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偉偉：要讓美國知道，低估中國的戰略決心只會重蹈覆轍！_風聞

在今年的2月26日，美國耶魯大學高級研究員斯蒂芬·羅奇在香港《南華早報》網站發表文章評論中美貿易戰，羅奇在文章開篇指出：“特朗普政府低估了中國的韌性和戰略決心”。在文章結尾又説道：

【“這一現實對於美國談判代表們而言將是追悔莫及的醒悟，這些人正在誤讀中國的實力以及表面上的空洞好處。”】

在美國，斯蒂芬·羅奇可不是個普通的大學教授，他曾擔任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兼亞洲區主席，被認為是華爾街研究亞洲問題的權威人物，他的文章和意見在美國也有一定權威性。與羅奇此前批評美國政府和部分專家“中國崩潰論”的文章一樣，這是羅奇又一次向特朗普政府吹出的“警哨”，但顯然不被特朗普政府所接受。

除了在貿易戰中反覆敲詐中國，在軍事方面，特朗普也讓美國軍艦頻頻進入中國南海“秀肌肉”：2020年1月25日，美國海軍“蒙哥馬利”號瀕海戰鬥艦擅自進入中國南沙島礁臨近海域；1月28日，美國海軍“蒙哥馬利”號和“吉佛茲”號瀕海戰鬥艦以編隊形式在中國南海海域航行；3月10日，美國海軍“麥克坎貝爾”號導彈驅逐艦擅自闖入中國西沙領海；3月13日，美國海軍“美利堅”號兩棲攻擊艦和“吉佛茲”號瀕海戰鬥艦進入中國南海海域並展開聯合訓練。

如此密集的頻率、如此強勢的陣容、如此肆意的挑釁在近年來實屬罕見，除了為所謂的“航行自由”作輿論鋪墊之外，美國似乎不僅是低估中國的戰略決心，而是更想在南海摸清中國的戰略決心和國家意志，用美國著名經濟評論員吉姆·克萊默的話講就是：“特朗普在賭中國是個紙老虎！”這符合特朗普“富貴險中求”的商人特性，尤其是頻頻在中國家門口向他的盟友們炫耀武力，一定程度上能夠維持美國在盟友中的威望。這也表明，特朗普想證實他對中國的戰略決心和國家意志低估是正確的。

從歷史上看，美國低估中國的戰略決心和國家意志是有一定淵源的。1950年6月，新中國成立僅僅8個月，朝鮮戰爭爆發，隨後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登陸朝鮮，企圖憑藉“世界無敵”的軍事實力強勢干預朝鮮局勢。與此同時，中國會不會在美軍介入後出兵援助朝鮮成為美國中情局研究的重點，他們密切關注着中國的態度，甚至有專門的人員對毛澤東主席進行研究，以分析他是否會定下出兵援朝的決心。但自以為是“上帝選民”的美國人，認為攜二戰勝利餘威的美軍世界無敵，在情報分析時便預設了一個結果。

1950年9月29日，美國宣稱將向三八線以北進攻。9月30日，周恩來總理在國慶慶祝會上回應：

【“中國人民熱愛和平，但是為了保衞和平，從不也永不害怕反抗侵略戰爭。中國人民決不能容忍外國的侵略，也不能聽任帝國主義者對自己的鄰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

10月1日，南朝鮮軍越過三八線，麥克阿瑟集結了33萬聯合國軍，並向朝鮮發出“最後通牒”，要求朝鮮人民軍無條件“放下武器停止戰鬥”。10月3日，周恩來總理緊急約見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再次鄭重表達了中國政府的立場：

【“美國軍隊正在企圖越過三八線，擴大戰爭。美國軍隊果真如此做的話，我們不能坐視不顧，我們要管。”】

周恩來還特意囑咐翻譯浦壽昌，對“要管”兩個字翻譯要加重。然而，美國當局雖然通過不同渠道多次收到了周恩來的警告，卻認為潘尼迦是對共產黨親近的“帶有政治色彩的傳話筒”，並沒有對中國政府的多次警告予以重視。美國中央情報局給總統杜魯門準備的分析材料中寫道：

【“儘管周恩來講過那樣的話，中國軍隊在向滿洲運動，宣傳上措辭激烈以及發生邊境侵犯事件，但沒有令人信服的跡象表明中國共產黨的確打算全面干涉朝鮮。”】

中情局最後給出的依據是：“中國共產黨人毫無疑問害怕與美國交戰的後果。他們的國內計劃規模如此之大，以致整個政權計劃和經濟將由於戰爭的巨大消耗而受到危害”。10月7日，美軍在開城地區越過三八線，向北攻進。

低估中國的戰略決心和國家意志，後果是可怕的。實質上，按正常邏輯分析，當時美國當局這樣的態度並非不可理喻。1950年，美國鋼產量8772萬噸，工農業總產值2800億美元，擁有原子彈等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具有最強的軍工生產能力；而中國鋼產量只有60萬噸，工農業總產值不到100億美元，實力雄厚的蘇聯也不願因援助朝鮮而冒同美國直接衝突的危險。雖然對出兵朝鮮已有思想準備，但毛澤東主席深知，剛剛從近百年戰火中獲得新生的中國同美國對抗有極大的風險，誕生僅一年的新中國極有可能因為這一戰死在襁褓中，麥克阿瑟也放出狠話：“如果中國軍隊敢渡過鴨綠江，我就要使他們遭遇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可想而知，毛澤東主席下定這樣一個作戰決心需要何等氣魄和膽略。基辛格後來在《論中國》中寫道：

【“任何研究軍事的人都不會想到，剛打完內戰，喘息未定，主要靠繳獲國民黨的武器來裝備自己的人民解放軍居然敢和一支有核武器撐腰的現代化軍隊作戰。毛澤東的軍事戰略實為常人所不及。”】

出兵朝鮮是毛澤東主席一生之中最為艱難的決定，但也是對中國國家決心意志的有力聲明。中國人民志願軍進入朝鮮後，英勇血戰，將聯合國軍從鴨綠江畔擊退至三八線以南，迫使美國人重新坐在談判桌上，簽下了《停戰協議》。抗美援朝戰爭起於鴨綠江、止於三八線，是巨大的勝利；朝鮮戰爭起於三八線、止於三八線，是平局。但基辛格在評價朝鮮戰爭時卻説：

【“毛澤東新思想的主要貢獻不僅在於他的戰略思想，更在於藐視世界強權，敢於走自己的路的堅強意志。從這個廣泛的意義上説，朝鮮戰爭對中國而言不只是平局。它確立了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作為軍事強國和亞洲革命中心的地位。它還建立了中國作為一個令人敬畏的對手的軍事威信，在以後的幾十年中，這一威信始終不墜。”】

抗美援朝給低估中國戰略決心的美國沉重一擊，積貧積弱的中國開始受到“世界無敵”的美國的敬畏。從此以後，美國研究中國的機構和人員驟增、美軍研究中國軍隊的機構和人員驟增，企圖從他遇到的最強勁的對手中國這裏得到答案。基辛格就是其中一位，後來基辛格成了促成中美建交的關鍵人物，為中美關係發展作出了歷史性貢獻，在同中國幾代領導人、幾十年的交往中，他對中國的研究尤為深刻。

抗美援朝戰爭在令對手敬畏的同時，也給了中國精神上的重生，向近百年來習慣肆意欺凌中國的西方列強宣示了中國的戰略底線和捍衞底線的決心意志，為中國贏得了半個多世紀的戰略發展期，讓“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沒有淪為一句空話。今天的中國軍人之所以受到美軍的尊敬，就是因為當年在朝鮮戰場上零下四十多度的環境中，穿着單衣單褲的中國軍人打出來的。戰後，李奇微在回憶錄《朝鮮戰爭》中沉痛地反思戰爭教訓：

【“儘管麥克阿瑟和他的支持者們知道，紅色中國完全能夠迅速採取在朝鮮進行干預的威脅行動，但他們還是低估了中國人的這一決心。而我們的錯誤在於，我們採取行動時依據了這樣一種理論，即認為當時‘沒有一位神智清醒的司令官’會向鴨綠江以南派兵作戰！”】

李奇微是當時美軍之中難得的清醒將領，他曾敏鋭地捕捉到志願軍的“禮拜攻勢”並採取相應措施，給志願軍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在反思戰爭教訓時，李奇微依舊保持清醒，他向美國當局呼籲：

【“當我聽到有影響的人物向我們擔保中國‘不敢’採取這種或那種行動時，我才感到不安。我相信我們軍界的決策人再也不會由於錯誤地判斷共產黨中國人的意圖而產生麻痹情緒了！”】

李奇微的呼籲是有效的，朝鮮戰爭結束後，領教了中國戰略決心的美國也不敢再肆意挑戰中國的底線。即使揮舞核大棒進行恐嚇威脅，毛澤東主席一句“紙老虎”也能令美國當局望而卻步。基辛格坦言：“對中國在朝鮮戰爭的記憶成了後來美國對越戰略的一個重要制約”。朝鮮停戰14年後，越南戰爭戰火迭起，美國藉口“北部灣事件”對越南北部進行轟炸。面對美國再次咄咄逼人，中國政府嚴肅聲明立場：“美國對越南民主共和國的侵犯，中國絕不會置之度外”。這一次，美國汲取了朝鮮戰爭中低估中國決心意志的教訓，對中國的警告十分重視，美軍始終將界限控制在北緯17°以南，直至越南戰爭結束也沒有越過。1967年，在分析越南戰爭時，年過七旬的李奇微説：

【“對於向紅色中國提出最後通牒的任何辦法是否明智，我是深表懷疑的。我相信，中國領導人會拒絕以任何方式向他們提出的任何最後通牒。”】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美國、蘇聯、印度、越南都曾試探中國的戰略決心和國家意志，但無一例外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討苦吃，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教訓，就是嚴重低估了中國的戰略決心和國家意志。

抗美援朝可以為我們贏得50年令對手敬畏的軍事威信，但不可能為我們贏得100年的，更不能幻想更久。如今，距離中國出兵援朝已經70年了，美國對中國的研究和試探從未停止，尤其是在中國軍隊30多年沒有經過實戰檢驗後，美軍對中國軍隊的研究有了新的判斷，對中國軍隊的戰鬥力產生了懷疑。也有人認為，美軍對中國的戰略決心的試探從炸燬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便已開始。雖然中國軍隊屢次向外界展示了履行使命任務的決心意志，甚至明確表示不惜一戰，但似乎並沒有上世紀那般引起美國當局足夠的重視。2019年2月，美國國會中國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召開聽證會，美國陸軍退役中校、獨立研究員丹尼斯·喬·布拉斯科向國會建議：

【“解放軍的教育和訓練體系也沒能讓指揮員和參謀做好未來的戰爭準備。因此，中國軍方高層幾乎或根本無意讓解放軍參與大規模實戰，而更願意通過威懾和非戰爭行動（綜合運用民間和政府力量，半軍事和軍事部隊）來實現中國的國家目標。”】

很明顯，美軍認為解放軍不想打也不敢打。這樣的研究結論和建議來源於美國國會，不得不引起我們重視，美國正在試探中國的戰略決心，或者説美軍已經確信他們掌握了中國軍隊的戰爭決心。縱然這是美軍的嚴重誤判，但我們需要做好應對美軍在誤判主導下行動的準備。

在中國軍隊長達30多年實戰空白期中，美軍從未停止過實戰磨礪，不僅積累了豐富的實戰經驗，而且軍事理論的創新步伐也讓世界各國矚目。美國著名智庫蘭德公司對2015年的中國軍改深入研究後得出一個結論：

【“有些東西軍隊只能從實戰之中學習，中國軍隊的實戰化訓練只能提高其核心能力而已。”】

美國一些研究人員甚至認為：“缺乏實戰經驗和其他弊病使解放軍成了一隻‘紙老虎’”。從軍事層面看，美軍自朝鮮戰爭後，在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通過幾場高技術局部戰爭積累了許多成功的實戰經驗，它正在重拾在朝鮮戰場丟失的自信與高傲，並準備重新挑戰曾打敗過他們的中國軍隊。

時代變了，中國軍隊變化巨大、進步巨大，美國軍隊也變化巨大、進步巨大，布拉斯科和蘭德智庫低估中國戰略決心的結論和朝鮮戰爭前美國中情局的結論也有了本質上的區別。70年前，中國貧窮落後，美國低估中國，判斷是基於中國的國家實力；70年後，中國空前發展，美國依舊低估中國，判斷則是基於中國的戰略決心，對於軍人而言就是未來戰爭決心。美軍認為，歷經30多年的和平發展，解放軍正在走“鋼多氣少”的路，“鋼多氣少”的解放軍比“鋼少氣多”的解放軍更容易對付。對美軍而言，我們的戰略威懾沒有完全到位，向對手傳遞決心意志不夠，尤其是在中美關係摩擦逐漸增多的情況下，美國對中國的戰略決心產生了模糊認識，並且誤導產生了危害中美兩國關係的政策。金一南教授在《勝者思維》中也寫道：

【“在和平環境中生活30年，享受了和平帶來的種種好處，不願意因為一些糾紛和其他國家鬧翻，更不願像某些強國那樣動輒顯示軍事實力，其負面效果是使中國的軍事威懾力也隨之下降，而軍事威懾力對一個大國至關重要。”】

在波譎雲詭、強手如林的當今世界，不彰顯中華民族的血性毅力、不展現中國軍隊的戰爭決心，就無法對以美國為首的敵視中國發展的國家形成有效威懾。

有效的戰略威懾必須具備三個要素：實力、決心和信息傳遞。實力是戰略威懾的基礎，軍事實力則是實力構成的主體和核心，是戰略威懾的保底手段。決心是戰略威懾的靈魂，沒有決心的威懾就是“紙老虎”，關鍵時機亮出敢於和善於運用軍事手段的決心意志，是戰略威懾的關鍵所在，對於軍隊而言，就是在“能打仗、打勝仗”之前做到“敢打仗”，一定要在“能不能”之前解決“敢不敢”的問題。一位原總參領導赴廣州軍區任司令員時曾説了三句話：“請問在座的各位高級將領，你們誰天天在想打仗？想打仗的誰會打仗？會打仗的誰敢打仗？”可謂是經典三問，尤其最後一個“敢”字點破了問題關鍵。戰略威懾的第三個要素是信息傳遞，就是必須讓對方清晰地知道我們的實力和運用實力的決心，將這樣的決心意志滲透到對方的戰略思維中，從而用我們的戰略思維影響對方的戰略思維。事實上，是我們在戰略威懾中信息傳遞不徹底，展示決心的行動也不夠有力，導致美軍低估了中國的戰略決心，產生了嚴重的誤判。美國在貿易上對中國打壓、軍事上屢屢挑釁，既是在扼殺“中國製造2025”，阻礙中國發展，又是在試探中國的戰略決心，揣摩中國底線。如果對手一旦確信他們掌握了我們的底線，在戰略上藐視我們，那我們便要做好相應的行動準備。

強化威懾，絕不能僅僅停留在口頭警告的層面，要有“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魄力和勇氣，警告要以閃亮的機頭和冷森森的彈頭進行，要讓美國清晰的知道，他們低估中國的戰略決心，是在重蹈歷史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