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新冠死亡率全球最高：老齡化社會系統崩壞的預演_風聞

◆意大利新冠病毒高死亡率，是老齡化社會系統崩壞的一次預演。

正解局出品

前兩天，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表示，歐洲報告的新冠肺炎病例和死亡人數超過了除中國以外世界其他地區的總和，已成大流行疫情的中心。

意大利無疑是中心的核心。

意大利疫情為什麼這麼嚴重，與老齡化又有什麼關係？

1. 意大利疫情有多慘烈？

截至到北京時間16日11時，意大利全國新冠肺炎累計確診患者已增至24938人，現存病例為20794例，重症患者1518人。其中治癒患者2335人，累計死亡1809人。

單看數字沒有概念，這裏做一下對比。

意大利總人口6043萬，比韓國（5163萬）僅僅多出20%。然而，意大利的累計確診人數（24938）是韓國的（8236）的3倍。

（意大利現有確診/累計確診）

相差最大的還是死亡人數，意大利死亡人數（1809）是韓國（75）的24倍。

從整體上看，意大利新冠肺炎死亡率突破7%，遠遠高於全球平均3.7%的死亡率，高居全球第一。

面對疫情，意大利政府的動作並不算晚。

1月30日，世衞組織宣佈新冠肺炎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衞生事件”。次日，意大利便先於歐盟其他國家宣佈進入國家衞生緊急狀態，同時對中國停航。

2月22日，意大利開始採取封城措施。2月25日，調遣軍隊介入防疫。最近，更是調動了全國的醫護力量參與防疫。

為什麼意大利疫情如此嚴重，特別是死亡率全球最高？

2. 經濟衰退

這是因為，病毒擊中了意大利的兩大命門。

第一大命門是，經濟衰退。

意大利雖然貴為G7成員國之一，經濟狀況卻不容樂觀。

2009年歐洲爆發主權債務危機，表現最為突出的四個歐洲國家被戲稱為“金豬四國”（PIGS），其中的I指的就是意大利（Italy）。

意大利還拿過兩個“第一”，它是自2013年以來歐盟第一個進入經濟衰退的經濟體，也是2015年以來第一個經濟陷入衰退的G7成員國。

自金融危機以來，意大利的經濟增長就幾乎處於停滯狀態。2019年GDP增長僅為0.3%。

（意大利GDP增長率）

在《6000萬人感染、1.2萬人死亡：對比美國大流感，才知道中國有多難》一文中，我寫到——

如何防控病毒，確實需要權衡。天平的兩端，一端是防控病毒，一端是維持經濟秩序。

意大利的經濟本來就很頹靡。防控病毒，採取的措施必然會影響到經濟，無異於雪上加霜。

旅遊業是意大利的支柱產業之一，在GDP中的直接佔比為4%，間接佔比達到了13%。別説封城，哪怕是強調病毒的嚴重性，對旅遊業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黃金營業時間的餐館酒吧空無一人 來源：紐約時報）

抉擇之難，可想而知。

意大利最大的新聞通訊社安莎社就認為——

在需要擴大限制性措施時，意大利政府卻因為憂慮經濟崩盤而淡化處理，導致疫情從北部熱點地區擴散至意大利全部20個行政區，8個區出現了死亡病例。

誠然，在歐洲國家中，意大利的應對還算是比較迅速的。但是，頗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

這還得從意大利的政體説起。意大利雖然是單一制共和國，但地方大區（相當於中國的省級行政區劃）權力極大。除了享有立法權和財政自治權，在公共衞生等事務上，比中央政府更有話語權。

中央、地方關係長期失和，再加上錯綜複雜的黨派之爭，導致意大利中央政府常常“政令出不了羅馬”，包括封城在內的防疫措施很可能大打折扣。

經濟衰退帶來的另一個負面影響是，削弱了意大利的公共衞生能力。

經濟不好，意大利政府又揹着沉重的債務，不得不勒緊褲腰帶，減少不必要的開支。

（在米蘭某藥店門前，佩戴口罩的店員與男子隔空對話）

看似必要的醫療衞生開支，也被連年削減。

2018年，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人類發展指數與指標》報告中，根據每萬人牀位數將全球189個國家劃分為高、中、低三個層次，意大利僅位於中水平，每萬人牀位數為34，遠低於德國（82）、法國（64）、芬蘭（55）等歐洲國家。

醫療資源本就缺乏的意大利，最近5年又被迫關閉了758家各類醫療機構。數據顯示，意大利醫生、護士缺口分別高達5.6萬和5萬。

即便是在正常狀態下，意大利的醫療衞生體系也處於繃緊的狀態。

3. 老齡化

第二大命門，是老齡化。

意大利是歐洲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國家，全球僅次於日本。

意大利的人口中，60歲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約為28.6%，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約為22.4%，在意大利每5人中就有1人的年齡達到65歲以上。

（中國、日本、意大利、美國老年人佔總人口比重走勢圖）

人口老齡化不外乎有兩個原因：

其一，經濟發達，社會進步，自然壽命延長；

其二，成年人不願意生育，生育率下降，新生兒減少。

意大利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8年男女平均預期壽命分別達到80.8和85.2歲，新生嬰兒數量降至439747人，創10年來最低值。

（日本、意大利生育率走勢圖）

雖然新冠病毒的致死率低於SARS，但對老年人危害較大。這是因為，老年人免疫力弱，多患有其他疾病，容易引起併發症發作死亡。

意大利國家衞生研究所的數據證明了這一點：

58%的新冠肺炎死者為80歲以上，31%為70多歲。死於新冠肺炎的患者平均年齡是81歲，去世的人很多身體狀況不太好，其中有2/3的死亡患者有三種或者是三種以上的既往疾病。

新冠病毒的另一個特點是，救治難度大。老年重症患者，更是難上加難。

重症患者治療週期短則一週、長則十數天，不僅長時間佔據牀位，還需要大量的醫護人員和維生設備。

（一名意大利老年患者正在意大利北部佈雷西亞醫院外設立的應急機構接受治療）

這也意味着，重症患者消耗的醫療資源遠高於輕症患者，很容易拖垮醫療系統。

倫巴第大區是意大利經濟最發達地區，也是新冠肺炎疫情爆發的中心地帶。該地區重症監護危機部門的負責人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3000人可能需要重症監護，是現有醫療能力所能承受的10倍。

這造成了惡性循環：

重症患者擠兑醫療系統

醫療系統無暇顧及其他患者

其他患者惡化成重症

重症患者繼續擠兑醫療系統

……

這便是意大利死亡率為什麼高的原因。

4. 援助與啓示

意大利之於歐洲，類似湖北之於中國：疫情爆發，然後向周邊擴散。

（新冠肺炎病毒如何從意大利傳播至各國）

遺憾的是，意大利沒有湖北的待遇。

意大利停航中國後，希望可以説服其他歐盟國家也採取類似的措施，被拒絕。意大利嘗試通過歐盟民事防護機制向歐盟請求防護物資的支援，也被拒絕。

如果説，此前歐盟其他國家只是在袖手旁觀，現在已經是自顧不暇了。

（歐洲疫情情況）

好消息是，中國伸出了援助之手。

3月12日，中國9名醫療專家以及31噸醫療物資，飛往羅馬。

（援意中國抗疫醫療專家組舉行當地媒體見面會）

現在中國國內的疫情逐漸穩定，首要防範的是輸入型病例。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又來自意大利。

此時此刻，我們不可能關閉國門，拒絕旅居意大利的中國公民、華人華僑回國。

因此，幫助意大利就是幫助我們自己。

（網絡漫畫）

最近，互聯網關於如何看待外國防控疫情的討論很多，讚賞的有之，同情的有之，嘲笑的亦有之。

我建議是，走進疫情，然後再跳出疫情，觀察這次全球危機帶來的啓示。

意大利疫情帶給我最深的感觸，不是醫療緊缺，不是經濟衰退，而是老齡化。

一提到老齡化，我們首先想到的大多是暮氣沉沉，活力不足，最終影響到經濟的發展。

然而，意大利因老齡化而造成的高致死率，啓示我們，老齡化不僅會拖累到經濟發展，還削弱了整個社會的抗風險能力。

生物的多樣性、豐富性才能維持生態平衡。這是大自然的法則，也是人類社會的生存之道。

老齡化的人口結構是失衡的，失衡必然帶來風險：

一個年輕人照顧一個生病的老人遊刃有餘，照顧兩個尚能應付，照顧三個就要崩潰了。

某種意義上，意大利新冠病毒的高死亡率，是老齡化社會系統崩壞的一次預演。

疫情終將結束，老齡化無法逆轉。

同樣面臨老齡化的中國，必須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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