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兩河流域的創世神話與歷史_風聞
diewisch-历史唯物观察者-2020-03-20 13:16
來源:世界歷史 2006.04
內容提要:古代兩河流域在不同的時期分別有主角各異的創世神話。蘇美爾時期,創世神話版本眾多,主角各異,其原因在於各城邦分別為其保護神編造了不同的創世神話。巴比倫人是蘇美爾文化的繼承者,早期的巴比倫創世神話是從蘇美爾創世神話改編而來。名副其實的巴比倫創世神話是隨巴比倫的保護神馬爾都克地位的提高而產生的,而馬爾都克地位的提高依賴於巴比倫政權的崛起。亞述創世神話是從巴比倫創世神話改編而來,它的改編在於亞述的保護神阿淑爾地位的提高,而阿淑爾地位的提高依賴於亞述帝國的異軍突起。總之,古代兩河流域創世神話是統治階級維護其統治的工具之一,其發展演變與不同時期的保護神地位的提升有直接的關係,而後者的變化又與古代兩河流域歷史的發展密切相關。
創世神話一般指關於萬物起源的神話,主要包括天地開闢、人類起源、文化發端以及宇宙萬物的肇始等內容①。從公元前4000年代末、3000年代初蘇美爾城邦出現,到公元前539年波斯帝國佔領兩河流域,在2500年左右的時間裏, 古代兩河流域出現了許多部創世神話。研究各個時期創世神話之間的關係,即創世神話的發展演變,對於認識創世神話的本質和作用具有重要意義。國外的一些亞述學家曾經在這方面做過一些積極的探索,例如盧肯貝爾和蘭博特研究過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的亞述版本②,蘭博特還分析了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中巴比倫神話《安祖》的因素③,他還以蘇美爾創世神話《恩基與寧瑪赫》與巴比倫洪水神話《阿特拉哈西斯》中的創世神話片段為例,研究了巴比倫創世神話與蘇美爾創世神話之間的關係④。儘管上述個案研究十分透徹,但總起來説,人們對古代兩河流域創世神話發展演變的研究還不夠系統和成熟,因此還有進一步研究的必要。本文⑤ 擬從分析古代兩河流域各個時期的創世神話中,關於天地開闢和人類起源這兩個最重要主題的主角入手,根據創世神話中主角的變化,考察古代兩河流域創世神話的發展演變,並探尋其發展演變與歷史的關係。
一、蘇美爾創世神話與歷史
迄今為止,人們尚未發現一部完整的蘇美爾天地開闢神話。不過,一些與天地開闢神話沒有直接關係的神話和讚美詩等蘇美爾文學作品,卻包含了一些天地開闢神話的片段。例如,神話《吉伽美什、恩基都與冥府》主要講述恩基都下冥府尋找吉爾伽美什的兩件禮品的故事,但開頭卻提到:“當天空從大地移開時,大地從天空分離時,在人類的名字確定時,天神安帶走了天空,空氣神恩利爾帶走了大地。”⑥ 上述神話片段表明,天地最初是合在一起的,在天地分離時,天神安帶走了天空,空氣神恩利爾帶走了地。顯然,天神安和空氣神恩利爾是這個版本的天地開闢神話的主角。
又如,蘇美爾讚美詩《鋤之歌》主要讚頌恩利爾的一把屢建功勳的鋤頭,其開頭説:“他(恩利爾)不僅使世界出現時就具備了完備的形態,而且為了使人類生長,趕緊使天與地分離開來。”⑦ 在這裏,是恩利爾創造了世界,他為了使人類獲得一個生長空間,將天地分離。毫無疑問,恩利爾是這個版本的天地開闢神話的主角。
可見,蘇美爾天地開闢神話至少有兩個不同的版本:一是天地分離時,天神安和空氣神恩利爾分別帶走天和地;二是空氣神恩利爾創造世界,並分開天地。
蘇美爾人類起源神話片段也不止一個。據《鋤之歌》載:“在‘人類長出的地方’,他揮鋤工作,把最初的人類模型放到磚模裏,他的人類開始破土而出,走向恩利爾。”⑧ 以上文字表明,恩利爾像種植莊稼一樣,在土裏種出了人類。
蘇美爾的洪水神話中也保留了一些人類起源的信息:“安、恩利爾和寧胡爾薩格創造出黑頭髮的人類以後,動物也繁殖起來,各種各樣的四足動物把大地裝扮得生機勃勃。”⑨ 在這個版本的人類起源神話中,人類是由安、恩利爾和寧胡爾薩格三位大神創造的,儘管他們創造人類的方式不得而知。
除上述人類起源神話的片段外,蘇美爾還有一部較完整的人類起源神話,即《恩基與寧瑪赫》。根據這部神話,眾神產生以後,每位神靈都有一項任務,大神負責監督,小神則從事體力勞動。繁重的勞動使諸神怨聲載道,他們醖釀着暴動。智慧之神恩基整天在阿波祖睡覺,是唯一不需要勞動的神。母神納穆對危機形勢憂心忡忡,遂喚醒恩基,讓他想想辦法。恩基造出了一對卵巢後,對母親納穆説:“噢,我的母親,您賴以傳宗接代的卵巢在那裏了,您把它放到神的產牀上吧!你從阿波祖父親的泥土中浸出精髓,卵巢就可以使胎兒變得更大。當您給它安上四肢時,寧瑪赫可以當您的助手;當您讓它出生時,尼尼瑪、淑紫丹納、寧瑪達、寧沙臘、寧巴臘、寧穆格、杜杜赫、埃瑞古納將協助你。”⑩ 智慧之神恩基不僅創造了供胎兒生長發育的卵巢,而且告訴母神納穆造人的具體步驟,他是這個人類起源神話版本的主角,而母神納穆等女神也在創造人類的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
看來,蘇美爾人類起源的神話至少有三個不同的版本:一是空氣神恩利爾獨自創造,二是天神安、空氣之神恩利爾和母神寧胡爾薩格通力合作創造,三是智慧之神恩基和母神納穆等女神共同創造。
綜上所述,蘇美爾創世神話十分複雜,不但天地開闢神話和人類起源神話的版本都不止一個,而且這兩種神話主題的主角也不止一位;其中,天神安、空氣之神恩利爾和智慧神恩基是蘇美爾創世神話的主角,納穆、寧瑪赫和寧胡爾薩格等女神也在蘇美爾創世神話中佔有重要地位。
在蘇美爾歷史上,天神安、空氣之神恩利爾和智慧神恩基以及母神納穆、寧胡爾薩格和女神寧瑪赫等神靈分別是不同的蘇美爾城邦的保護神:安是烏魯克的保護神,恩利爾是尼普爾的保護神,恩基是埃利都的保護神,寧胡爾薩格和寧瑪赫是基什的保護神。蘇美爾城市與其保護神關係十分密切,有的蘇美爾城市的出現被歸結為神的創造。例如,在神話《恩基到尼普爾的旅行》中,恩利爾對阿努納基諸神説:“我的兒子,國王恩基,使埃利都像山一樣從地面升起來,他在上面建造了神廟。”(11) 因此,埃利都被認為是恩基建造的,而埃利都的神廟也是他的傑作。
不僅如此,蘇美爾城市的盛衰與神靈的好惡有直接的關係。例如,在《阿卡德的詛咒》中,阿卡德的繁榮在於恩利爾和伊南娜的關愛(12),而該城的衰落由於阿卡德國王納拉姆—辛違反神的意志,結果眾神放棄了阿卡德(13)。在神話《伊南娜與恩基》中,女神伊南娜趁恩基酒醉之際,騙取了恩基掌管的神聖法力,烏魯克城從此繁榮起來(14)。在伊南娜從恩基那裏騙取的各種神聖法力中,其中一件是王權(15)。蘇美爾“君權神授”的觀念不僅體現在神話中,而且反映在歷史文獻中。半神話半歷史的《蘇美爾王表》開篇便説:“當王權自天而降,王權在埃利都”(16)。天堂或天空一向被認為是諸神的領地,“王權自天而降”顯然是指王權來自諸神。
既然蘇美爾諸城邦的保護神如此重要,各城邦可能分別為其庇護神編造出各種神話,藉以提高和強調其保護神在神話體系中的地位,進而説明其城邦在蘇美爾的重要性。因此,蘇美爾創世神話的複雜性應與蘇美爾歷史發展聯繫起來。
蘇美爾人的氏族部落解體之後,蘇美爾地區形成的不是統一的王國,而是十幾個沒有從屬關係的城邦。到早王朝後期,蘇美爾城邦基本成熟,該地區先後出現了幾十個城邦。從早王朝中期開始,儘管基什、烏魯克、烏爾和温馬等蘇美爾強邦都試圖統一蘇美爾地區,但是它們都未成功。阿卡德王國首次統一了兩河流域的大部分地區,但是,它的統治並不穩固,蘇美爾城邦反阿卡德王國、爭取獨立的鬥爭貫穿於阿卡德王國曆史的始終。阿卡德王國的末期,烏魯克城邦復興,建立了第五王朝。庫提人統治期間,蘇美爾城邦逐漸恢復獨立,並最終把庫提人驅逐出了兩河流域。儘管烏爾第三王朝統一了蘇美爾地區,但是蘇美爾人已走到了歷史的盡頭。縱觀蘇美爾人的歷史,可以看出,蘇美爾城邦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城邦林立是其歷史發展的最突出特點之一。
城邦作為一種政體在蘇美爾地區的長期存在,對蘇美爾歷史和文化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由於蘇美爾沒有出現過強有力的統一政權,因此不可能出現統一思想文化的活動;蘇美爾各個城邦為其庇護神編造的神話也就得以繼續流傳,包括創世神話在內的蘇美爾神話於是保存了多個版本。不同的城邦信仰不同的神靈,不同版本的神話頌揚不同的神靈,創世神話主角的多樣性也就毫不意外了。總之,蘇美爾創世神話的複雜性和創世神話主角的多樣性是與蘇美爾歷史發展中城邦林立的特點分不開的。
二、巴比倫創世神話與歷史
烏爾第三王朝滅亡以後,蘇美爾文化並沒有因蘇美爾人退出兩河流域的歷史舞台而完全消失,而是為新來的阿摩利人所繼承,這一點在宗教神話方面表現得尤其突出,阿摩利人給蘇美爾諸神一個巴比倫語的名字後,將他們納入了自己的宗教神話中:天神安變為阿努,空氣之神恩利爾變為埃利爾,水神和智慧之神恩基變為埃阿,愛與戰爭之神伊南娜變為伊什塔爾,太陽神烏圖變為沙馬什等等。因此,在一些巴比倫創世神話中,神話的主角仍然是蘇美爾神靈或具有巴比倫語名字的蘇美爾神靈。
古巴比倫時期,一篇巫師治療牙痛的咒語《蠕蟲和牙痛》,保存了一個以蘇美爾神為主角的天地開闢神話的片段。據該片段記載,阿努創造了天,然後大地、河流、溝渠、沼澤和蠕蟲才被依此創造出來(17)。阿努顯然是這個巴比倫天地開闢神話的主角。
巴比倫洪水神話《阿特拉哈西斯》保存了一個以蘇美爾神為主角的人類起源神話的片段。據該片段所説,在人類產生之前,神也像人一樣勞動。繁重的勞動使小神們痛苦不堪,他們燒掉工具,舉行罷工。諸位大神看到小神騷動,急忙召開會議,商量對策。在眾神會議上,恩基提出了創造人的方案,母神寧圖在其他女神的協助下具體實施造人的活動(18)。因此,埃阿是這個版本的人類起源神話的主角,不過,寧圖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
古巴比倫時期,一份破損的分娩時驅魔咒語也保存了一個以蘇美爾神為主角造人神話片段。據該片段載,恩基提出了造人的方案,寧圖/寧胡爾薩格創造出了人類(19)。
在以蘇美爾神為主角的巴比倫創世神話中,除了上述包含單一主題的神話外,還有三個破損的創世神話片段不但包括天地開闢的內容而且涉及了人類創造的內容。我們先看巴比倫城出土的一篇建築神廟的祈禱文《埃努瑪—阿努》保存的天地開闢和人類起源神話的片段。按照這段敍述,阿努創造了天,埃阿創造了阿泊蘇,即大地;然後埃阿又創造了宇宙萬物、各司其職的諸神和人類(20)。顯然,阿努和埃阿是這個既包括天地開闢又包含人類創造神話的主角。
一篇破損的巴比倫文獻,不但保存了一個天地開闢神話片段,而且保存了一個人類起源神話的片段。阿努、恩利爾、沙馬什、恩基和阿努納基等大神一起創造天地,並把它們分開;然後,他們又提議殺死兩個拉木伽神,用他們的血創造代替神勞動的人類(21)。阿努、恩利爾、沙馬什、恩基和阿努納基等大神不但是開天闢地神話的主角,而且是創造人類神話的主角。
最後,在一篇講述的開天闢地神話和人類創造神話破損文獻,天地是由諸位大神一起創造的,而人類(即兩個僕人)是由埃阿(即尼尼吉庫)自己創造的(22)。埃阿和其他諸位大神分別是人類創造和天地開闢神話的主角。
綜上所述,上述巴比倫創世神話與蘇美爾創世神話有很多相似之處:首先,巴比倫創世神話不僅與同類蘇美爾神話的主角相似,而且版本同樣眾多。其次,現存的多數蘇美爾創世神話不是完整的神話故事,而是保存在其他文學作品中的片段;而上述巴比倫創世神話也不是完整的神話故事,而是分別保存在建築神廟的祈禱文、治療牙痛的咒語和洪水神話裏的插曲。再次,巴比倫洪水神話和驅魔咒語的造人神話片段中,均埃阿提出造人的設想,而且母神具體實施創造人類的計劃,這與蘇美爾神話《恩基與寧瑪赫》中造人的過程基本一致。巴比倫創世神話和蘇美爾創世神話的諸多相似告訴我們,上述巴比倫創世神話可能是從蘇美爾神話演變而來的。
烏爾第三王朝滅亡後,巴比倫尼亞也出現了多個國家並存的局面。伊辛總督伊什比埃拉率先稱王,建立了伊辛王朝。儘管伊辛王朝的諸王以烏爾第三王朝的繼承人自居,並試圖統一巴比倫尼亞,但是其勢力範圍基本侷限在巴比倫尼亞南部。伊辛王朝在巴比倫尼亞南部的主要競爭對手是阿摩利人建立的國家拉爾薩。拉爾薩的締造者那破拉努原是眾多忠於烏爾第三王朝的阿摩利人酋長之一,烏爾第三王朝滅亡後,拉爾薩王號稱“蘇美爾和阿卡德之王”,儼然也是烏爾第三王朝的合法繼承人。儘管拉爾薩國王裏木—辛擊敗伊辛,並試圖統一巴比倫尼亞,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成功,反而為古巴比倫王國的漢穆拉比(約公元前1792—前1750年在位)所滅。在伊辛和拉爾薩在巴比倫尼亞南部征戰之際,阿摩利人酋長蘇穆阿布在巴比倫尼亞北部建立古巴比倫王國。與古巴比倫王國同時存在的,還有幼發拉底河中游的馬裏、迪亞拉河流域的埃什嫩那以及底格里斯河中游的亞述。伊朗西南的埃蘭人也經常侵入兩河流域,使兩河流域的政局更加複雜。在漢穆拉比統一兩河流域以前,多國長期並存是兩河流域歷史發展的突出特點。
為了神化其政權,同時為了控制當地居民,阿摩利諸國靠蘇美爾諸神來證明其政權的合法性。漢穆拉比在其法典中稱:“阿努和恩利爾使我像太陽一樣升起在民眾之上,給國家帶來光明;為了人民的幸福,他們呼喚了我的名字。”(23)
由於漢穆拉比統一兩河流域之前的諸國繼承了蘇美爾文化,而兩河流域的政治格局與蘇美爾並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諸國依舊可以藉助蘇美爾神話維護其統治。不過,巴比倫語取代蘇美爾語成為巴比倫尼亞的主要語言,所以祭司們需要把蘇美爾語的神話改編為巴比倫語的神話,以蘇美爾諸神為主角的巴比倫創世神話可能就包括其中。
除上述以蘇美爾神靈為主角的創世神話外,巴比倫還有兩部以巴比倫的保護神話馬爾都克為主角的創世神話:一部是《馬爾都克創造世界》,另一部是古代兩河流域最著名的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
據《馬爾都克創造世界》所述,太初時期,除了茫茫的海洋,宇宙間再無其他事物。泉水從海洋湧出後,埃利都和巴比倫城先後被建造出來以後,馬爾都克又創造了阿努納基大神。為了讓眾神安居樂業,他又和阿茹茹一起創造了人類和各種各樣的動植物。在上述神話中,馬爾都克不但創造了諸神和宇宙萬物,而且和生育女神阿茹茹一起創造人類,是這部神話的主角。但是,在這部創世神話中,蘇美爾神話的影子依稀存在:首先,根據蘇美爾洪水神話,最先形成的城市是埃利都(24);而《馬爾都克創造世界》也是先談創造出了埃利都,然後才是巴比倫。其次,根據蘇美爾神話《恩基和寧胡瑪赫》,恩基和納穆一起創造人類;與之類似,這裏則是馬爾都克和生育女神阿茹茹一起創造了人類。再次,多數蘇美爾創世神話是保存在其他文學作品中的片段;而神話《馬爾都克創造世界》開頭和結尾都有破損,該神話很可能也不是一部獨立的完整的神話,而是保存在其它文學作品中的一個部分(25)。最後,這部神話講述了開天闢地和創造人類兩個創世神話的主題,與以蘇美爾諸神為主角的巴比倫創世神話中涉及兩個主題的神話在結構上是相似的。由此可見,《馬爾都克創造世界》與以蘇美爾諸神為主角的巴比倫創世神話沒有根本性的區別,只是以巴比倫的保護神馬爾都克代替了蘇美爾神。
讚頌馬爾都克豐功偉績的《埃努瑪—埃利什》是巴比倫最著名的創世神話。馬爾都剋制造強弓硬弩,與提亞瑪特決戰,一舉擊斃提亞瑪特,捕獲其黨羽。於是,馬爾都克將提亞瑪特的屍體撕為兩半,一半做天,另一半做地。不僅如此,他用提亞瑪特的唾沫造成了雲和雨,還用她的毒液造成了霧靄等(26)。馬爾都克開天闢地的情形與蘇美爾讚美詩《鋤頭之歌》恩利爾獨自開天闢地的片段有一定的相似之處,是這項偉業均由一位大神獨自完成,但二者的不同之處是,恩利爾開天闢地以後就沒有其他創造活動了,而馬爾都克則不然,還創造了各種自然現象。
馬爾都克完成開天闢地的偉業後,又向父親埃阿説出了創造人類的想法。他召集眾神,命令他們交出唆使提亞瑪特叛亂的首領金古。埃阿殺死了金古,用他的血造出了人,把眾神的苦役加到人身上,神從中擺脱出來(27)。馬爾都克提出了創造人類的設想,然後埃阿才創造了人類。毫無疑問,馬爾都克是創造人類的主角,埃阿只是協助馬爾都克創造人類的配角。馬爾都克在創造人類過程中的作用,與蘇美爾神話《恩基與寧瑪赫》、巴比倫洪水神話《阿特拉哈西斯》以及分娩驅魔咒語中的創造人類神話片段中恩基(埃阿)在創造人類過程中的作用基本一致:兒子提出創造人類的設想,父(母)親具體實施造人的計劃;不過,創造人類的主角從蘇美爾神靈恩基變成了巴比倫的保護神馬爾都克。
綜上所述,在前面涉及的巴比倫創世神話中馬爾都克的作用是不同的:在《馬爾都克創造世界》中,馬爾都克創造了宇宙萬物,但創造人類還需要與阿茹茹合作;而在《埃努瑪—埃利什》中,馬爾都克不但獨自開天闢地,而且指點埃阿創造人類。在現實歷史中,馬爾都克是巴比倫城的主神,巴比倫創世神話中馬爾都克作用的變化與巴比倫城的崛起有密切的關係。
蘇美爾時期,巴比倫城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馬爾都克在蘇美爾神話中也是無足輕重的(28)。烏爾第三王朝滅亡後不久,埃蘭人退回故地,而阿摩利人卻定居在兩河流域,建立了許多國家,其中一個阿摩利人國家定都於巴比倫城,是為古巴比倫王國,又稱巴比倫第一王朝(約公元前1894—前1595年)。
根據古巴比倫時期的一部阿薩爾魯赫(29) 的讚美詩,馬爾都克通過同化恩基的兒子阿薩爾魯赫,從一位默默無聞的小神變成了埃阿的長子(30)。由於恩基是蘇美爾時期一位地位顯赫的神靈,馬爾都克作為他的兒子也成了一位重要的神靈。
古巴比倫王國第六代國王漢穆拉比採用遠交近攻、靈活多變的外交策略,吞併伊辛、拉爾薩,征服馬裏和亞述,消滅埃什嫩那,統一了兩河流域。巴比倫城由一個兩河流域中部阿摩利國家的都城變成了統一兩河流域的王國的都城,其主神馬爾都克的地位也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當至高的阿努,眾神之王,和恩利爾,天地之主,國土命運的主宰,把全人類的統治權授予恩基的長子馬爾都克,使他在眾神中顯赫,呼巴比倫崇高的城名,使它在萬方出眾,併為馬爾都克在其中奠定地久天長的王權”。(31) 不過, 由於眾神之父阿努和眾神之王恩利爾授予馬爾都克的只是人類的統治權([d]En-lil-ut kiat ni-ê),而不是眾神的統治權([d]En-lil-u-tam),馬爾都克只是變成一個與諸位大神平起平坐的大神,而非眾神之王,阿努和恩利爾仍然居於巴比倫萬神殿的首位。
古巴比倫王國滅亡後,繼之而起的是加喜特王朝。儘管加喜特王朝早期的歷史由於缺乏材料而比較模糊,但是,一份庫杜爾時期(約公元前1264—1256年)的文獻提到了一個名叫“馬爾都克—沙爾—伊拉尼”(Marduk-ar-ilānī)的人,這個人的名字意思是“馬爾都克是眾神之王”,可見馬爾都克在加喜特王朝末期已成為民眾心目中的“眾神之王”(32)。
加喜特王朝滅亡後,巴比倫尼亞又建立了巴比倫第四王朝(約公元前1156—前1025年)。國王尼布甲尼撒一世(約公元前1124—1103年)攻入埃蘭,迎回被掠走的馬爾都克像,並一度入侵暫時衰落的中亞述王國,巴比倫第四王朝盛極一時。巴比倫城儼然成為兩河流域的中心,馬爾都克的地位進一步提升,直至成為眾神之王。尼布甲尼薩一世在一篇修復馬爾都克神廟的文獻中稱:“眾神之王,馬爾都克,洞察一切,規定了所有國家的命運。當主發怒時,天空中的伊吉吉諸神無法承受他的怒火;他的恐怖令人望而生畏,沒人能忍受他的光輝。最堅硬的地面經不起他的踐踏,海洋為他的怒火而戰慄,連岩石都不能支撐他的腳步,宇宙間的神靈都跪在他的面前。”(33)
馬爾都克之所以能夠成為眾神之王,是因為他取代了蘇美爾的眾神之王恩利爾。根據編年史記載,海國第二王朝的國王西姆巴爾—什帕克(約公元前1024—前1007年)給恩利爾的神殿埃庫爾—伊吉伽爾奉獻了一個寶座(34)。西姆巴爾—什帕克把王位獻給埃庫爾—伊吉伽爾神殿,並不一定意味着他把寶座獻給了恩利爾。西姆巴爾—什帕克在一篇銘文中再次提到這件事,他明確指出把寶座獻給了“眾神的恩利爾”,即馬爾都克(35)。可見,馬爾都克已進佔了恩利爾的神殿,取而代之成為新一代神王。
隨着巴比倫城的崛起,馬爾都克的地位也進一步提升,藉助蘇美爾神話鞏固統治已不適應歷史發展的需要,於是巴比倫人為其主神馬爾都克編造神話。由於蘇美爾文化的影響不可能在短期內徹底消除,在以馬爾都克為主角的神話中仍然存在蘇美爾神話的影子。《馬爾都克創造世界》可能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伊辛第二王朝時期,巴比倫城成為名副其實的兩河流域中心,馬爾都克成為眾神之王;蘇美爾文化的影響進一步削弱,巴比倫人又需要為馬爾都克創新的神話,於是讚美巴比倫神王馬爾都克的《埃努瑪—埃利什》應運而生。
三、亞述創世神話與歷史
古亞述和中亞述時期,亞述人並沒有留下創世神話,本文所説的亞述創世神話主要指考古學家在亞述帝國的都城尼尼微、卡拉赫及其宗教中心亞述城發現的創世神話或其殘篇。上述地點發現的創世神話多數是蘇美爾創世神話或巴比倫創世神話的抄本,其內容與原稿在內容上幾乎沒有任何區別(36)。不過,尼尼微和亞述城出土的一些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或其殘篇卻是例外,其內容與原稿存在一定的差別:在第1塊泥板上,第78 行馬爾都克的父母埃阿和達木基娜變成了拉赫穆和拉哈穆,第80行的“主”(即馬爾都克)為亞述主神阿淑爾替代,在第81和82行,馬爾都克被代之以阿淑爾,第84行,馬爾都克的母親達木基娜又寫成了拉赫穆,第89行,馬爾都克的祖父阿努變成了拉哈穆;在第5塊泥板上, 馬爾都克無一例外地被寫成了亞述主神阿淑爾,出現過兩次的巴比倫都被代之以亞述城(37)。經過如此改變,巴比倫人讚頌其主神的創世神話變成了讚頌亞述主神阿淑爾創世的神話。亞述各類創世神話的出現與亞述歷史的發展有直接的關係。
公元前2000年代初期,即古亞述城邦時期,亞述城只是底格里斯河中游一個規模不大的城邦,因為商業發達而文明,在文化上卻沒有什麼建樹。在安納托利亞商業殖民地的亞述文獻中,亞述城和其保護神阿淑爾同名為Aur(38)。亞述國王在銘文稱其保護神阿淑爾為“我的主人”(bēlī)(39),其名字來源和屬性並不清楚。蘭博特先生指出,亞述城坐落在底格里斯河西岸的傑布—馬胡爾山的支脈上,河水的沖刷使它變得十分陡峭,大概從史前時期就成為一個神聖的地方,因此阿淑爾神可能源於山的神化(40)。大概由於傑布—馬胡爾山只是傑布—哈姆林的餘脈,高度也不引人注目,所以阿淑爾神可能也是默默無聞的。
古亞述王國時期,亞述諸王忙於攻城略地,開闢疆土,除了留下一些記錄其征戰的王室銘文外(41),在文化上也沒有可以稱道的成就。公元前14世紀中期,復興的亞述政權又開始了大規模的擴張。隨着亞述政權向巴比倫尼亞的擴張,亞述人接觸的蘇美爾和巴比倫文化越來越多。尤其是,圖庫爾提—尼努爾塔—世佔領了巴比倫城,並把該城的大量文獻帶到了亞述。巴比倫文化刺激了亞述文化的發展,《圖庫爾提—尼努爾塔史詩》就包含了許多巴比倫傳統的因素(42)。從大約公元前1300年,阿淑爾也開始被稱為“恩利爾”,成為亞述人的“天地之主”(44)。恩利爾的妻子寧利爾變成了阿淑爾的妻子,恩利爾的兒子尼努爾塔和扎巴巴也變成了阿淑爾的兒子(45)。
亞述帝國時期,亞述諸王更是十分崇拜古代巴比倫,甚至蘇美爾文化,他們在都城和一些重要的城市建立了圖書館,收藏從巴比倫尼亞等地收集來的泥板文獻(46)。例如,為充實其在尼尼微的圖書館,亞述巴尼拔曾經給一個叫沙杜納的人寫信,命令他蒐集蘇美爾和巴比倫的古老文獻(47)。考古學家在亞述帝國的都城尼尼微、卡拉赫及其宗教中心亞述城發現的蘇美爾或巴比倫創世神話及其殘篇,都是亞述國王從巴比倫尼亞蒐集來的原件或其複製品。
從亞述帝國中期起,阿淑爾的地位迅速提高。在亞述帝國之前的亞述文獻中,阿淑爾的名字通常被拼寫為[d]A-ur、[d]A_ur、[d]A_ùr、[d]A_ur[,4]或[d]A,但是,從薩爾貢二世(公元前721—前705年在位)開始,阿淑爾的名字被拼寫為AN.R(48)。在古代兩河流域神話中,安沙爾與其妻基沙爾是一對原始的神靈,可能象徵天和地(49)。在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中,安沙爾是第二代男性神靈,是眾神之王馬爾都克的曾祖父(50)。阿淑爾名字拼寫方法的變化使它進入了巴比倫神話體系中,併成為一位古老的神靈。在辛納赫里布時期,阿淑爾的地位進一步提高。在一篇獻祭文獻中,辛納赫里布不但稱阿淑爾為“眾神之王”,而且提到命運牌就掛在他的胸前(51)。在古代兩河流域神話中,命運牌象徵着控制天地之間的權力,通常掛在神王的胸前。在神話《安祖》中,恩利爾在洗澡時,摘下了掛在胸前的命運牌,結果被安祖偷走,天下大亂(52)。在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中,馬爾都克擊敗提亞瑪特的同夥金古後,摘下提亞瑪給他的命運牌,蓋上自己的印章後,掛在自己的胸前(53)。命運牌掛在阿淑爾的胸前象徵着他掌控天地之間的權力,成為名副其實的神王。
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的改編,可能與新亞述帝國國王辛那赫里布(公元前704—前681年在位)有直接關係。亞述帝國征服巴比倫尼亞之初,並沒有把它變為亞述帝國的行省,而是利用巴比倫傀儡進行統治。辛那赫里布即位後,沿襲先王對巴比倫的政策;但當他在巴勒斯坦地區征戰時,巴比倫發生叛亂,亞述傀儡卻無力對付。辛那赫里布鎮壓巴比倫人的反叛後,任命其幼子阿淑爾那丁舒姆為巴比倫王。亞述軍隊撤退後,巴比倫人再次叛亂,並殺死了辛那赫里布之子。辛那赫里布對巴比倫實行嚴厲報復,不但大肆掠奪,而且夷平了巴比倫城,馬爾都克像也被掠往亞述(54)。由於在馬爾都克像前頌讀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是巴比倫阿基圖節必不可少的內容,馬爾都克像被掠到亞述後巴比倫城就無法過阿基圖節了。根據巴比倫的《阿基圖節編年史》記載,馬爾都克的雕像被掠到亞述後,巴比倫有20年沒有過阿基圖節,其中8年在辛那赫裏統治期間,12 年在其子埃薩爾哈東(公元前680—前669年在位)統治期間(55)。可是,巴比倫城不過阿基圖節,並不意味着該節的慶祝活動同時取消。辛那赫里布在其一篇銘文中稱,他在亞述城建造了一個阿基圖神廟,來慶祝阿淑爾的阿基圖節(56)。上文已經談過,在巴比倫過阿基圖節期間,埃薩吉拉的祭司要頌讀巴比倫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因此亞述人過阿淑爾的阿基圖節也應頌讀創世神話;然而,由於亞述人並沒有系統的創世神話,他們只好借用巴比倫的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由於巴比倫創世神話是讚頌馬爾都克創造世界的神話,原封不動地借用巴比倫創世神話就會與亞述人讚頌阿淑爾初衷發生一定的衝突,於是他們就把《埃努瑪—埃利什》中的馬爾都克和巴比倫城分別替換為阿淑爾和其祭祀中心亞述城。不僅如此,由於從薩爾貢二世起,阿淑爾通常拼寫為AN.R,而在巴比倫的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中馬爾都克的祖父安沙爾也拼讀為AN.R,僅僅以阿淑爾替換馬爾都克使阿淑爾等同於其祖父,這樣一來,阿淑爾的家庭譜系就造成了混亂,於是亞述人用安沙爾的父母拉哈穆和拉赫穆分別替換了馬爾都克的父母埃阿和達木基娜。經過如此的替換,讚頌巴比倫主神馬爾都克創世的神話就變成了讚美亞述的保護神阿淑爾創世的神話,巴比倫的創世神話就出現了亞述版本。
古代兩河流域在不同的時期分別有主角各異的創世神話。蘇美爾時期,創世神話不但版本眾多,而且主角各異,其原因在於各蘇美爾城邦分別編造了以其保護神為主角的創世神話;由於蘇美爾長期城邦林立,所以沒有出現統一的創世神話。巴比倫創世神話的主角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也是互不相同,早期的創世神話的主角是從蘇美爾演化來的諸神,後才變成了巴比倫的主神馬爾都克。早期的創世神話是立國之初的巴比倫統治者從蘇美爾創世神話改編而來的,後來的創世神話則是巴比倫政權崛起後,巴比倫統治者為其主神馬爾都克新編造出來的。亞述人能征善戰,但文化發展遲緩,他們曾蒐集蘇美爾和巴比倫創世神話。後來,隨着亞述帝國的崛起,才改編了巴比倫的創世神話《埃努瑪—埃利什》。總之,古代兩河流域創世神話是統治階級維護其統治的工具之一,其發展演變與不同時期的保護神地位的提升有直接的關係,而後者的變化又與古代兩河流域歷史的發展密切相關。
註釋:
① 陶陽、鍾秀:《中國創世神話》,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3頁。
② D.D.盧肯貝爾:《亞述版的七塊泥板的創世神話》(D.D.Luckbill,“The Ashur Version of the Seven Tablets of Creation”),《美國塞姆語與文獻雜誌》(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emitic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第38卷,1921年,第12—35頁;W.G.蘭博特:《亞述修訂的埃努瑪—埃利什》(W.G.Lambert,“The Assyrian Recension of Enuma Eli”),H.瓦厄鄒爾特、H.豪普曼主編:《時代變化中的亞述》(H.Waetzoldt and H.Hauptman,eds.,Assyrien Im Wandel der Zeiten),海德堡1977年版,第77—79頁。
③ W.G.蘭博特:《巴比倫創史詩中的尼努爾塔神話》(W.G.Lambert,“Ninurta Mythology in the Babylonian Epic of Creation”),《柏林近東論叢》(Berliner Beitrage zum Voderen Orient)1986年第6輯,第55—60頁。
④ W.G.蘭博特:《蘇美爾與巴比倫創世神話的關係——以創世的敍述為例》(W.G.Lambert,“The Relationship of Sumerian and Babylonian Myths as Seen in Accounts of Creation”),《第37屆國際亞述學大會論文集》(Recontre Assyrioloquie Internationale XXXVll),巴黎1992年版,第129—135頁。
⑤ 本文是根據筆者在南開大學博士後出站報告《古代兩河流域創世神話的發展演變及其影響》的第2章和第3章改編而成,謹向我的合作導師王敦書教授表示誠摯的感謝。
⑥ 丹尼爾·沃爾克施太因、撒繆爾·諾亞·克拉美爾:《伊南娜:天地女王》(Dianel Wolkstein and Samuel Noah Kramer,Inanna:Queen of Heaven and Earth),紐約1983年版,第4頁。
⑦ M.西維爾:《大不列顛博物館藏楔形文字第44卷評論》(M.Civil,“Review of CT 44”),《近東研究雜誌》(Journal of Near Eastern Studies)第28卷,1969年,第70頁。
⑧ M.西維爾:《大不列顛博物館藏楔形文字第44卷評論》,第70頁。
⑨ M.西維爾:《蘇美爾洪水故事》(M.Civil,“The Sumerian Flood Story”),W.G.蘭博特、A.R.米拉德編:《阿特拉—哈西斯:巴比倫洪水故事》(W.G.Lambert and A.R.Millard, eds.,Atra-hasis:The Babylonian Story of the Flood),愛森布朗斯1999年版,第141頁。
⑩ T.雅克布森:《豎琴曾經……蘇美爾詩歌譯文》(Thorkild Jacobsen,The Harps That Once…Sumerian Poetry in Translation),紐約和倫敦1987年版,第155—157頁。
(11) T.雅克布森:《埃利都的創世紀》(T.Jacobsen,“The Eridu Gensis”),《聖經文學雜誌》(Journal of Biblical Literature)第100卷,1981年,第515頁。
(12) T.雅克布森:《豎琴曾經……蘇美爾詩歌譯文》,第360—361頁。
(13) T.雅克布森:《豎琴曾經……蘇美爾詩歌譯文》,第363—364頁。
(14) B.阿爾斯特:《關於蘇美爾神話“伊南娜與恩基”的闡釋》(B.Alster,“O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Sumerian Myth‘Inanna and Enki’”),《亞述學雜誌》(Zeitschrift für Assyriologie)第64卷,1973年,第23頁。
(15) 撒繆爾·諾亞·克拉美爾:《蘇美爾人:他們的歷史、文化與特點》(Samuel Noah Krarner,The Sumerians:Their History,Culture,and Character),紐約1963年版,第160頁。
(16) T.雅克布森編著,鄭殿華譯:《蘇美爾王表》,三聯書店1989年版,第2頁。
(17) 撒繆爾·亨利·胡克:《中東神話學》(Samuel Henry Hook, Middle Eastern Mythology),巴爾的摩1963年版,第63頁。
(18) W.G.蘭博特、A.R.米拉德編:《阿特拉—哈西斯:巴比倫洪水故事》,第55—59頁。
(19) 亞歷山大·海德爾:《巴比倫的創世紀:創世故事》( Alexander Heidel,The Babylonian Genesis:The Story of Creation),芝加哥與倫敦1951年版,第67頁。
(20) 亞歷山大·海德爾:《巴比倫的創世紀:創世故事》,第65—66頁。
(21) 亞歷山大·海德爾:《巴比倫的創世紀:創世故事》,第68頁。
(22) 亞歷山大·海德爾:《巴比倫的創世紀:創世故事》,第64頁。
(23) 楊熾譯:《漢穆拉比法典》,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2頁。
(24) W.G.蘭博特、A.R.米拉德編:《阿特拉—哈西斯:巴比倫洪水故事》,第140頁。
(25) 亞歷山大·海德爾:《巴比倫的創世紀:創世故事》,第63頁。
(26) 斯太芬尼·戴蕾:《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Stephanie Dalley,Myths from Mesopotamia),牛津1989年版,第255—257頁;本傑明·福斯特:《來自遙遠的時代: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故事與詩歌》(Benjamin R.Foster,From Distant Days:Myths,Tales,and Poetry of Ancient Mesopotamia),貝瑟斯達1995年版,第11—14頁。
(27) 斯坦芬尼·戴蕾:《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第260—262頁;本傑明·福斯特:《來自遙遠的時代: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故事與詩歌》,第38—39頁。
(28) 格蘭特·福拉美:《我鄰居的神靈:阿淑爾在巴比倫尼亞和馬爾都克在亞述》(Grant Frame,“My Neighbour’s God:Aur in Babylonia and Marduk in Assyria”),《加拿大美索不達米亞研究學會會刊》(Bulletin of Canadian Society of Mesopotamian Studies)第34卷,1999年,第6頁。
(29) 阿薩爾魯赫是埃利都附近一個小城庫馬爾的保護神,他很早就成了埃利都的保護神恩基的兒子,W.G.蘭博特:《美索不達米亞萬神殿的歷史沿革》(W.G.Lambert,“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the Mesopotamian Pantheon”),羅伯特·格狄克主編:《統一與分裂》(Robert Goedicket,ed.,Unity and Diversity),巴爾的摩1975年版,第194頁。
(30) A.W.休伯格、S.J.伯格曼:《蘇美爾神廟讚美詩集》(A.W.Sjberg and S.J.Bergmann,The Collection of the Sumerian Temple Hymns),紐約1969年版,第83頁。
(31) 楊熾譯:《漢穆拉比法典》,第2頁。
(32) W.G.蘭博特:《尼布加尼撒一世的統治: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宗教史的一個轉折點》(W.G.Lambert,“The Reign of Nebuchadnezzar I:A Turning Point in the History of Ancient Mesopotamian Religion”),W.S.邁克古魯夫主編:《智慧的種子:紀念T·J·美克論文》(W.S.McCullough,ed.,The Seed of Wisdom:Essays in Honour of T.J.Meek),多倫多1964年版,第6—9頁。
(33) 本傑明·福斯特:《來自遙遠的時代: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 故事與詩歌》,第199頁。
(34) A.K.格瑞森:《亞述和巴比倫編年史》(A.K.Grayson,Assyrian and Babylonian Chronicles),紐約1975年版,第181頁。
(35) A.R.喬治:《馬爾都克與巴比倫的尼普爾諸神的崇拜》(A.R.George,“Marduk and the Cult of the Gods of Nippur at Babylon”),《東方》(Orientalia)第66卷,1997年,第68—69頁。
(36) H.W.F.撒格斯:《亞述之強大》(H.W.F.Saggs,The Might That Was Assyria),倫敦1984年版,第278—279頁。
(37) W.G.蘭博特:《亞述修訂的埃努瑪—埃利什》,第77頁。
(38) M.T.拉爾森:《古亞述城邦和它的殖民地》(M.T.Larsen,The Old Assyrian City-State and Its Colonies),哥本哈根1976年版,第115—120頁。
(39) M.T.拉爾森:《古亞述城邦和它的殖民地》,第181頁。
(40) W.G.蘭博特:《阿淑爾神》(W.G.Lambert,“The God Aur”),《伊拉克》(Iraq)第45卷,1983年,第82頁。
(41) A.K.格瑞森:《亞述王室銘文》(A.K.Grayson,Assyrian Royal Inscriptions)第1卷,哈拉瑟維茨1972年版,第18—29頁。
(42) 由於文獻破損,提格拉特—尼努爾塔一世帶走的全部文獻很難推測出來,不過,完整的部分表明,他帶走了書吏的知識、驅魔文獻、諸神的讚美詩、占卜文獻、醫療文獻和記錄奴隸和士兵的文獻等。本傑明·福斯特:《來自遙遠的時代: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故事與詩歌》,第194頁。
(43) 本傑明·福斯特:《來自遙遠的時代: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故事與詩歌》,第178頁。
(44) 傑米·布萊克、安東尼·格林:《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靈、鬼怪和標誌》(Jeremy Black and Anthony Green,Gods,Demons and Symbols of Ancient Mesopotamia),倫敦1992年版,第37—38頁。
(45) W.G.蘭博特:《阿淑爾神》,《伊拉克》第45卷,1983年,第82頁。
(46) H.W.F.撒格斯:《亞述之強大》,第278—280頁。
(47) E.齊拉:《他們書寫在泥上》(E.Chiera,They Wrote on Clay),芝加哥1938年版,第174頁。
(48) 格蘭特·福拉美:《我的鄰居的神靈:阿淑爾在巴比倫尼亞和馬爾都克在亞述》,第9頁。
(49) 傑米·布萊克、安東尼·格林:《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神靈、鬼怪和標誌》,第34頁。
(50) 斯坦芬尼·戴蕾:《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第233頁。
(51) A.R.喬治:《辛那赫里布與命運牌》(A.R.George,“Sennacherib and the Tablet of Destiny”),《伊拉克》(Irap)第48卷,1986年,第134頁。
(52) 斯太芬尼·戴蕾:《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第207頁。
(53) 斯太芬尼·戴蕾:《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話》,第254頁。
(54) H.W.F.撒格斯:《亞述之強大》,第85—103頁。
(55) A.K.格瑞森:《亞述和巴比倫編年史》,第131頁。
(56) 勞拉·卡塔雅、羅伯特·懷廷:《新亞述時期的授予、命令和禮物》(Laura Kataja and Robert Whiting,Grants,Decrees and Gifts of the Neo-Assyrian Period),赫爾辛基1995年版,第104—10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