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國家能從中國的疫情防控裏學到哪些關鍵經驗？_風聞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Nature自然科研”，作者：David Cyranoski 

研究人員正在評估中國所採取的封閉措施的效果，以便為控制這場大流行提供思路。

新冠病毒席捲全球，疫情不斷升級的國家和地區迫切想要知道，中國採取的極限封閉措施是否是控制住這場危機的關鍵。眼下，其他國家紛紛效仿中國，限制全境人員流動，已有幾十個國家和地區限制國際旅客入境。

中國採取增加社會距離的措施，以阻斷新冠病毒的傳播。來源：Getty

1月中旬，中國官方採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來遏制病毒傳播：宣佈停止疫情中心武漢市和湖北省其他15座城市的人員流動——整個湖北省有超過6000萬人口。飛機和鐵路停運，公路暫時封閉。

很快，中國許多城市規定居民除採購食物和看病買藥外，儘量待在家中。根據《紐約時報》的報道，約7.6億人——中國一半多的人口居家避免外出。

距離實行封閉措施快兩個月了，有些措施依然沒有解除，每日新增病例維持在幾十例左右，比之前高峯時的幾千例有了大幅減少。“這種限制人員流動的極限措施非常成功。”明尼蘇達大學的傳染病科學家Michael Osterholm説。

在上個月發佈的一份報告中，世界衞生組織稱讚中國採取的“絕無僅有和世所罕見的公共衞生響應扭轉了不斷增加的病例數”。

香港大學傳染病研究員梁卓偉説，最重要問題是，中國採取的一系列干預中，哪些才是遏制病毒擴散的最重要的措施。他説：“目前正經歷第一波傳染的國家和地區需要知道答案。”

《自然》採訪了幾位流行病學家，詢問他們封閉措施到底是否有效；是否只要避免大規模聚集就夠了，以及其他國家和地區可以如何借鑑學習中國的經驗。

01****封城之後的情況如何？

在干預措施出台之前，科學家估計每位感染者會把病毒傳給兩個人以上，傳播潛力大。根據未包含遏制措施的早期疾病擴散模型，新冠病毒SARS-CoV-2會感染40%的中國人口——約5億人。

但是，倫敦衞生與熱帶醫學院模擬傳染病擴散的Adam Kucharski估計，從1月16日至30日，也就是包括封城第一週在內的這段時間裏，每位感染者的感染人數降至1.05。“那真的不可思議。”他説。

中國的每日新增病例似乎在1月25日達到了峯值，也就是武漢封城的兩天之後。

根據世衞組織的數據，截至3月16日，中國大概通報了8.1萬例確診病例。部分科學家認為許多病例沒有報告，有些是因為輕症患者不會尋求醫療救助，有些是因為沒有進行檢測。但似乎可以明確的一點是，這段時間採取的措施確實有效，英國牛津大學流行病學家Christopher Dye説。“即使有20或40倍的病例數——儘管看起來並不可能，但防控舉措是有效的。”Dye説。

02****中國的疫情響應是否能更有效？

流行病學家表示，中國的大規模響應有一個明顯不足：開始得不夠早。12月和1月疫情剛暴發的幾周裏，武漢官方通報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速度較慢，使得控制措施存在延遲，密歇根大學公共衞生研究員Howard Markel説。

英國南安普頓大學新發疾病研究員Lai Shengjie和Andrew Tatem的模擬顯示1，如果中國再早一週採取防控措施，或許能防止67%的病例發生；再早三週，也就是1月初開始，就能把感染人數控制在總病例數的5%。

武漢的一間教堂正在進行消殺工作。來源：Feature China/Barcroft Media/Getty

其他城市的數據也體現出速度的重要性。Dye的一篇預印本論文2分析了中國296座城市的遏制措施，分析發現，在第一例COVID-19病例出現前就停運公共交通、關閉娛樂場所、禁止公開聚集的城市，比不採取此類措施的城市要少37%的病例。

03****中國的旅行禁令是否特別有效？

多項針對航空旅行的分析顯示，暫停湖北省內人員乘坐飛機、火車或汽車離省，確實減慢了病毒的傳播速度，但這種效果的持續時間不長3。根據意大利、中國和美國科學家3月6日發表在《科學》上的一項研究4，武漢封城將疾病擴散至中國其他城市的時間延遲了大約四天。

該研究團隊發現，旅行禁令對全球的影響更為持久，讓4-5例中國病例的輸出晚了2-3周的時間。不過在那以後，其他城市的旅客將病毒傳播至其他國際城市，引起了新的暴發。該團隊的模型顯示，即使阻止90%的旅行，也只能輕微降低病毒的傳播速度，除非同時採取其他措施。

既然旅行禁令只能起到降低傳播速度的作用，則一定要以鼓勵信任的方式實行這一禁令，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流行病學家Justin Lessler表示。“如果你鼓勵民眾撒謊或鑽空子，那這種措施是註定要失敗的。”他説。

歐洲、美洲、非洲和亞洲的幾十個國家和地區都已宣佈了採取旅行限制。

世衞組織一直在警告旅行禁令的風險，稱這種方式有時候對防止傳染病擴散並不見效，它們會佔用其他更有效措施的資源，阻斷援助和技術支持，還會對許多行業帶來不利的影響。

04****有哪些經驗值得其他國家和地區學習？

Tatem和Lai利用模型評估了中國的早檢測早隔離，以及減少人際接觸和跨城出行，對控制病毒傳播的協同作用。這些措施的聯用，讓病例數沒有出現67倍的增加，否則，2月底的病例數可能會接近800萬。

減少人際接觸的作用本身就很顯著。該團隊利用中國互聯網巨頭百度的手機定位數據，發現人員活動發生了大幅減少，他們認為這代表了人際接觸出現了驟降。如果沒有這些下降，2月底的感染人數可能是現在的2.6倍左右。

不過，早檢測和早隔離才是減少COVID-19病例的最重要因素。如果沒有這些措施，中國在2月底的確診人數可能是現在的5倍。“如果要分主次的話，早檢測和早隔離應該是最重要的。”Tatem説。

新加坡就是早檢測的受益者。新加坡是最快檢測病例的國家之一，官方之前就提醒醫生注意一種“不明原因肺炎”，新加坡衞生部傳染病響應團隊負責人Vernon Lee表示。新加坡開始出現病例後，醫生立即甄別並隔離了感染者，並對他們的接觸者進行了追蹤，Lee説。

新加坡目前還有不到250例COVID-19確診病例，並不需要實行和中國一樣的大範圍活動限制。Lee説，一些活動取消了，醫院對COVID-19患者進行了隔離和體温篩查，還有一些其他社區防疫措施已經到位。他説：“但生活還在繼續。”

中國關閉學校的影響目前仍未可知。一項關於COVID-19在深圳傳播的預印本研究5發現，雖然兒童的易感程度和成人一樣，但尚不清楚感染後多無症狀的兒童是否具備傳播病毒的能力。研究的共同作者Lessler説：“這對評估關閉學校的影響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05****中國的疫情快要結束了嗎？

中國COVID-19病例的增速已經大幅放緩，有人擔心，一旦中國完全解除防控，病毒可能會捲土重來，甚至會由目前暴發疫情的國家反向輸入中國。由於中國的措施讓絕大多數人羣免受感染，一大部分人對新冠病毒不具有免疫力，梁卓偉説。

Osterholm説，中國在抑制病毒，沒有消除病毒。他認為需要等到中國恢復正常運行的八週後，再來評判限制羣眾活動措施的具體效果。

中國國內目前可能正在激烈辯論應該何時放開封閉措施，帝國理工學院的傳染病學家Roy Anderson説。他認為，一旦解除，可能會有第二波感染。

Anderson説，封閉措施必須在某個點結束，政府應當提醒民眾繼續保持社會距離和良好的衞生習慣。他説：“我們自身的行動比政府的舉措更關鍵。”

參考文獻：

1.https://www.worldpop.org/events/COVID_NPI

2.Tian, H. et al. Preprint at medRxiv https://doi.org/10.1101/2020.01.30.20019844 (2020).

3.Wells, C. et al. Proc. Natl Acad. Sci. USA https://doi.org/10.1073/pnas.2002616117 (2020).

4.Chinazzi, M. et al. Science https://doi.org/10.1126/science.aba9757 (2020).

5.Bi, Q. et al. Preprint at medRxiv https://doi.org/10.1101/2020.03.03.20028423 (2020).

原文以*What China’s coronavirus response can teach the rest of the world*為標題發表在2020年3月17日的《自然》新聞解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