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難回的英國小留學生_風聞

圖片來源：Bloomberg

文章首發於公眾號：叁裏河

作者：吳錦清

“回家，是現在每個孩子最迫切的渴求和希望”。有家長在微博上曬出給中國駐英大使館的求助信中這樣説。

本來看着英國飛快上升的確診人數家長已經無比擔憂，上週四英國又宣佈抗疫從“遏制”階段轉向“延緩”階段。政府的應對措施是這幾天受到各方質疑的佛系模式：不再嘗試給輕症病人和密切接觸者進行病毒檢測，有問題的人自己在家隔離至少 7 天；輕症患者也不要撥打 111 或者叫救護車，除非病情出現惡化。同時，首相鮑里斯在新聞發佈會上強調，暫不打算關閉學校。

英國是中國低齡留學生青睞的留學目的地。根據英國私立學校委員會（Independent School Council）2019 年報告顯示，中國內地已成為英國最主要的低齡留學生市場。

圖片顯示，赴英國留學的中國內地低齡學生從 2007 年開始不斷增加， 2014 年開始增速明顯。截至 2019 年 1 月，1364 所 ISC 成員學校共招收了536,109 名外國學生，同比增加 1.3%。其中來自中國大陸的學生共有 9,585 人，7,708 人的家長居住在英國境外。

這 7 千多人中有人已經回國，但還有很多仍留在英國境內。很快新的問題又要來了。因為復活節臨近，長達一個月的復活節假期即將開始，在此期間，十幾歲的孩子如果不回國又該怎麼辦呢？

英國政府一系列所謂“羣體性免疫”的操作在很多人看來近乎投降，加上即將來臨的長假，家長們的恐慌達到頂峯。

在寫給中國駐英大使館的信中，家長們表示未成年的低齡留學生是一個特殊羣體，他們目前面臨的困難已經超出了個人和商業組織的能力範圍。

首先是國際航班機票難求。航班越來越少，倫敦飛北京的機票單程已達 2 萬，幾乎是平時的 4 倍，就算買到也有取消的風險。再者，多國已經取消中國旅客過境，能轉機的地方非常有限，而且一轉就得二、三次，抵達境內都得兩天後，中途被傳染的概率大大增加。“還有小於11歲的孩子，有航空公司取消了無人陪伴服務，買到機票也無法登機。”

其次低齡留學生的監護鏈條也發生了斷裂。英國低齡留學生日常依靠學校和監護人（或者商業監護公司）照顧，如果念寄宿學校平時就住學校宿舍、假期住寄宿家庭或回國，如果走讀的學生通常都住寄宿家庭。但伴隨疫情發展，寄宿家庭存在很大不確定性。有些寄宿家庭由英國退休老年人維持，他們本身就是易感人羣，有些寄宿家庭家長根本不夠重視，週末照常聚會甚至開派對，還有寄宿家庭已經 “明確拒絕接受中國學生”。英國法律也不允許未成年人單獨入住酒店，如果不回國，孩子很可能無處可去。

另外，低齡留學生特別是十二三歲的小學、初中生心理承受能力比較脆弱，因為學校裏英國和其他國家同學回家，自己買不到回國機票、家長也沒辦法去英國陪伴，壓力非常大，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回國機票難買、在英國境內無處可去、心理壓力大，英國低齡留學生家長已經束手無策。

2 月底 3 月初，在英國疫情還沒那麼嚴峻的時候，就有英國低齡留學生家長不斷諮詢自己的機構 “到底要不要及時讓孩子回國”。對此杭州一家專注英國低齡留學服務機構對英國疫情預判後的回答是：“儘快撤退”。

雖然給家長的回答是讓孩子回國更保險，現實中仍存在着幾個問題——當時仍在學期中，學校沒有決定停課，如果要回國只能選擇請假。但請假不僅耽誤學業，還關係着後續簽證問題。作為學生簽證的擔保方，學校對學生出勤有嚴格的管理。如果學生經常曠課、請假導致出勤率不達標，校長有責任將情況上報至英國出入境管理部門，嚴重的可能會直接取消簽證。

於是該機構又和學生所在的學校 “談判”，希望校長能同意在疫情期間採取特別政策，不將此計入考勤內。

3 月 9 日，該機構第一批迴國的學生抵達浦東機場，除了今年要參加GCSE、A-Level大考的畢業班學生，其他學生均已回國或已買好回國機票。而當時畢業班學生和家長的考慮是，今年 5、6 月份 GCSE、A-Level 考試尚未明確是否延期，如果回國可能會對孩子考試有影響，同時又覺得還沒嚴重到非回國不可的地步。

但週四英國政府新聞發佈會一開，這些學生和家長也坐不住了。一方面趕緊問機構能否為自己孩子回國提供幫助，一方面又感嘆，英國學校怎麼還不停課。

杜倫大學、帝國理工學院、倫敦大學學院、國王學院等 20 多所英國大學均已暫停線下教學，重新安排在線課程或考試，隔壁愛爾蘭、法國也已經全國停課，英國政府怎麼還不下令全國停課？

在英國政府請願網站上，已有超過 59 萬英國民眾簽署請願書要求關閉學校和學院。截圖僅過一分鐘，就多了 100 多個簽名。而根據規定，只要超過 10 萬人簽名的請願就會被提交至議會討論。

在英國，宣佈全國停課真的有那麼難嗎？

《衞報》報道，持續四周的學校停課可能會使英國 GDP 減少3%，給英國經濟造成數十億英鎊的損失。同時，如果全面關閉英國所有學校，受影響的學生將達 700 萬。

一位在英國中學任教多年的華人老師認為，在現階段，英國政府仍然把停學這個責任放在學校的校長上。如果校長認為有需要，那麼就絕對可以停學。

英國大大小小的中小學、幼兒園超過3萬所，但每個地區感染情況不同，讓校長來決定是否關閉學校更靈活。但這樣做的弊端也非常明顯，學校是否關閉完全取決於校長對疫情的態度。 

3 月 14 日，英國國家教育工會寫了一封信給首相鮑里斯，質問為何仍未關閉全國中小學，信中提到：每天都需要回答教職人員越來越多的提問，問題是為什麼西敏寺還不效仿其它國家關閉學校的政策。很明顯，英國政府的所謂佛系抗疫也包括了教育系統。

總體上，官方認為關閉學校應該是在疫情全面爆發期的一項措施，而英國目前離這個階段還有 10～14 周的時間，過早採取封校可能並不一定對抑制疫情有明顯的效果。首先，青少年本身是低風險人羣，停課在家反而可能會感染家中負責照顧的父母與祖父母。其二，一部分醫務人員可能需要抽取時間在家照顧子女，削弱本就緊缺的一線力量。最後，也有人認為停課之後缺少家庭作業約束的學生更可能參加聚會，外出遊玩，加大人員流動性。

BBC 在解釋遲遲未啓用的閉校政策時，提到了上面幾個理由，並且還進一步表示，保持一線資源充足是延緩爆發期至夏季到來的重要因素，同時能夠讓瞬時爆發變成一個可控的過程。

但這種解釋只是數學模型下的理想結果，在現實中需要面對的壓力可想而知。就在教育界發出呼聲兩天之後，英國教育局據説已經召開了內部會議，表示具體停課計劃已經制訂完畢，會在正確的時刻準備好公佈，“有七成會是在這周”。發佈時間主要取決於政府認為的尚有 10～14 周才到來的爆發期有沒有提前來臨。

然而，不管有沒有停課，回國機票的一票難求以及滯留期的住宿、安全甚至醫治問題已經成為定局，對於留學生家長來説焦急的程度是一樣。在前幾個星期，英國尚未爆發疫情的時候，澳大利亞政府率先公佈了限制入境的要求，使得很多留學生面臨有學不能上的難題，滯留在各第三方國家等待入境。而在短短一個月不到之後，英國疫情爆發，又有更多的留學生面臨了有家不能回的困境。

一邊是想要進去的澳洲留學生，一邊是想要逃脱的英國留學生，這次疫情也給了留學生家長提了一個醒——跨境教育的不確定性，而原本想早點送孩子出國留學的家長更加需要考慮低齡留學的風險了。

參考資料：

ISC Census and Annual Report 2019.pdf

School closures could wipe 3% from UK GDP, ministers warned

https://www.theguardian.com/education/2020/mar/13/coronavirus-school-closures-uk-gdp-ministers-warned

Close Schools/Colleges down for an appropriate amount of time amidst COVID19.

https://petition.parliament.uk/petitions/300403

Coronavirus: Why is the UK not shutting schools like other countries?

https://www.bbc.com/news/science-environment-51874084

Coronavirus in Wales: Schools may close, warns Vaughan Gething

https://www.bbc.com/news/uk-wales-51896536

Coronavirus: teaching union asks PM why schools are not being closed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mar/14/coronavirus-teaching-union-asks-pm-why-schools-are-not-being-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