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疫情買單的留學生和大學_風聞

文章首發於公眾號：叁裏河

作者：卡羅

這幾天在泰國、柬埔寨和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或其它第三方國家，很多中國面孔都是等待 14 天期滿後進入澳大利亞校園的留學生。受到疫情的衝擊，澳大利亞從月初開始宣佈針對中國出發的非本國公民的入境限制，讓回國度春節的十多萬留學生措手不及，只能按照要求自第三國曲線入澳，而東南亞鄰國友好方便的簽證政策和相對較低的生活成本成了很多人選擇度過兩週的理想目的地。

這類路線在三十多年前是很多福建移民取道前往歐美的路線，從某種角度看，原本就承擔着澳大利亞昂貴國際教育的留學生們也陷入了當初福建偷渡客的窘境，正在第三國境內為澳大利亞過於武斷（如果不是歧視性）的入境政策買單。

同時陷入窘境的還有在財政上十分依賴國際留學生的澳洲大學。

在一封致教職員工的電子郵件中，伍倫貢大學副校長保羅•韋林斯寫道，高級副校長兼首席運營官將對學校所有範圍的支出實施“支出控制程序”，審查“所有關於人員、國際旅行、顧問、重大設備採購、空間翻新和新基本建設工程支出的請求”。

副校長稱，控制支出是為了保護學校免受新型冠狀病毒爆發所帶來的財務影響。在伍倫貢大學，大約有 2,200 名中國學生在讀，其中 1,082 名未能及時返回學校。

伍倫貢大學並不是唯一遭受損失的澳洲大學，中國留學生佔國際學生數高達 60% 的澳洲八大名校同樣損失慘重。在悉尼大學，中國學生為學校創造了大約 25% 的收入。

在全澳範圍看，截至 2019 年底，在澳留學的中國學生超過 21.2 萬，佔澳大利亞留學生總數的 28%。在 2 月 1 日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發佈旅行禁令時，大約有 56% 的中國學生還在澳洲境外。伴隨禁令延長一週，雖然有些學校調整了開學時間，但 10 萬多中國留學生準時返澳上課的希望仍然渺茫。

此次病毒爆發對澳大利亞教育行業的影響格外大。

一方面澳洲是中國學生第二大留學目的地；另一方面現在正是澳洲大學新學年開始。與北半球的大學不同，澳大利亞大學在每年年底放暑假，與春節存在重合。因此許多中國學生回國過春節，並趕在 2 月底 3 月初學校開學前返澳。而此時，英國、加拿大等國學生仍在上課。

Alex 是悉尼大學的一名學生。她在法學院的課程原計劃就要開課，如果回不去，她打算延遲一學期入學。雖然悉尼大學為無法回校的留學生提供了網課、延遲幾周入學以及延期一學期入學等選擇，但考慮到各種因素，Alex 決定如果無法在 3 月中回去，還是選擇延期一學期入學，不會接受網課。

“我的學費是每年 45,000 澳元，比澳洲當地學生要高得多。”

這也是大部分中國留學生每年需要交的學費。比起花幾十萬學費上網課回國後還沒法認證，很多學生寧願選擇推遲一個學期上課。如果按每人每年 4.5 萬澳元計算，10 萬學生缺席一學期將給澳洲大學造成 22.5 億澳元的學費損失。

不要忘記考慮漣漪效應。

21 歲的上海學生 Xin Hao 是新南威爾士大學機械工程專業的學生。因為有兩門必修課只有第一學期才開，所以他需要延遲一年才能畢業。同時，儘管四個月回不去他還是得付租金，而一年的住宿費用至少要 2 萬澳元。

除了租金，留學生還需支付交通、水電、伙食等各類生活費。根據《對話》網站估算，一名本科國際學生在澳大利亞停留 15 周，估計將花費 9,150 到 18,600 澳元的生活費。折算一下就是每週生活費在 610 到 1,240 澳元之間。

如果 10 萬中國留學推遲 4 個月入學，將產生 9.76 億到 19.84 億澳元的生活費。

按這樣粗略計算，僅學費和生活費兩項大頭，10 萬中國學生將給澳大利亞造成三四十億澳元的損失，幾乎是 2018 - 2019 年中國學生給澳洲帶來的近 121 億澳元收入的三分之一。

與此同時，中國學生的減少還會影響班級規模和教師數量。尤其是中國學生比例最高的大學開設的碩士課程，如果人數太少，大學將不得不取消這些課程，這又將間接導致其他國家學生學費的減少。

因此，根據澳大利亞國際教育協會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Association of Australia) 自己估計，如果 10 萬中國學生不能參加新學期的學習，損失將高達 80 億澳元。

除了經濟方面，對澳洲教育行業的聲譽影響也非常關鍵。悉尼大學學生代表委員會主席利亞姆·多諾霍表示：“在這場危機之後，國際學生人數可能會下降，並且不會回升。”

澳大利亞在疫情面前一刀切的“快速”應對顯然寒了中國留學生的心。有留學生留言，“想想澳洲收留學生學費時的嘴臉。保護澳洲本土人能理解，但是怎麼沒給留學生一個彈性的政策方案。決定了，以後孩子不送土澳留學了。”

“對澳大利亞來説，這是最糟糕的時刻。”澳大利亞國立大學負責高等教育政策實踐的教授安德魯·諾頓説。

作為中國學生出國留學第一大目的地，同樣發佈了禁令的美國也有損失。但因為目前沒有數據表明在 1 月 31 日旅行禁令發佈時，在美留學的 36 萬多中國學生中有多少人在美國境外，所以無法估算中國學生缺席將對美國大學學費造成多大損失。

同時，因為學年安排原因，在美國政府 2 月 2 日實施旅行限制之前，很多學生已經在美國了，只有春季開學較晚的大學受到的影響比較大。

比如 2 月 10 日才開學的特拉華大學，有 226 名學生無法按期返校，約佔該校中國留學生的 15%。如果這些學生均選擇延遲入學，按照特拉華大學國際學生學費 35,710 美元計算，學校將損失 400 萬美元左右的學費。

除了在讀學生無法按期入學，美國大學還取消了很多短期項目，比如英語集中培訓課程、和中國大學的師生交流和暑期計劃等。

但是比起澳洲，美國大學最大的困擾不在當下，而在今年秋天。

在美中國留學生大約佔美國國際學生總數的 1/3，Inside Higher Education 甚至認為，如果疫情持續下去，今年秋季美國大學的主要招生渠道可能會被切斷。 

眼下正是美國大學招生季，本來學生們應該忙着考雅思、考 SAT 或 GRE、GMAT，但伴隨疫情發展，很多考試中心都取消了 3 月份的考試。有些一年多次的語言考試影響相對較小，但類似 SAT 考試，3 月份的考試取消，下次考試只能等到 5 月，已經過了大部分美國大學的申請截止時間，對當季申請考生影響很大。

對大學招生管理工作來説，疫情的不確定性給收益率計算帶來了嚴重問題。美國幾所重點大學的招生官員將在未來幾周內調整計劃，並在 4 月 1 日前向學生髮出錄取通知書。今年錄取的中國學生能否達到與過去幾年差不多的比例存在疑問。

但在美國教育委員會負責政府和公共事務的高級副總裁特里·哈特爾看來，赴美留學的中國學生數量最大的不確定因素，除了疫情持續時間，還有中國學生是否覺得自己仍像幾年前那樣受歡迎。

有學者稱，冠狀病毒的爆發可能是歷史上對國際學生流動的最大破壞。

但在此之前，美國和澳洲對中國留學生的態度已經不那麼友好。在美國，中國學者甚至與中國有關的學者正夾在複雜的外交關係裏，處境尷尬。不斷傳出的疑似信息盜竊和知識產權問題，早在疫情前就已經讓他們成為重點關照的對象；在澳大利亞，政治界則早就對留學生羣裏的中國政府影響力而加以指責。

而當前冠狀病毒的爆發為反華情緒和種族歧視提供了動力，其對教育行業的打擊更讓包括澳大利亞在內的很多國家開始反省對中國市場是否過於依賴，這種對單一國家的過分依賴風險很大。

留學也是全球商品貿易的一種，根據澳大利亞外交貿易部的統計，教育及其衍生產品是僅次於鐵礦石和煤炭的第三大出口產品，對於英美加拿大這些老牌留學國來説，教育出口同樣是價值數百億美元的市場和提供成千上萬崗位的就業來源。雖然近年中國高等教育質量有所提高，也有越來越多外國學生來中國留學，但出國留學仍然是中產家庭的消費趨勢，短時間內中國留學生輸出大國的地位也不可能發生改變。

但就像美國大學校園生活副總裁範塔·阿韋所説，疫情來襲時美澳臨時採取的果斷政策 “再次證實了國際教育中有如此多的相互依賴。這就是全球世界的樣子。一個地區的事件會在許多不同地區產生影響，無論是冠狀病毒還是政治局勢。這是國際教育的現實之一。”

參考資料：

Chinese students spend billions overseas. Coronavirus travel bans will leave some countries seriously out of pocket

https://edition.cnn.com/2020/02/15/asia/chinese-students-universities-intl-hnk/index.html

Will Coronavirus Crisis Trigger an Enrollment Crisis?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news/2020/02/13/longer-coronavirus-crisis-persists-bigger-likely-impact-chinese-student-enrollments

Coronavirus: Australian university moves to ‘control’ spending

https://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m/news/coronavirus-australian-university-moves-control-spending

3 ways the coronavirus outbreak will affect international students and how unis can help

http://theconversation.com/3-ways-the-coronavirus-outbreak-will-affect-international-students-and-how-unis-can-help-131195

The coronavirus hit to Australian universities

https://indaily.com.au/opinion/2020/02/07/the-coronavirus-hit-to-australian-universities/

Coronavirus threatens Australia’s record run of economic growth

https://www.ft.com/content/9c564f70-47ba-11ea-aee2-9ddbdc86190d

Coronavirus: Universities say Chinese students may quit Australia

https://asia.nikkei.com/Spotlight/Coronavirus/Australian-universities-stung-by-absence-of-Chinese-students

What’s next for Delaware students stuck in China due to coronavirus travel ban?

https://eu.delawareonline.com/story/news/health/2020/02/12/whats-next-delaware-international-students-stuck-china-due-travel-ban/4728016002/

The coronavirus outbreak is the biggest crisis ever to hit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https://theconversation.com/the-coronavirus-outbreak-is-the-biggest-crisis-ever-to-hit-international-education-131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