力供應的穩定3個月以上。

救市進行時

3月12日，或許是歐洲各國股票市場進入21世紀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法蘭克福DAX指數收跌12.3%，巴黎CAC40指數收跌12.2%，倫敦富時100指數收跌10.9%，瑞士SMI指數收跌9.7%，意大利40指數收跌16.6%。短短一天之內，萬億歐元的市值蒸發。

歐陸各大股指暴跌的主要原因是歐洲央行當天拒絕進一步下調歐元區存款利率。

相比於已經宣佈緊急降息的美聯儲和英國央行，歐元區當期-0.5%的存款機制利率已經使得歐洲各大銀行的盈利能力遠遠落後於美國及亞洲同行。過低的利率也使得歐洲央行的政策迴轉空間也極為有限。

12日，在歐洲央行確定將維持歐元區各大關鍵利率不變的同時也宣佈，將通過擴大量化寬鬆、放寬銀行業監管等措施為經濟注入額外流動性。具體方案包括針對銀行實施更多的臨時性長期再融資操作（LTRO）、為未來一年內將施行的臨時性長期再融資操作提供更多優惠條件、在年底前額外購買重點為私人部門債券的1200億歐元資產、延後今年的銀行壓力測試等。

目前歐洲央行每月購買約200億歐元的債券，其中僅有50億為企業債券，其餘絕大部分皆為歐元區各國的國債。

歐洲銀行監管委員會主席恩瑞亞（Andrea Enria）也表示放鬆部分監管條例的目的在於使各家銀行將重點放在針對小微企業和私人家庭的貸款上：“銀行需要持續對資金緊張的家庭和企業提供資金。”

三天前，法蘭克福的歐洲央行總部剛剛確診一例新冠病例。12日的歐元區各國央行行長會議中，包括意大利銀行行長在內的多位行長也都選擇了視頻連線。

相比於幾乎沒有子彈可打、利率降無可降的歐洲央行貨幣刺激政策，歐洲各國政府的財政刺激政策才是穩定經濟的關鍵。歐洲各國在經歷了歐債危機、執行了財政紀律之後，負債率都明顯好轉。對比債務高企的美國或日本，歐洲各國的財政部仍有應對疫情衝擊的底氣。

歐洲各國也確實正在行動。

“沒有人會因為這次疫情而丟掉工作！”意大利財政部長瓜爾蒂耶裏（Roberto Gualtieri）在11日正式宣佈向醫療系統和經濟注入250億歐元的財政刺激，相當於意大利國內生產總值的1.1%。

“250億歐元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做好應對困難的準備，不論是醫療系統上的，還是經濟領域的”，孔特與瓜爾蒂耶裏當天在羅馬詳細介紹了這套於13日生效的一攬子方案：其中的第一筆資金120億歐元將直接投入醫療系統和企業及家庭。

意大利政府已經允許企業員工的養老金與社保費用暫定收繳、企業享有税收減免、自由職業者也可以領取失業救濟金。目前已有75億歐元發放至受到疫情波及的企業和家庭。

此前在3月5日，孔特曾計劃推出750億歐元的財政刺激政策，但該計劃對於經濟常年零增長、負債嚴重的意大利來説不切實際。作為僅次於希臘的歐洲第二大負債國，意大利此舉將增加至少200億歐元的負債。目前意大利國債價格已上漲100個基點。即便是現行的250億歐元紓困計劃也需要歐盟方面的資助。

法國總統馬克龍在12日的講話中同樣宣佈，在法企業可以延期交付所得税與社保費用（社會公攤金），國家投資銀行BPI將為企業提供擔保與過橋貸款，政府也將為居家工作者支付部分工資與補貼。如果企業遭遇因供應鏈斷裂或產能受限而與國際客户發生矛盾的情況，法國財政部與愛麗捨宮將出面協調。

“我們將一切武器擺在枱面上”，相比於法國暫未就財政刺激政策具體金額達成一致，財大氣粗的德國財政部長朔爾茨（Olaf Scholz）已於13日在柏林宣佈，聯邦政府將通過德意志復興開發銀行KfW向企業提供高達4600億歐元的資金擔保。“如有必要可以再追加930億歐元，這只是開始，我們沒有上限。”

德國政府和勞動局還在第一時間向企業提供了短期工作金（Kurzarbeitergeld）並允許企業延期繳税。短期工作金是指，在企業受到疫情或不可抗力而停工時，國家將負擔在此期間的員工工資，以避免企業選擇裁員。

在歐盟層面，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也於11日宣佈將推出高達250億歐元的資助基金EU Corona Fonds，主要用於投入醫療系統及確保中小企業的流動性，同時不排除使用該基金部分援助意大利。

不過，作為歐盟“中央政府”的歐委會推出的250億歐元刺激計劃僅相當於歐元區GDP的0.25%。即使是此前因檢測數量過少、遲遲不願暫停英超比賽的英國人也在11日宣佈投入300億英鎊的一攬子計劃，其中甚至包括給予每家中小企業發放3000英鎊的現金資助、餐飲與旅遊行業免徵一年營業税等慷慨舉措。相比之下，歐委會顯得缺乏英國財政大臣“不惜一切代價”的魄力。

歐洲央行在12日已經將2020年與2021年歐元區經濟增長預期下調至0.3%~0.8%以及1.3%。此前的預期分別為1.2%和1.4%。

只是，長期增長乏力的歐元區各國、缺乏強大行政能力的歐盟中央政府，面臨着需要非常手段的嚴重疫情，歐盟能夠交出份令人滿意的答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