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抗疫的政治經濟學（九）_風聞

不知道能不能連續保持每天國內新增零記錄，新冠在中國得到徹底控制是肯定的了。現在的危險是死灰復燃的社區傳染和來自國外的輸入型病例，但中國現在有經驗了，也有資源了，對國門嚴防死守，對社區也是不放過每一個角落。所有人都還在高度警惕中，一有風吹草動，馬上牛刀殺雞。辦法不夠高大上，但是簡單粗暴的辦法通常是有效可靠的。

在中國用國家、社區和個人三結合的嚴控壓住了新冠的時候，歐美嗤之以鼻，堅信制度優勢，堅信生活方式神聖不可侵犯。但病毒嚴酷地迫使人們為輕慢付出代價，意大利的死亡總數已經超過了中國。兩天前醫護人員感染的已達2600以上，最終超過武漢的3000人也是大概率事件。從病例過百開始算，意大利的疫情才爆發不到一個月，倫巴底的百萬人中病例數已經達到武漢的水平，目測還在指數增長階段。以後肯定會有大量研究，但《科學》雜誌上中美英聯合研究指出，武漢封城時，有86%的帶病毒者還遊離於社區中，這是後來爆發性增長的主要病毒源。意大利的封城是逐步嚴格的，到現在也還只是在計劃實行“武漢級”嚴控，未來幾個星期還會有大量增長。考慮到病疫的S形曲線是對稱的，即使現在開始增長放慢，也只是剛過中點，意味着未來增量可能使得意大利的總數超過中國。考慮到重災區是意大利最發達地區，新冠對這個歐洲國家是災難性的。

別的歐洲國家正在經歷類似意大利的疫情發展，會不會達到意大利一樣的慘狀，現在還不好説，希望不至於。但美國成為新的關注點。不僅因為美國人口更多，醫保系統特殊，也因為美國在政治和文化上的傲慢。特朗普政府在很長時間裏不作為，粉飾太平，大禍臨頭了也一點沒有顯示出決斷和領導能力，只有向中國甩鍋的下三濫伎倆。不過有人説到，新冠專治各種不服，就看美國什麼時候服了。但直到今天，還有“專家”在BBC電視專訪上説，為了幾千上萬人的死亡而使得整個國家的經濟停擺是不負責任的。

歐美正在投入海量的救援資金，可能2008年經濟危機時的量化寬鬆都要相形見拙。那時的投入大體是用於重新激活流動性，一旦流動性重建，是可以收回來的，這就是所謂縮表。但這次大量投入的是直接面向普通民眾的補助，不僅有造成惡性通脹的危險，還是出去了就回不來的，將極大增加國家的債負。歐美國家基本上都是赤字運作，債負只有大小之分，實際上只有很大還是不很大之分，這對未來十年的歐美經濟是很大的負擔，也可能大大改變歐美政府的撥款分配。比如説，債負的利率支出會增加，但經濟困難使得社保開支必須擴大，從而擠佔軍費和科研、教育開支。奧巴馬時代的預算控制法案就是為小布什時代的大把撒錢擦屁股的，特朗普不僅不接着擦，還糊上了一大攤新屎。法國、德國這麼一折騰，下一代戰鬥機可能會推遲，當年德國就是因為統一後突增的開支而對“颱風”戰鬥機計劃縮水。

美聯儲把彈藥一次性打光，零利率了。有人認為，美國的零利率是有深意的，將容許美國以低成本融資。這是錯誤的。國家融資的成本取決於國債的回報率，而不是直接取決於中央銀行的基準利率。國債回報率取決於國家的信用。2008年希臘經濟危機的時候，什麼回報率都融不來資，因為國家的經濟信用已經破產了。美國也一樣。倒是萬一美元大水漫灌，造成通脹，那時美聯儲只有提高利率，抑制通脹，投資也將受到抑制。現在這樣的撒錢成為“直升機撒錢”，在2008年後就熱烈討論過，不少經濟學家認為這是拉動消費最直接的方法，但誰也回答不了如何解決“無中生有”的巨量貨幣流入市場造成的通脹問題，否則各國中央銀行永遠只要印錢撒錢，就可以解決所有經濟危機了，甚至直接解決平日的經濟和社會問題。

通脹對美元是特別危險的事情。作為事實上的世界貨幣，美元極大地超發，世界上流通的美元價值遠遠超過美國的財富。通過通脹使得美元貶值，拋售美元和美元資產就成為止損的現實必要。與抑制通脹所需的高利率一夾擊，美國經濟就不止是道瓊斯跌多少的問題了。現在走到這一步，不是因為這一步有多英明，而是實在沒有其他路可走了，為了止渴不惜飲鴆了。但歐美各國都在瘋狂撒錢，可能引發交替通脹和競爭性貶值，這是很要命的，而各國已經宏觀調控的彈藥都打光了。相比之下，中國的實體經濟報復性回升，人民幣漲價的壓力很大，人民幣的信用更是鐵打的，一舉成為世界主要結算貨幣之一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對那些與中國有貨幣交換協議而又本國經濟困難的國家。

歐美都在大談“壓扁曲線”，這是把擊穿醫療能力極限的發病高峯壓低到極限之下，但疫情將大大延長。從抗疫來説，這是對的，也是有限醫療能力下不至於造成惡性死亡率的唯一辦法。只要把發病率控制在閾值以下，一旦建立發病-康復的“正常循環”，醫療系統就有能力可持續地應對疫情了。但這樣做的後果是大大延長了疫情拖累經濟和社會的時間，這或許是特朗普説到疫情可持續到夏末的原因。中國的疫情對經濟的影響是災難性的，但這是短痛。如果扣除一月下旬到2月上旬本來就進入低潮的春節期間，實際上的全國停擺時間只有一個多月。

歐美這樣不停擺，但慢擺成長痛，不僅對經濟的影響很大，對股市的影響更大。2008年是持續下滑了4個月後才開始回升的，但那是“純金融”的經濟危機，實體經濟並沒有大問題，消費也沒有大問題。現在這樣的停擺不僅抑制實體經濟（中國2月汽車銷量下降80%，歐美不會好到哪裏去，所以美國大三直接停產裁人了），也抑制零售。除了食品和日用品，誰也不敢上街。餐飲完了，服裝商店也完了，美容也完了，天天貓家裏，買那麼多好看衣服幹什麼？美容了給誰看？

很多人對新冠過後美歐股市的迅速回升很有信心，認為現在是抄底的好時候。這可能是過於樂觀了。在新冠之前，美國股市達到歷史最高位，但這個高位是有很大的泡沫成分的。誰都知道，誰都想在泡沫破裂前撈上最後一桶金，誰都不認為泡沫破裂近在眼前。但新冠這是黑天鵝把泡沫戳破了。現在的道瓊斯回到特朗普上台時的水平，但那時的道瓊斯已經充滿泡沫了，特朗普只是通過連哄帶嚇逼着美聯儲維持低利率把泡沫吹得更大，疫情過後，泡沫還能重新吹起來嗎？這是一個疑問。90年代的網絡泡沫破滅後，科技股可是用了很多年才緩過氣來的。

美國已經債台高築了，但20萬億的國債立馬就要21萬億了，本來已經是赤字財政了，這次一萬億大撒錢只能從更多的國債裏出。要是債台高築加通脹加美元疲軟加股市疲軟，美國經濟向哪裏去，不難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