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槓遲但到”的一些思考_風聞

1

周初寫了一篇《當大家被頭條號作者“蘇州河”帶走之後》。

為了儘量避免誤解，我在文章的開始做了一段立場闡釋。我覺得這段寫出去，理解起來就不會那麼吃力，可能看不明白的也就一兩個吧。

但我還是樂觀了。

有句話叫“槓遲但到”，意思是“槓精可以遲到但絕不會缺席”，這篇文章還是遇到了憤怒的駁斥。

這幾天我就在反思：究竟還有沒有什麼表達不細密的地方。

按照慣例，我把那些“未曾想到”的留言代表置了頂（同類的還有大概十來條，因為太重複，本着“重者從早”的原則未點出，也請這部分讀者理解），也在思考該如何好好解釋。

對噴對罵肯定不是一個良性的溝通方式。我一直想，我平時都在做給中小學生的節目，也許，把我那些對孩子講的邏輯拿出來談，可能也會有點意義。

如果你仔細看這些評論，會發現它大體可以分為兩類：

一類叫“洗地”説。它的主旨是“堅信謠言屬實，斥責闢謠者居心叵測”，有些還認為今日頭條封停這個造謠號是“境外勢力打壓”；

另一類叫“都不是好東西説”。意思是“你們造謠的和闢謠的都不是好東西”。

其實，在我對中小學生的節目裏，多少會談到我們看待事物的邏輯。今天我想把部分比較簡單的內容帶給大人們。

2

可能有些讀者注意到，我提到了“形式邏輯的同一律”。

有些人可能會忿忿不平地覺得，灰鴿又在顯擺，又在高高在上地指責別人啊！

大家心裏的不滿感更重了。

其實，《形式邏輯》是我22年前在華東師範大學讀大一時的必修課，兩個學分，而“同一律”是形式邏輯的基本規律之一：就是在同一思維過程中，必須在同一意義上使用概念和判斷，不能在不同意義上使用概念和判斷。

它不是什麼高深的、需要博覽全書的理論。

比如，我説這個板凳挺長，如果有人説，那根扁擔更長，你怎麼不誇讚呢？就違背了同一律。

比如，我扶了劉村的老太太過馬路，如果有人説，前兩天李村的老頭在路上摔骨折了，怎麼不見你的身影呢？這也違背了同一律。

同樣，我幫大家闢了個謠，反駁點應該是闢謠的方式對不對、謠言是不是真謠言，遣詞造句裏有沒有不規範、不嚴密的地方，而不是“別的謠你怎麼不闢呢”？

這同樣是很典型的違背同一律。

事實上，如果你看一下歷史文章，就知道別的謠我一樣闢。只不過它們不可能被集納在一篇文章裏——那太長了，主題和方法論也不一樣。 

如果沒辦法遵守同一律，爭論就很難有意義。因為大家的討論維度是交叉不到一起的。

3

而“你們都有問題”，核心是“以偏概全”。

用詞典上的話説，就是“以片面觀點看待整體問題”。

一個領域裏出了一個壞人，這個領域就全是壞人；反過來，這個行業出了一個好人，這個行業裏就全是好人。

在具體事例上，因為日本曾經侵略過中國，所以所有日本人都是極端右翼分子；因為武漢是疫區，所以所有湖北人都是病毒攜帶者；因為有留學生犯了豌豆公主病，所以所有歸國的留學生都是白眼狼……

因為有自媒體在造謠，所以“所有的自媒體都不是好東西”。

其實這樣的認知植根在很多人的腦海裏，要扭轉非常難。所以我一直對孩子們説，要想辦法擺脱它。不然，我們很容易在生活中陷入認知的誤區。

有位聽眾羣的小朋友，看到有段時間媒體的報道，堅定地認為每一個外賣員“辛苦善良充滿愛心”，是“社會上最值得關愛的人”，“一定不能打差評”，結果看到小區裏外賣員甩着飯盒抽着煙、隨地吐痰、一嘴粗話時驚呆了。一下子覺得“媒體都在撒謊”。

其實媒體沒有撒謊，他也沒看錯。只不過他把“個體”和“整體”弄混了。

某江日報不代表傳統媒體都完了，我們還得看到一財三聯財新；黎女士、要跑步的前拜耳員工和礦泉水小姐也不代表着歸國的全部，我們也要看到28小時不吃不喝的留學生瑤瑤，以及更多規範回家的遊子們。

對前者，我們當然牙癢癢，恨不得一腳踹他們回去；但對後者，國家依然在張開懷抱。

如果把所有人都斥為“千里放毒者”，把出國看作“背叛”，非要寫文章樹立一個羣體對立，大喊“留學生做個人吧！”，可能有爆款，但並不符合事實。

對自媒體的指責也一樣。

4

最後的探討，留給下面這條吧：

他説的還是有些道理的。但還有一些內容，值得我們繼續共勉。

其實，寫出一篇“讓大家聲討”的謠言並不難。如果不考慮後果，我大概一天就能編造個四五條來，絕對每一個都能讓人義憤填膺，並且能看出“大是大非”來。

但我一直覺得，“大是大非”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它建立在真相的基礎上。

因為真相，我們知道我們的自豪屬於哪裏，驕傲來自何方；因為真相，我們能觸摸到中國力量，能意識到它在這場戰役中的作用和優勢。

它就是一個航標，讓我們知道朝哪裏行進。這個朝向，就是“大是大非”。

因為假象而迸發的“大是大非”，很可能只是在岔路上痛打一個“不存在的敵人”——

發泄一下可能也沒問題。

但我們還是得留足力氣，回到真實的航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