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口罩和疫情_風聞

（原創於公眾號“夜語春秋”）

一

恐怕誰都想不到，2020年的開局居然會如此的魔幻。

如果説08年奧運會只是讓我們中的絕大多數看出了某些國家温情脈脈表面下的血盆大口和虛偽冷漠，那麼2020年新冠疫情的全球蔓延不但加深了我們在這方面的記憶，還順便給我們展示了一波，所謂的“發達國家的發達醫療體系”是如何破產的。

隨着北京時間3月16日9時33分，境外確診總數首次超過國內，基本上意味着，中國拼着犧牲了幾乎一個季度的經濟搶出來的時間全部被浪費。陳子龍當年形容南明君臣的那句“清歌於漏舟之中，痛飲於焚屋之內，而不知覆溺將及”居然在穿越了數百年時光後依舊如此的切合實際。而那些保持着薛定諤態度的高級官員，精疲力竭的醫護工作者，以及車照跑舞照跳山河無恙歲月靜好的普通民眾，則為我們呈現出了一個極度割裂的世界。

以意大利為例，一方面是已經有4800名醫護人員感染，退休醫師返聘，醫科學生提前畢業去填這一場針對新冠病毒的戰鬥，另一方面是至今仍然危機感極度不足的民眾。

這是拍攝於3月19日的視頻，截止這一天意大利累計確診41035例，死亡3405例，但是在視頻裏我們依然能看到，大多數人都沒有帶上口罩，甚至於去喊話的市長本人也是。

如果不是新聞，誰能想得到，這是一個在面對病死率高達9%的疫情的國家的國民的態度和表現？

二

我們不妨對比一下——武漢封城那天，全國的確診病例是571例，死亡17例。

防疫的反應速度的差異，最直接的反應就是疫情對當地醫療體系的衝擊程度——儘管咱們的醫護人員也犧牲了不少，但總算是將絕大部分疫情堵在了湖北，除了湖北之外的其他地區，病死率甚至不到1%，即使算上湖北，全國總病死率依舊不到3%，而意大利如今連沒畢業的學生和退了休的醫生都被頂了上去，病死率依舊飆升到了9%，而醫護人員被感染的人數也已經達到了4800人，近意大利總感染人數的9%。

如果有人不能理解返聘退休醫生和讓醫學生提前畢業意味着什麼，那麼我可以換一種更直白的説法，那就是醫療系統崩潰的前兆——這就像是一場戰爭，當老年兵和娃娃兵開始登場的時候，必然已經是前方建制崩潰的時候。

截至北京時間3月23日12時，意大利累計確診59138例，死亡5476例；截止北京時間3月23日17時，中國累計確診81649例，死亡3276例。中國的確診病例是意大利的1.38倍，但中國人口是意大利的近22倍，可想而知，意大利醫護人員承擔的壓力有多大。

而更要命的是，新冠還沒有特效藥，還沒有疫苗（試驗階段的不算），醫生能做的其實相當有限，這也就意味着，醫院的收治數會在相當的時間內遠大於治癒數，一旦收治數量超過醫生處理的極限，那麼必然會迫使醫生暫時放棄輕症患者轉而治療重症患者，而在治療重症患者的同時，越來越多的輕症患者被拖成了重症患者，進一步加劇對醫療體系的壓力，讓更多的輕症患者拖成重症，更加拖慢醫生的治療速度，直到整個醫療體系在這種惡性循環中崩潰拉倒。

所以，想要在沒有特效藥的情況下控制住疫情，讓健康人羣和患病人羣分開，斬斷患者的來源或者降低新患者出現的速度，就成了防疫的唯一辦法。

但問題也就在這兒。

全民防疫的展開，必然伴隨着對個體自由的侵犯（停工、停產、停業、隔離……），但是對一些常年經受自由思潮洗禮的人而言——救人的是醫生，被救的是患者，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患者，為什麼要為了其他人而放棄我不戴口罩的自由？

三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健康狀態下戴口罩防護的行為會遭到他們的嘲諷甚至是攻擊。而這或許也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在這個魔幻開局的2020，發出“抄作業都抄不好”的感慨。

因為在他們的思維模式中，戴口罩默認是得病之後的行為，所以他們很難理解，我們為什麼會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自己找罪受的主動戴上口罩——很顯然，按照他們的思維方式，戴口罩並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而且也沒什麼好處（對健康人而言），所以只有得病了才需要戴口罩防止外部病毒侵入以有利於治療。

但對於我們來講，“我”戴上口罩，就可以阻止病毒感染“我”，那麼“我們”戴上口罩，就可以阻止病毒感染“我們”，而“我們”都不被感染，也就能夠保護醫療系統不受衝擊，進而保護整個社會秩序——“我”犧牲了作為個體的舒適度，在保護了自己的同時也保護了社會秩序，而“我們”所保護的社會秩序，又會反過來保護“我們”，讓“我們”能夠儘可能減少因為防疫對“我們”在社會性上的自由所做出的限制所產生的影響並進一步降低自身被感染的可能性。

換句話説，得病後戴口罩是“利己”順便“利他”，而在健康的時候就戴上口罩則是通過“利他”來最終達到“利己”的效果——其中固然有政令的強制因素存在，但最終讓絕大多數人安然接受這種對於個體舒適度和社會性自由邊界的侵犯的，仍然是我們文化中延續下來的利他性，畢竟歷史曾經無數次教育過我們，利他的終極目的是利己，但追求利己往往只能損人不利己。

如果不能活着，自由還有個屁用——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然而遺憾的是，長期以來的自由主義洗禮，讓西方民眾嚴重缺失了這種利他性，並讓他們覺得應對疫情是政府和醫療系統的事情，而這一切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一方面醫生累死累活的治病救人，一方面民眾在堅持不懈地以自由為名“製造病患”。

所以，中國這份作業雖然簡單，可終究沒那麼好抄——就像《全職高手》裏王大眼對葉修打法的評價是“最土的打法”一樣，中國這次的防疫，也是面對疫情時，人類在沒有特效藥前“最土”的應對方式。

最土的，往往卻也是最有效的，以及……最難學的。

知道辦法，和做到辦法，從來都不是一件事。

對此你只能説，祝他們早日戰勝病毒吧，最少也能讓他們的大夫們歇會兒。

畢竟不管怎麼説，至少那些直面疫情的醫護工作者，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