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從歷史中學習什麼_風聞
席埃里-爱好收藏的水处理工程师2020-03-22 17:15
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
日前讀到一篇談克羅齊名言“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來龍去脈的文章,作者感慨由於讀過《歷史學理論和歷史》原著的人太少,引用這句在這部歷史哲學名著中只出現過一次的話人又太多。真誠的誤讀和濫用,簡化與曲解,最終演變成“歷史-當代”的對偶模式,而克羅齊在書中所表達的並非簡單的“歷史會重演”這層意思。
但是,如果拋開克羅齊這句話的特殊語境和晦澀的含義,80年後的春天,這個冠狀病毒肆虐歐洲的至暗時刻,張伯倫對德綏靖的一幕正在倫敦被複刻,卻又似乎演繹了歷史與當代的共軛關係。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聲稱,面對冠狀病毒的危害,基於科學推演決策,政府目前首要的目標是減緩拖延疫情發展,而不是阻止它,首相冷酷地警告國民,“它肯定會進一步蔓延,我必須對你們説實話:將有更多的家庭可能會失去摯愛的家人”。
英國政府羣體免疫方案一經面世,全球一片譁然,聚訟不已。有媒體調侃,這是在豪賭,賭贏了英國人為世界為人類做了一件大好事,賭輸了大英便要亡國。幾百年來,一向善於火中取栗、發不義之財的大不列顛,莫非這次基督精神大爆發,要捨身成仁?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這個披着新自由主義光鮮外衣、推行無為而治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所謂科學決策甫一出來,就遭到了英國民眾和專業人士強烈的質疑與反對。參與模型設計模擬疫情發展的某位被譽為天才的數學家也改口,稱模型不能完全代表未來的真實狀況。崇尚科學主義精神的現代人,慣於把社會領域的具體現象抽象為各種複雜的數學模型,用來預測未來,但只要簡單回顧學院派經濟學家的經濟學模型實踐效果,人們就不能不對此表示深度的懷疑——那些複雜的模型往往只能歸納以往,卻無法預測將來。所以,鮑里斯宣稱的科學決策,英人並不買賬。其中的道理其實非常簡單,就像經濟學家把模型失準歸結於“經濟活動中理性的人”的假設存在瑕疵,疫情發展與防疫同樣不單單是數字與規律的問題。如果忽視了活生生的生命,或者僅把生命視為一個個冰冷的數字,再好再精確的模型在殘酷的現實下都將謬之千里,變得一無是處。
國內新自由主義者絕對不會放棄為此辯護的機會和舞台。開放的社區傳統不能破壞,個人自由不容挑戰,任何強制性的措施都是威權主義的象徵,中國應該學習西方文化對待死亡的態度,應對病毒最好的方法是自由民主,各種洗地的奇談怪論甚囂塵上,鋪天蓋地。他們全然無視此前中國付出的慘重代價和積累的寶貴經驗,宣稱自由民主最終將擊退病毒的進攻。
只是事與願違,病毒既不講政治,不管體制和意識形態,也不接受投降者雙手奉上的降書,更不正經看一眼輕慢它的人,你不尊重我,我便要耍耍威風給讓你見識見識。
幸運的是,英國、法國和德國很快反應過來,丟掉幻想,改弦易轍,準備戰鬥,決定主動出擊。
馬克龍用平靜而有力的語調重複六次,“法國現在進入戰爭狀態(nous sommes en guerre我們在打仗)”,呼籲民眾聽從政府建議,留在家裏,減少外出,同時取消了第二輪六年一次的地方選舉投票。稍後,英國首相約翰遜高調宣佈“要像一個戰時政府一樣行動”。
當然,我們無需用道德去檢視衡量一個主權國家自主的選擇。英法德羣體免疫方案儘管很快便夭折了,但如果認為他們在想當然拍腦袋犯傻,那是對歐洲目前的政治生態缺乏基本瞭解,與洗地黨的見識也相差無幾。這裏面既充斥着政治的算計,也反映了政客們面臨風險時缺乏政治意願和能力而猶豫不決。新自由主義氾濫的社會思潮,對個體自由的無限誇大形成的民意基礎,公眾對公共生活以及社會共存的固有認知,以及缺少必要的物質儲備,經濟的持續不景氣造成的財政虛空等等因素,都增添了決策的難度。人們甚至可以懷疑,這是政客們無奈的苦肉計,以此逼迫社會輿論反轉來達到他們真正的目的。但不管怎麼説,他們現在踏上了正確的征途。
大西洋另一側的美國,雖然官方沒有公開提及或討論羣體免疫法,但一直抱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觀望與不作為態度,極度輕視疫情爆發的潛在風險,對來自專業機構的警告置若罔聞,不以為然,耽誤了寶貴的防疫時間,“中國為西方贏得時間,西方卻浪費了它”。直到前幾天川普總統才宣佈美國進入緊急狀態。
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識?
1930年代,國聯主要成員對日本發動侵華戰爭姑息遷就,拒絕援助中國,制裁日本;縱容法西斯德國吞併奧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默認德意武裝干涉西班牙,容忍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亞非洲,最終導致波蘭亡國,全歐淪陷。以張伯倫為代表的綏靖主義者搬起了石頭,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腳上。
那麼,此刻美國在幹什麼呢?直到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人都在隔岸觀火,置身度外。他們通過貿易給日本提供大量維持戰爭機器運轉的戰略物資,養虎為患,玩火自焚,直至珍珠港事件爆發,被迫倉促迎戰。
所幸的是,殘酷的現實最終逼迫大家放棄意識形態的爭執,團結起來,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抵抗共同的敵人,浴血奮戰,取得最終的勝利。
我們可以從歷史中學習什麼
中國人一向主張以史為鑑,難道我們不能從中學到一點什麼嗎?
目前我國境內冠狀病毒疫情已經得到有效控制,歐美正值大流行階段,一場嚴重的全球性的人道主義災難就在眼前。在嚴酷的疫情面前,人類應該消弭彼此的偏見,共同抗擊病毒。疫情肆虐的當下,各種陰謀論、互相污名化的言論和行為不絕於道,傲慢與偏見的危害不亞於病毒本身。擯棄前嫌,建立信任,停止媒體操弄,共享疫情信息和經驗,攜手合作理應成為最緊迫的任務。
新型病毒在我國出現的時候,由於各種原因,諸如怠慢和輕視,官僚和瀆職,我們在疫情初起的前期錯失了快速控制的良機,造成了被動的局面。但遺憾的是,國際社會尤其是發達國家並沒有從中吸取經驗教訓,這當中有相當一部分原因,可以歸結為傲慢與輕視。一方面,他們認為封鎖與中國往來,截斷病源通道便萬事大吉;另一方面,西方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對中國的誤讀與敵意,使他們不能客觀正視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們想當然的認為,中國嚴重的疫情、措手不及的醫療擠兑等都是因為體制不適應造成的,他們自視這些問題如果發生在歐美,憑藉良好的公共衞生和醫療保障系統,以及所謂的自由民主體制,應付這樣的局面綽綽有餘。因此他們對中國封城、隔離等等限制人身自由為代價的封閉式管理措施嗤之以鼻,極盡諷刺之能事,甚至無端的指責謾罵,疫情被視為攻擊中國政府和體制的機會。紐約州州長庫莫直到紐約封城的前一天還信誓旦旦表示不會封城,同時不忘順便對中國一番調侃揶揄。
他們普遍對WHO發出的全球公共衞生的潛在影響的警告無動於衷,既不做好充分的物資儲備,也沒有負責任地向國民廣泛深入的宣傳,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不從以往的災難中吸取教訓,人類必將重蹈覆轍。目前意大利和西班牙出現的慘狀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國情不同,制度相異,文化差異,在政策和執行層面肯定不完全一樣,但在死神面前,人類恐懼的心理與求生的願望是沒有多大差別的。不久前頗受爭議但行之有效的封城封關等物理隔離措施已經成了世界各國採取的主要防控手段,因此,中國可以也應該積極地參與國際抗疫行動,分享自己的經驗與教訓,抓緊防疫物資的生產與出口,多渠道多形式提供醫療合作或服務,以尊重而不是高高在上施捨的姿態負起大國的責任。同時,我們必須杜絕情緒化和非理性的言論,絕不能因為相互齷齪的過往而袖手旁觀,冷嘲熱諷,更不能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世界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危機意味着危難與機會並存,從災難中檢視與反省更深層次的問題,將成為災後的一個重要課題。疫情將改變我們的未來,一些國家會崛起,一些國家會沉淪,這是不可避免的趨勢。有人拿兩次世界大戰後的態勢,來印證中國的未來,這恐怕未必切合實際,但中國擁有更廣闊的生存空間是可以展望的。只要我們睜眼看世界,一個嶄新的前景就將呈現在我們眼前。大國要有大國的擔當,大國公民需要有大國公民的胸懷,以此,我們應該從我做起,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學會做一個合格的大國公民。
這或許是我們可以從歷史中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