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能源安全：從哈薩克斯坦減少天然氣對華供應聊起_風聞

3月11日，哈薩克斯坦能源部部長努爾蘭·諾加耶夫表示，哈薩克斯坦在2020年2月到3月，對中國天然氣供應量將減少20%-25%。他提到這條消息時特別表示，這是“應中方要求”。另外，全年對華供氣量仍將與上年基本持平。

可能有些人聯想到貿易摩擦甚至是貿易制裁。實際上，恰好相反，這是中哈雙方友好的體現。

按照天然氣協議，交易雙方的採購量和付款金額都是商量之前商量好的，不能輕易更改。由於國內受到疫情影響，工廠停工、隔離控制導致天然氣運輸量和使用量下降。哈薩克斯坦照顧到中國疫情影響，痛快答應減少對中國天然氣供應，也是體諒我們的困難。也就是説，我們的需求少了，哈薩克斯坦的供應也相應地減少了。

所以，這個問題可以説就解釋完了，但是還不夠，因為天然氣是保證我們基本生活，也是生活品質的重要的能源，所以我們可以把背景再延展一下，再來了解幾個問題。第一，就是中國的天然氣依存度的問題。

中國的天然氣儲量與產量都是不低的。按儲量算，中國在全球排名第十，前九名分別是俄羅斯、伊朗、卡塔爾、美國、沙特阿拉伯、土庫曼斯坦、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委內瑞拉、尼日利亞。

儲量不代表產量，產量排名，中國排在第六，我完整地念一下啊，大家看看有哪些變化：俄羅斯、美國、伊朗、卡塔爾、加拿大、中國、歐盟、挪威、沙特阿拉伯、土庫曼斯坦。

雖然中國天然氣排名位於前十，但是中國作為能源消費第一大國，需要穩定的外部供應。2019年7月中石油發佈信息，中國天然氣進口逐年增加，從2014年的578億立方米增加到2018年的1262億立方米，而2018年天然氣消費量達到2800億立方米，對外依存度是45%。

對外依存度非常地高，下面就是第二個問題，中國天然氣進口的方式與線路。中國的天然氣進口分兩種方式，陸上管道與海上運輸，海上運輸也就是LNG船裝載的。哈薩克斯坦向我們輸送的天然氣走的是陸上管道，這種方式對設備的要求沒有液化天然氣那麼高，主要成本在於前期的管道建設，而在後期的管理運營成本，比液化天然氣要低80%，唯一缺點就是靈活性差一點，畢竟管道都擺在那裏麼，需要簽訂長期穩定的合同，以保證雙方利益的最大化。

管道天然氣主要來自中亞和緬甸，液化天然氣主要來自澳大利亞、卡塔爾、馬來西亞、印尼、巴布亞幾內亞、美國等。管道天然氣相對來説進口幅度有限，液化天然氣資源還是佔據重頭。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液化天然氣進口量5300萬噸，佔到天然氣進口總量的59%。

因為對外來能源依賴性較大，為了保證能源供應安全，中國已經大致基本建立四大能源通道。中國-中亞的西北通道，中俄的東北通道，中緬的西南通道，東部的海上液化天然氣通道。

如果單獨就管道天然氣而言，2018年我國天然氣管道氣進口量517億立方米，都是來自中亞天然氣管道和中緬天然氣管道。其中，來自中亞佔94%，中緬佔6%。2019年12月，俄羅斯天然氣通過中俄東線天然氣管道也正式進入中國。

陸上雖然建設了三條能源通道，但是修建時間不長，能源供應量沒上來，天然氣供應還是靠東部海上LNG液化天然氣輪船運輸。但海上通道有一個難題，從中東、北非運過來的油氣要經過馬六甲海峽。

作為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之一，每年經過馬六甲海峽的近10萬船隻，佔世界海上貿易四分之一份額。其中約有60%是中國的，而中國大部分能源進口都要走這條通道。馬六甲海峽由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度尼西亞三國共同管轄。可是這麼重要的地方，當然少不了美國的參與，實際上，除了美國，日本、印度都想控制這條通道。

像馬六甲海這種地方，海盜出沒也很頻繁。2019年7月份，就有一艘韓國貨船在馬六甲海峽遭遇海盜襲擊。可見，保障外部能源通道安全，挑戰巨大。雞蛋不能全部放在一個籃子裏，如果國內油氣資源儲量可以上來，那我們的擔憂就可以減少幾分。

我國對於馬六甲海峽的港口也在主動出擊。中國企業在馬來西亞建設了最大港口，皇京港，由國家電力投資集團的子公司，中國電建集團承建，也是最大的投資方，另外還有深圳市鹽田港集團與山東日照港集團。於2016年10月奠基，預計深水港項目於2019年落成，全部項目預計2025年完成。除了深水碼頭以外，整個皇京港發展計劃的工程還包括旅遊、商業、金融、地產開發和臨海工業園建設，總投資可能超過664億人民幣，將填出4個人工島嶼。

皇京港離新加坡只有100多公里，自然條件更好。預計每年處理800萬標準箱，相比呢，上港集團的洋山港每年1980萬標準箱，是洋山港的40%。

新加坡也感受到了皇京港項目的威脅，對於這樣一個純商業項目，媒體上刊文甚至説，這項交易似乎沒有邏輯，因此許多人質疑這是否與軍事而不是商業利益有關。皇京港的建設在2018年一度停滯，2019年又開始逐漸恢復。

第三個問題，就是中國的可替代能源發展。

目前，為增加市場競爭，保證國家能源安全，國家開始允許民資、外資進入油氣勘探與開採領域。政策是大的框架和概念，放開了外資和民營資本渠道，是否能讓這些新資本嚐到甜頭，還是未知數。國家前期開放的基本都是難動用的和非常規油氣區塊，投資風險很大。三桶油多年的技術積累尚且難以盈利，民營資本作為新手，可能基本上是以虧損結尾。

國際石油巨頭如果想投資的話，那得看在哪個區塊和協議的具體條款。此前，與外資的具體合同主要是海上勘探，目的是引進技術。不過，近幾年也出現了殼牌、康菲先後退出國內一些頁岩氣區塊的合作，主要也是因為大規模投資，卻看不見效益。相反，如果合作條款不苛刻，外資獲得好的區塊，盈利的機會還是有的。

前不久，重慶、四川的頁岩氣勘探獲得重大進展，很多人猜測中國是否能發生像美國一樣的“頁岩氣”革命，達到中國油氣自給自足。但目前來看，油氣自給自足目前還是很難的。埋藏頁岩氣的地質條件非常特殊，這類天然氣藏在泥頁岩中，而泥頁岩的粘土礦物顆粒微小，其中的空隙、裂隙就更小，基本是納米級別，導致天然氣難以從中開採出來。美國人想出了水力壓裂技術將該問題解決。

在含有頁岩氣的井段，注入高壓水，將井段周圍的地層壓裂，井段周圍的天然氣向井內聚集，之後頁岩氣就被開採出來。進入21世紀後，正是因為壓裂技術的不斷改進，美國頁岩氣產量才出現激增。與美國等地區頁岩氣資源條件不同，中國頁岩氣地質條件更加複雜，總是這裏一點那裏一點，不集中，而且埋藏深也導致開採難度更大。另外壓裂需要很多的水，在重慶、四川地區倒還好説，如果在西部，這些本來就缺水的地方，對非常規油氣進行水力壓裂，成本問題難以承受。

另外，四川盆地地面以丘陵為主，地面施工難度大，不如美國的地表平坦，生產成本遠高於美國。而且中國除了三家石油公司，其他公司很難參與競爭。在大多數國家，中國也是，都是哪家公司勘探，石油資料歸這家公司所有，而美國不一樣，為了鼓勵中小型石油企業經營開發石油資源，降低這些企業開發成本，要求美國本土所有油井的地質資料、測井資料、採油數據、生產情況都要上報，政府彙總後對社會開放。這樣就為石油企業節約了大部分勘探投資。所以美國石油協會統計的美國石油企業多達上萬家，但最大的也就是我們熟知的幾個。

現在投行已經明白頁岩氣投資回收具有很大難度，因此前景一定達不到美國頁岩氣的開發情況，至於以後出現國家政策督促和技術的重大變革，那就另當別論。為什麼中國頁岩氣開採成本高，仍要開發，這就是基於中國能源安全的角度考慮，而不是純粹從經濟角度考慮，美國頁岩氣更多的是經濟利益驅動的。

當前，美國的頁岩氣開發也遭遇重大危機。因為俄羅斯、美國、沙特三巨頭爭奪石油市場份額，互不相讓導致國際油價閃崩。沙特作為美國盟友，無法與美國叫板，只有希望俄羅斯與OPEC一起減產，他們追求是經濟利益，而俄羅斯緊盯美國，作為全球最大的石油生產國，美國不減產，憑啥要求俄方減產，俄羅斯追求的是政治平等利益。

美國一貫的霸權思維，利益自己擁有，麻煩別人承擔，讓別人減產維持油價，自己大力生產發展石油經濟。特朗普在任期間，一味的擴大油氣產量，遠超過奧巴馬時期的產量，這種擴產行為，迫使全美國幾乎所有的石油企業都無法盈利，加之現在的債務到期，倒閉潮可能將在今年上半年出現，這也算是美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然，國際油價下跌，對中國來説非常利好，這時候應該抓緊時間填充已經完成的石油儲備基地，抓緊時間快速搶購國際上破產的石油優質資產，有利於保障國內未來的能源安全。

策劃：大包 

主講：董佳寧 

文案：柳葉刀

【懂點兒啥】是觀察者網的一檔知識類視頻節目，這是第36期的文字內容，我會在這裏定期更新文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