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想捐100萬份試劑，卻被網民罵到放棄！日本新冠疫情有多嚴重？_風聞

作者：宋曉煜 上海社會科學院世界中國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編輯：李雪 瞭望智庫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瞭望智庫 （ID： zhczyj）。

而隨着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日本又成為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全球衞生危機的前沿，新冠疫情危機對日本經濟造成了嚴重打擊。久未發聲的軟銀集團掌舵人孫正義坐不住了，時隔三年他再發推特，表示願意為抗擊疫情提供幫助，首批將捐贈100萬份簡易PCR病毒檢測試劑。

結果，這番“好意”遭到了大量網友的反對，人們留言認為這樣做會讓大量患者湧至醫院，從而造成日本醫療的系統崩潰。2小時後，孫正義“認輸”了。

近日，美國著名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東亞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瑪利亞·索利斯（MireyaSolís）發表報告稱，新冠病毒（COVID-19）可能會給“安倍晉三時代”剩下的時間蒙上陰影。

1 兩難處境：經濟、安全哪個優先？

對安倍政府而言，2020年是“壓力山大”的一年。

2019年第四季度，日本GDP按年率計算下降6.3%，創近6年最大降幅。安倍政權急需在2020年挽回經濟頹勢。

對日本人而言，2020年（令和二年）本應是個充滿希望的年份。

這是德仁天皇繼位後第一個從1月開始的令和年，這一年的7月24日，第32屆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將在東京正式召開。要知道，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曾給日本帶來無數紅利，因此，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被各界寄予厚望。

▲ 圖為2020年東京奧運會和殘奧會會徽。圖源：日本NHK官網

與中國發動全國力量抗擊疫情的果決相比，日本的抗疫行動顯得有些不緊不慢。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對經濟增長的擔憂，束縛了日本政府的手腳，對經濟的考量使其未能在第一時間採取措施阻擊新冠肺炎的傳播。

鍾南山院士1月20日宣佈新冠病毒人傳人之前，已有不少中國遊客抵達日本。疫情暴發初期，一些早已訂好行程的中國訪客選擇繼續訪日。

春節假期是中國遊客赴日旅遊高峯期，每年3、4月是日本櫻花盛開、遊客往來如織的時節，考慮到往年旅遊業給日本帶來的巨大經濟收益，日本政府並未立刻限制外國人入境。

此時貿然採取嚴格的抗疫措施，意味着消費旺季極有可能變成淡季，甚至會讓國內外產生疑慮，影響到奧運會的召開，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

直到2月1日，日本開始禁止前14天內曾在湖北逗留的外國人及湖北省簽發護照持有者入境。2月13日，浙江省簽發護照持有者也被禁止入境。

3月5日，日本政府發佈了嚴格的抗疫措施，要求從中國和韓國入境的所有人員（包括日本人）需在指定設施隔離14天，且不得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已簽發的簽證暫時無效；從中國和韓國入境的客機只能在成田機場和關西機場降落。

2 有限停課、停業，效果有限

2月27日，安倍晉三首相公開號召全日本小學、初中、高中、特殊教育學校從3月2日起臨時停課，直至春假結束。

3月5日，日本文部科學省大臣萩生田光一宣稱，截至該日上午，日本99%的中小學都已停課。

對於首相的這一號召，日本輿論褒貶不一。

可以説，臨時停課表明瞭日本政府關心青少年生命健康的立場，能夠有效減少新冠病毒在中小學的大規模傳播，同時也給民眾生活帶來諸多不便。

其一，日本學校的學年制度每年4月開始，第二年3月結束；在正常情況下，日本中小學的春假是從3月下旬到4月上旬，3月2日停課意味着期末考試被迫延期、畢業生不能按時畢業、畢業典禮無法舉行。

其二，學生停課，家長仍要正常上班，停課不但無法阻斷病毒傳播途徑，還給雙職工家庭帶來壓力，不得不臨時請假照顧小孩。

其三，首相併未號召保育園、幼兒園一齊關門，反而使免疫力較差的幼齡兒童面臨集體感染的風險。3月5日，東京都一對姐弟雙雙感染病毒，姐姐是小學生，弟弟在保育園上學。

其四，停課對於一些學生是個好消息，不少本應宅在家裏的學生們因為太過無聊，選擇外出玩耍。如此，停課的意義就不存在了。雖然東京迪士尼樂園和大阪環球影城宣佈自2月29日起臨時停業，一些KTV和遊戲廳不得不採取措施限制學生入場，但是力度畢竟有限。

▲ 東京迪士尼樂園臨時停業。圖源：日本NHK官網

從目前態勢來看，新冠病毒尚未得到有效抑制。

據NHK報道，截至當地時間3月8日上午10點，日本新冠肺炎感染者總數為1159人，死亡14人。其中，國內感染者達到449人，死亡7人；“鑽石公主”號郵輪的乘客和乘務人員696人，死亡7人；乘坐日本政府包機回國的14人。

日本政府防疫措施從無到有、由寬轉嚴，這個過程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在此期間，日本國內各行各業受到衝擊。

3 旅遊業及周邊產業首當其衝

疫情發生後，1月27日，根據中國文旅部統一要求，包括出境團隊在內的所有團隊遊業務和機加酒服務全部暫停。此外，還有不少中國人取消個人訪日行程。

率先遭到嚴峻衝擊的是奈良縣。奈良縣政府所在地奈良市素以東大寺等世界文化遺產和奈良公園的鹿聞名於世。

截至1月31日，約有10500人取消了在日本奈良縣（其中約有7000人在奈良市）的酒店預訂。這一情況甚至導致“鹿仙貝”（專門給鹿吃的餅乾）銷量急轉直下，奈良的小鹿們吃不到“零食”，只能專心食用草、葉等主食。

中國暫停出境團隊遊後不過半個多月，2月14日，日本愛知縣一家成立於1956年的老字號温泉旅館“富士見莊”停止營業，目前已解僱十餘名工作人員，正在申請破產。該酒店主要服務對象是中國遊客，數年前就與中國旅遊公司簽訂合同，每月接待40~50組中國團隊遊客。

宮崎縣、三重縣、福井縣、福島縣、青森縣、鹿兒島縣、長野縣、靜岡縣等地均有成千上萬起酒店退訂事例。除了中國遊客，泰國等外國遊客以及日本老年人觀光團等同樣是取消訂單的主力軍。

3月3日，日本宮城縣召開縣議會，不得不把上個月剛剛提出的住宿税徵税條例撤回。不僅僅是酒店，航空公司、旅行社、飯店、商場等都因此受到了較大的影響。

受到“鑽石公主號”事件波及，日本郵輪業也遭遇衝擊。這艘被稱為“恐怖郵輪”“病毒製造機”的郵輪無疑使遊客受到了驚嚇。

注：“鑽石公主號”建造於日本三菱重工長崎造船所，船籍為英國，由美國公司經營。該郵輪於1月20日從日本橫濱出發，沿途停靠在中國香港、越南、日本沖繩縣那霸市等地的港口，原定2月4日返回橫濱。

2月1日，一位中途下船的香港遊客確診感染新冠肺炎，為此，日方要求包括乘客、船員在內的3711人從2月5日起在船上隔離14天，而確診患者的密切接觸者會被延長隔離期。直到3月1日，“鑽石公主號”終於實現全員下船。

▲ 圖為鑽石公主號。圖源：日本NHK官網

2019年，日本接納郵輪最多的10個港口的郵輪停泊次數共計1305次。截至2020年2月22日，取消停泊次數已攀升至206次，約佔2019年總數的16%。

3月2日，日本神户夜光郵輪公司申請破產。該公司經營着日本國內最大級別的餐廳式郵輪，平時很少接待中國遊客，2018年以來因暴雨、颱風等自然災害屢屢停航，燃料漲價後收益逐漸惡化，新冠病毒的蔓延，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4 破產、銷量減少，過半企業受到波及

據日本媒體報道，因新冠病毒蔓延，外國遊客減少，北海道一家生產可樂餅、經營西餐廳的企業——“北海道三富屋”於2月21日申請破產。

▲ 北海道三富屋申請破產。圖源：日本ANN News

以國內消費者為主要服務對象的食品加工業同樣受到新冠病毒的影響。日本每年從中國大量進口農林水產品，比如2019年就從中國進口了價值11911億日元的農林水產品，僅次於第一名美國的16470億日元。

受新冠肺炎影響，中國食材的收割、流通速度變緩，日本從中國進口的食材量大幅減少，給其食品加工業帶來很大影響。

拿大蒜和洋葱舉例。2019年2月第2周，日本從中國進口31.3709萬公斤大蒜、516.445萬公斤洋葱，2020年同一時期，大蒜和洋葱進口數據分別降至1.0632萬公斤和57.93萬公斤。

注：在日本超市，中國大蒜的價格遠遠低於日本大蒜；中國洋葱是日本餐飲店、食品加工廠經常購買的食材，原因在於價格低廉且出口至日本時為去皮狀態，能有效節省人工成本。

《東洋經濟》由此評論道，提高食品自給率才能有效提高應對災害的風險。

汽車等行業也受到不小的影響。如，豐田汽車公司2020年2月在中國共售出23800輛新車，與去年同一時期相比減少了70.2%。

快銷服裝品牌優衣庫的服裝生產相當依賴中國，2019年曾向中國上百家工廠委託服裝加工，同時，中國是其極為重要的海外市場——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生產到消費過程中只要有一環遭到破壞，就會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新冠肺炎給優衣庫造成的衝擊可想而知。

不僅如此，疫情對日本的餐飲業、零售業等諸多行業都是當頭一棒。3月初，東京商工調查公司對日本國內10408家企業進行了調查，其中表示受新冠病毒波及的企業高達54.1%。

5 廁紙“逢災逆襲”是傳統

隨着疫情的蔓延，廁紙正成為熱銷商品，中國香港、新加坡、日本、澳大利亞、美國、意大利等地都發生了廁紙搶購潮，甚至有人持刀搶劫600餘卷廁紙。

日本廁紙緊俏到什麼程度？不但老百姓在超市賣場哄搶廁紙，一些公廁甚至開始給廁紙上鎖防盜。

不過，日本人搶購廁紙絕非單純跟風，這個“傳統”由來已久。1973年石油危機爆發時，日本人就曾因聽信謠言紛紛搶購廁紙，那場搶購從1973年11月一直持續到1974年3月。

日本經濟產業省下屬機構曾與日本家庭紙工業會等機構合作發佈過一張號召儲備廁紙的海報，給出“儲備廁紙的三個理由”：

▲ 《儲備廁紙的三個理由》

第一，1995年阪神大地震後，災區最缺乏的不是食物、衣服，而是廁紙；

第二，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發生後，不僅是災區，全日本都缺少廁紙；

第三，日本大約40%的廁紙產自靜岡縣，一旦東海大地震發生，恐怕會造成嚴重的廁紙供給不足。

日本專家預測，東海地區（愛知縣、岐阜縣、三重縣、靜岡縣）未來極有可能發生一場大地震。儘管地震尚未發生，但是東海地區的政府、學校等機構多年來一直堅持向民眾宣傳相應的避難措施。

在自然災害頻發的日本，廁紙已成為人們心目中的重要災害必備物資。

6 醫療體系面臨嚴峻考驗

在日本，大醫院的醫療資源較為緊張，人們日常生小病時一般先去民營診所看病，醫生經驗豐富、等待時間短、服務更周到。

如果病情複雜，醫生會為患者寫一封介紹信，把患者介紹到大的綜合性醫院。沒有介紹信的患者想在大醫院直接看病，需額外支付數千日元（相當於幾百元人民幣）的“選定療養費”。

這種醫療體系讓日本人享受到更加個性化、便利的醫療服務，水平多年位居世界前列。

然而，近二十年來，與中國和韓國相比， 日本缺少抗擊嚴重傳染病疫情的經驗與準備，一旦暴發嚴重疫情，短板就暴露出來了。

日本政府將新冠病毒列為“二類指定傳染病”後，指定醫療機構能為新冠病毒感染者提供的牀位僅有1871個牀位。

注：“指定傳染病”共分5類，數字越小，危險程度越高，比如埃博拉出血熱、鼠疫等被列為一類傳染病。新冠病毒則被列為二類傳染病，與結核、SARS、MERS、甲型H5N1禽流感病毒、H7N9禽流感病毒等同列。

具體來説，4家“特定傳染病指定醫療機構”（10個牀位）；55家“第一種傳染病指定醫療機構”（103個牀位）；351家配備傳染病病房的“第二種傳染病指定醫療機構”（1758個牀位）。

這個數字裏，還有部分牀位正被用於治療患有其它傳染病的患者。

牀位不足怎麼辦？

當疫情擴散，指定醫療機構收納不了全部病人時，日本政府會擴大範圍，請求其它醫療機構接收病人。

2月下旬，曾有7名從“鑽石公主號”下來的患者被送往愛知縣的7家醫院，每家醫院接收1名患者。因為病牀緊缺，愛知縣的藤田醫科大學岡崎醫療中心雖然不在上述三種指定醫療機構名單之中，也被指定暫時接收“鑽石公主號”的無症狀感染者。

但是，一旦疫情擴大，可被徵調的醫療資源非常有限。

國立醫院、公立醫院、大學醫院等醫療機構的職員多為公務員或享受公務員待遇，政府要調動此類醫院比較容易。然而，這類大醫院一向醫療資源緊張，以前沒有疫情的時患者候候診時間都很長，難以迅速滿足需求。

而規模較小的民營醫療機構一方面難以應對複雜、複雜、危重的病情，另一方面政府徵調起來比較困難。

總而言之，由於牀位緊缺、資源調配困難等問題，短時間難以大規模檢測和接收新冠病毒感染者。

注：日本的醫院主要分為以下幾種

*民營醫院，由民間醫療法人、個人經營的醫療機構，大多規模較小。

*國立醫院，由厚生勞動省及其管轄的獨立行政法人運營的醫院。

*公立醫院，由日本各都道府縣、市町村等自治體運營，市立醫院、縣立醫院均在此列。

*大學醫院，分為國立大學附屬醫院、公立大學附屬醫院、市立大學附屬醫院、私立大學附屬醫院等。

*日本紅十字社、國民健康保險團體聯合會及國民健康保險組合、厚生農業協同組合聯合會、社會福利法人恩賜財團濟生會等公共機構運營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