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蘇伊士（56）：最後合圍（上）_風聞

停火後的第一夜對阿丹很是緊張。艾利亞希夫的坦克遭到打擊説明，停火事實上在一開始就被違反了，後來在其他陣地也發生射擊事件。10月22日的總計損失為：32輛坦克，3輛“澤爾達”，5輛半履帶車，5人陣亡，48人受傷。這還沒有包括在後方受傷的人，比如師部在遭受炮擊時的傷亡。阿丹無法摸清上級的底牌，很是惱火。阿丹好幾次向南方司令部指出，停火在好幾個地方遭到破壞，但是除了最初“不得繼續南進”的指令外，還是無法得到更清晰的命令。事實上，阿丹迫切想用局部違反停火規定的事實，取得南方司令部批准重新開始作戰行動。在這個大好時候就此停止前進，實在太可惜了。南方司令部未必不想找藉口重啓作戰行動，完成當天未竟的行動，但破壞停火是一個政治決定，遠遠超過南方司令部能做主的範圍。從政治上來説，也不能留出明顯的把柄，被指責為以色列主動破壞停火。

按照南方司令部現有命令，阿丹可以肅清陣地上和陣地之間的埃軍。在齊登的運河河堤地段，以軍在停火生效前勉強佔領，但在停火生效後被打了出來，現在要重新奪取。阿丹還得到許可，可以肅清各部之間的地區，打通陣地，使之連貫起來。但阿丹最想要的命令就是不下達。阿丹簡直不能相信：哪怕登天入地，他也要完成對第三軍團的包圍圈，但命令就是不下來！戰場上那麼錯綜複雜，停火被打破簡直就是天經地義的，以軍當然可以開火自衞，但這些交火很短暫，戰場穩定後，馬上歸於平靜。這就是最高司令部想要的？這肯定不是阿丹想要的。

毫無疑問，很多上下各級指揮官都像阿丹一樣按耐不住。馬根用無線電呼叫戈南的時候，詢問他是不是把停火的日子搞錯了，戈南迴答説：“我們軍人只執行命令。埃及政府決定發動戰爭，以色列政府決定停火。我們只有接受他們的命令。”

達楊也寫到，在第二天早晨（10月23日）1000小時的時候，他在特拉維夫招集了擴大會議，會上有總參謀長，副總參謀長，空軍司令，海軍司令，軍事情報局長等。會上議題是：迅速鞏固以軍佔領地區，這樣好面對未來幾個月考驗神經的談判階段。達楊説道，會上所有人都不相信停火會得到遵守。他對與會人員指出，各方接受停火不是因為聯合國決議，而是因為兩大超級大國的介入。大家最好接受停火這個現實。

阿丹實在不甘心。他從來不是無視上級命令和軍人職責的人。但另一方面，這難道不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時候嗎？在遭到射擊時，如果以軍不只是火力回擊，而是用火力和機動，難道不更好嗎？事實上，歷史上，停火到達幾乎總是在以軍乘勝前進、擴大戰果的時候。阿丹在理論上上無政策，但在實際上下有對策。有違反停火事件時要重新恢復前進，沒有違反停火事件創造違反停火事件也要重新恢復前進。在戰火中打出來的以軍從來不會被一紙停火令束縛了手腳。在1967年六天戰爭期間，達楊命令以軍在離運河16公里的地方停止前進，但以軍一路衝到運河邊。在戈蘭高地停火時，以軍前鋒線位置並不理想，當時的北方司令部司令埃拉扎爾用直升機把部隊送到很多前方山頭上，實際上遠遠超越前鋒線的位置，把最後的停火線推進到以軍實際上並沒有抵達的地方。阿丹清楚得很，埃拉扎爾在那時候並沒有多費功夫徵詢上級意見。阿丹想了好久，最後下定決心：一不做二不休，明天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包圍第三軍團！

在大約午夜時分，阿丹通知戈南，由於停火已經遭到破壞，計劃在第二天（10月23日）繼續戰鬥。阿丹補充説，他不期望停火會真正得到實行。戈南並沒有否決，阿丹也沒有要求進一步澄清，兩人心照不宣，通話都很含混：維持停火，但是……要是埃軍違反停火……埃軍已經違反停火了！這樣，至少在理論上説起來，南方司令部沒有下過主動進攻的命令，部下也沒有要求主動進攻，一切都是意外，但已經是既成事實了，只好將錯就錯了。

不過希斯戴中校的傘兵營和伊萬少校的機械化偵察營早就應該趕到，可現在還是沒有趕到，現在得知他們要第二天才能趕到。阿丹計劃肅清以軍已經佔領的地區，希望刺激埃軍破壞停火，這樣就可以擴大戰鬥，完成包圍第三軍團的任務。阿丹部署了三個旅的任務：納特基要肅清蘇伊士運河西岸米納向北到大苦湖南端的地區。阿利耶要肅清小苦湖到齊登和卡布裏特半島（坦幹伊卡和馬加利特）。加比要肅清大苦湖其他地區和奪取坦吉爾、塞拉邱斯。阿丹預感到會有問題，他很缺步兵，坦克不適合在這裏的泥沼地和植被茂密地帶作戰。

在南段，任務是奪取運河河堤，用火力壓制對岸埃軍。很多埃軍殘敵還留在戰線北段兩個地區的軍營區內，零星據守。阿丹在敵情通報中，對部隊強調，儘量不要把坦克開進綠洲地帶裏濃密植被區，坦克還是留在外面，支援步兵入內作戰。整個地區由步兵肅清後，坦克再開進去，佔領射擊陣位，支援下一步作戰。綠洲地帶坦克施展不開，只能以步兵為主，但阿丹缺步兵，肅清作戰的步兵從哪裏來？除了加比旅的巴魯奇裝甲步兵營和亞雅傘兵營，希斯戴特遣隊（不超過100人）和沙龍屬下丹尼旅的約西·約菲的傘兵營也趕來阿丹部增援。阿丹把步兵配屬調整了一下，亞雅從加比那裏調派到納特基那裏去，希斯戴配屬阿利耶，約西營配屬加比。師工兵還在忙着掃清公路上的地雷，但他們結束後，也將作為步兵使用。

在0620小時，吉拉德用無線電通知各旅：“你部周圍所有埃及人都要作為俘虜抓起來。”

加比：“那可是好幾百萬哪！”

10分鐘後，納特基報告説，埃軍開始用坦克炮射擊，要求炮火支援。吉拉德通知各旅準備行動。納特基有點猶豫，建議先查明埃軍是否也朝阿利耶開火再行動。阿丹插進去，對他訓斥道：“沉住氣，別管其他地段。埃軍已經先開火了。佔領陣地，還擊！別給我玩停戰，開火，行動！”阿丹向南方司令部報告，要求空中火力支援。

戰鬥重又開始時，所有步兵都還在路上，但是等不及了，手頭有多少步兵先用上，坦克倒是很多，先打起來再説。早晨的行動主要是抓俘虜。俘虜到處都是，好幾個地方爆發了零星戰鬥。沙魯法這個高地不僅控制了運河邊的平坦地帶，還控制了運河對岸，但這是一個巨大的築壘地域，防守嚴密。幸好埃及守軍草草防守了一會兒，就被阿利耶攻下來了。營區和村莊裏的戰鬥與其説是負擔，不如説是滋擾。但以軍還是遭受了傷亡，謹慎使得行動緩慢了下來。

由於以軍沒有多少步兵，裝甲步兵必須進入閉塞地區和農作物密集區執行肅清作戰，一些坦克兵則負責看管正在迅速抓來的越來越多的俘虜。説真的，幾個小時裏，以軍就抓了4500個俘虜，包括很多軍官。後來，師憲兵趕到，接管戰地俘虜營，開始把俘虜轉運到後方。缺乏人手迫使以軍臨時想出很有創意的做法。以軍會挑選一些埃軍俘虜擔任戰俘隊伍的負責人，帶領大隊俘虜步行到後方的臨時收容中心。俘虜們很惶惑，很沮喪，擔心是否會安全走進戰俘營，還是會在所謂的收容中心被打黑槍槍殺。以軍費了不少勁，最終把他們裝上繳獲的埃軍車輛，把他們組成戰俘車隊，領到哈維特公路上的集中收容中心。

有一個戰俘車隊裏，引導的吉普開得太快，8輛戰俘卡車中只有5輛跟上了。當吉普上的人注意到有3輛戰俘卡車不見了，他們停下來等待。戰俘卡車終於趕上來時，一個埃及軍官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你們就是這樣押運俘虜的嗎？簡直荒唐！那麼不負責任！你們差點把我們都送了命！”

吉普上年輕的少尉沒有生氣，略微一笑，回答到：“別大驚小怪的！弄得好像很勇敢似的！我們把你們帶到戰俘營，還不説聲謝謝。你要不想送命，你的司機最好跟上。”在當天和第二天，阿丹師共抓了6000多俘虜。在以軍的戰區裏，還有很多平民。他們好像對周圍的戰鬥視而不見，在田裏繼續耕作，毫不動搖地堅信戰鬥對他們什麼影響也不會有。誰也不懂這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在1020小時，開始看到令人鼓舞的跡象了。戈南通知多維克，馬根師也向南挺進，幫助合圍第三軍團。這樣，阿丹的任務是繼續肅清佔領區內的埃軍，同時作為馬根的預備隊，而馬根在外側完成大包圍。很快，在1055小時，戈南就發現馬根那邊有點問題。到這時為止，馬根的主要任務是保障西翼，所以他的部隊拉得很開，從維他命-瓦達烏特一直到薩拉格公路。按照戈南的指令，馬根要在1300小時開始行動，但馬根至少要到1500小時才能開始行動。

在1220小時，戈南與馬根和阿丹再次通話，改變了早先的決定。阿丹首先進攻，馬根在阿丹後面跟進，依然在阿丹的西翼行動。行動定在1400小時開始。阿丹接到命令時，很是興奮：最終得以完成對第三軍團的包圍圈了。也就是説，兩個半師、四萬五千人的後路將被切斷，還有250輛坦克和差不多同樣數量的火炮。阿丹現在整個師都在忙着抓俘虜，前指馬上投入緊張工作，計劃下一步的進攻。阿丹決定，加比首先退出戰鬥，他的戰區在北翼，更加靠後方，需要進入戰鬥的準備時間更長。阿利耶要和加比在戰地會合，這樣阿利耶可以接管加比的陣地。前指在協調行動的時候，納特基報告，他的一個營走錯了路，跑到北面綠洲地帶裏，實際上已經進入了阿利耶的陣地。納特基要阿丹提醒阿利耶，避免友軍誤傷。

阿丹馬上想到：納特基的一個營已經在阿利耶的陣地上，何不把納特基的陣地擴大，把阿利耶的陣地包括進去，這樣可以把阿利耶旅也騰出來，一起用於向南的進攻？阿丹想了一下：行，不過納特基接管阿利耶的陣地，那加比的陣地呢？阿利耶本來應該接管加比的陣地。包圍第三軍團比肅清綠洲地帶裏的殘敵更加重要。投入兩個旅向南進攻是絕對必要的，但讓納特基一個旅單獨對付25公里長的整個戰區，這裏還有埃軍軍營和大量散兵遊勇，綠洲地帶裏還有尚在頑抗的殘敵，這不妥當。要想辦法！多維克也是一員干將，他在幫加比一起指揮加強過來的步兵營。有了！阿丹告訴多維克，加比要向南機動，投入進攻。裝甲步兵營、傘兵營和師工兵留下，歸多維克指揮，在原加比陣地繼續執行肅清埃軍的戰鬥。多維克回答説，樂意遵命。他只要求給他派幾個軍官和車輛，組織一個小型前指，便於指揮。

阿丹的參謀部在高度亢奮中緊張工作。吉拉德忙着在各旅之間調配步兵營和裝甲步兵營，協調作戰地域劃分，向各旅旅長通報敵情、配屬、任務和陣地的變化。師通信處長萊貝爾汗如雨下，這個100公斤重的胖傢伙實際上很能幹，特別擅長用人，現在他在操辦把前指一分為二，在兩攤人馬和車輛之間奔跑，為多維克組建第二個前指。第二前指包括一個作戰參謀，一個情報參謀，一個炮兵聯絡官，還有一個通信參謀。時間緊迫，部隊要儘快出發。

與此同時，加比旅和阿利耶旅在從綠洲地帶撤出戰鬥，轉移到帕赫-哈維特公路方向，形成8公里寬的戰線。阿利耶將從左翼（西側）進攻，加比將從右翼（東側）進攻。阿丹已經制定了米納-薩姆以南的一條轟炸線，以軍的飛機現在正在把這裏炸得天翻地覆，並按要求對4925防空導彈陣地特別關照。根據情報，第三軍團的前指就在那裏。加比的命令是，在挺進中搜尋第三軍團前指，爭取抓幾個將軍俘虜。在1500小時，加比和阿利耶馬上要開始行動了，阿丹提醒他們：7個坦克營在狹窄正面上進攻，還有大規模空中火力支援，他們要在天黑前衝到蘇伊士灣邊上。

馬根的部隊在早晨已經投入戰鬥。西翼埃軍試圖沿阿索爾公路和薩拉格公路向東（運河方向）突破，但馬根的部隊頂住了埃軍進攻，給埃軍造成重大傷亡。戈南通知阿丹，馬根師的蘭恩旅現在阿卡爾公路上，將配屬阿丹師，從西面協助進攻。兩家花了一點時間，劃定戰區邊界，但到後來，蘭恩旅的行動推遲了，他們在米茨奈菲特等待沙龍的部隊接管陣地，但沙龍的部隊趕到的時間晚了。

這樣，進攻開始的時候，只有阿丹的兩個旅投入戰鬥。坦克縱隊捲起巨大的煙塵，穿過平坦的開闊地，全速向埃軍衝擊，戰場上再現壯觀景象。坦克要衝過約20公里的開闊地。這片開闊地看上去平坦，實際上有好些低矮的山包，很多綠洲，還有縱橫交錯的溝壕。納賽爾曾誇口，埃及人會把壕溝“挖遍埃及”，看來説到做到，很使以軍吃驚。在很多山包上，還能看到防空導彈陣地的雷達天線。在很多埃軍防守陣地上，還是有大量的車輛。有些偽裝起來，有些則在開動，但沒有看到多少埃軍坦克。在以軍坦克的衝鋒中，成百埃軍士兵被擊斃，成千埃軍向所有方向逃散。以軍沒有時間停下來抓俘虜。加比和阿利耶都報告説，四處逃散的埃軍士兵留下了大量的軍事裝備，有火炮，薩姆-2、薩姆-3防空導彈，各式車輛，甚至還有坦克。就在加比和阿利耶加速向南挺進的時候，納特基和多維克那裏也傳來好消息：那裏也進展順利。卡布裏特半島已經肅清殘敵，以軍繳獲了15輛PT-76兩棲坦克。第三軍團在西岸的部隊似乎已經接近全面崩潰了。

但現在阿利耶的左翼開始有些麻煩。發動進攻之前，阿利耶就擔心綠洲地帶方向可能會有威脅。在這一段，綠洲地帶較寬，一直延伸到哈維特公路。後來發現，埃軍第19步兵師在夜間把一個“薩格爾”導彈連從東岸調回到這裏，現在他們正在放手向阿利耶開火。儘管阿利耶在高速運動中，離綠洲地帶樹林有很大一段距離，他還是有一些坦克中彈，前進的衝勢放慢了。阿丹命令納特基加強向南方的推進，掃清綠洲地帶，保障阿利耶的側翼。納特基盡力了，但他的任務在本質上是徒步肅清埃軍，這本來就是很慢的行動。阿利耶最終只達到沙魯法機場，還在蘇伊士城以北10公里，但加比已經推進到更南的前方。

大約天黑後一小時，對第三軍團的包圍完成了。加比抵達了蘇伊士灣，佔領了蘇伊士城外圍的化肥廠。好消息！現在即使真的停戰了，以色列在籌碼也硬多了，對第三軍團的包圍已經完成了。現在不僅停火可以有過硬的籌碼可談，要是戰火重燃，全殲埃軍第7和第19師也是甕中捉鱉，這兩個師徹底困在運河東岸了。戈南現在無線電裏告訴阿丹，馬根也在南進，正在向阿達比亞港猛撲，加厚包圍圈。阿丹和馬根取得聯繫，他還在阿丹後面很遠。阿丹向他通報自己部隊現在的位置。一小時後，還是看不見馬根部隊的影子，阿丹再次呼叫他。馬根正在通過阿丹師已經佔領的地盤，阿丹建議他，何不索性打開坦克大燈，提高夜間行進速度？馬根覺得這是好主意，現在已經不需要擔心遭到埃軍“薩格爾”導彈的襲擊，空襲更是不用擔心。突然，黑暗中幾百個大燈打開，在北方遠處穿透了夜幕。在2300小時，馬根部通過加比的防線，關閉大燈，繼續向南猛撲，衝向阿達比亞港，在更南幾公里的地方展開。現在第三軍團被徹底包圍，所有通道都被封鎖，鐵桶已經鎖死。10月23日，戰爭的第18天，就這樣結束了。這是戰爭的最後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