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農村兩個月——雜想_風聞

我所居住的地方，黃土高原千溝萬壑中的溝裏，在這個傳統的農村裏，看不到任何時代的印記，時代中最為洶湧的浪花濺出的漣漪到這個村裏也幾乎就沒有了任何聲息。

天陰，看書狀態也不佳，索性搬個板凳兒坐在院子裏看着對面冒了點新綠的羣山，聽見河邊的牛羣越來越近，再一看錶，5點整，內心感慨一聲：這個點也該放牛回來了。

村裏養豬的、養羊的居多，也掙了不少。可是養牛還是蠻稀奇的，茶餘飯後，人們聚集在一起討論着這羣牛究竟能產生多少效益。好長時間的討論過後，結論是這國家扶貧給的牛下崽的幾率較小，牛吃的飼料有很多，唯一的期望就是扶貧這項工程完了，所有人都會忘了這件事。沒有人記得牛是國家給的，也沒有人再收回去。這樣，牛可以進入市場交易。畢竟很多年前村裏向公社(很久了)借款到現在沒有還，即便聽説是搞了個個人徵信，一家人被列為黑名單。可是一輩子到頭就在這一畝三分地了，誰還在乎呢?為此，多年前對公社有些敬畏之心的還了款的人還有些憤懣，早知道會免了(究竟免了沒有，誰也不知道)?還不如自己也無賴一次。

風起了，塵土飛揚。黃土高原這個時間多風，很多人又在罵那些許諾一次次、食言一次次的幹部吧。移民到這塊坪上很長時間了，快有二十年了，選舉經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會答應着要實施户户通工程、要新修自來水。然而到現在夏季最為人們擔心，泥土怎能經得起雨水的衝涮，巷子裏每逢下雨人們便不願意出門，兩腳一身泥，只是靠着巷子在外頭的我家有些遭殃，雨水彙集在一起向溝畔流過去，時不時的出現兩個窟窿，擔心水沖塌了地基。冒雨用土和沙石填埋成為了過去幾年來難忘的記憶。

肩膀有些疼痛，父親喊我抬一下門板，竟沒有力氣了。對自來水的奢望太久了，太久了。小時候父親外出打工，母親種地未歸，姐姐負責做飯的時候，吃水是要奔到將近一千五百米的井裏的。我和姐姐拿個棍子取上半桶水，然後抬着爬上幾段坡才可以。那時候誰也不肯吃虧，把桶放在最中間，在上坡的時候，桶由於重力下落一點，走在後面的人便要求停下來，重新抬。不過總得想來姐姐在後面居多。往幾年回家，幾乎在睡起了的時候，父親便把水翁挑滿了，所以即便長大了，還是很少去挑水。

今年在家時間時間長了，閒不住的父母商量着要把家中整修一下，搭個彩鋼的房頂，把空閒的房子地面硬化一下，然後還有諸多雜事，用水量增多了，自己便需要承擔起挑水的責任。幾擔水下來，肩膀酸脹，身體發軟，我這一百六七十斤的大塊頭征服不了幾十斤的水。村裏的老人説，我沒有學會用肩膀適應扁擔。索性我就把扁擔扔了，幾十米的距離用手搖搖擺擺的提過來，最多的一次連續提了十八桶，於是對自來水的奢望，可能我是極為強烈的。

等了很多年，盼了很多年，村裏最為需要的兩個工程遲遲不見動工。每年都會傳出：今年村裏有這個項目。可是喜悦過後便是失望，後來，將信將疑再到置之不理。沒有等來最為需要的項目，但是路上多了三個磚頭壘起的方坑，據説是讓集中倒垃圾的。又花了很多錢挖了下水道，修建了蓄水池，據説讓人們倒污水使用。只是人們還不習慣如此，垃圾坑倒有人去倒了幾次，覺得麻煩，沒人再倒了。後來家裏人説垃圾坑修建佔了地，沒有一點補償，就把垃圾坑給毀了，磚頭很好卸下來，壘的時候便把水泥的量放小了，然後如一陣風似的，指標完成了，後記也沒了。要不然，集中處理垃圾的人在哪裏呢?當新風氣遇到老習慣，如果沒有強力去宣傳扭轉，靠自覺，是村民眼裏可笑的一件事。畢竟東西沒用是大家普遍的共識。至於蓄水池，修完很久了，據説上級還沒有檢查完畢，沒能交工，還不能使用。

按照當前村裏的需求排序，最為緊急的始終得不到實現，反而是一些更為現在政府提出的廁所革命、新農村建設，運動廣場等等再逐漸的進入大家的視野，當然，自然村是受惠的最後一批，所以等、靠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只不過這塊地方，似乎被徹底遺忘了，一切現代化的東西都沒有在這兒體現出來。人們説因為這是自然村，歸屬的大村村委連他們本村的利益都爭取不到，又何談為別的村的呢?只是投票的時候，這裏的人會被記起來，也是一塊不小的票倉。可是那時候，談判又算得了什麼?

習慣了，也就不掙扎了。有，更好，沒有，日子也要照過。年前，誰也沒想到口罩會成為年貨，年後，在十里八村，水泥和沙子成為緊俏商品，出不去的人們都在家裏開始搞起了建設，鋪院子，修房子，尤其是每年舉家外出打工的家庭更是如此。這也更印證了城市裏待久了，始終融不入。農村裏離開久了，葉落歸根，還要回來。只是苦了這些心思遊移不定的人們，借出去讓人種的地要不要收回來種呢?預料不到疫情的結束，即便復工復產浩浩蕩蕩的開始，可是打零工的這些人不會在規劃之內，出去，要隔離，要證明，手續仍然繁瑣。不出去，村裏種地的早已經開始新的一年的營生，就這麼閒着，終究不是辦法。人，是閒不住的，於是早晨路上鍛鍊的人多了，大家就在路上走來走去，説説笑笑，消耗時間。上、下午電機打磨的聲音多了，都在家中開着不大不小的修葺工程，期待着什麼。

哪家人外出務工了，其他的人羨慕不已。但又苦於出去還不是閒着，找不到活幹的現實，而關注着快手、抖音等新聞視頻的最新播報。

夜，悄悄地降臨了，敲打了好多字，也不知道寫了什麼?四周的山變的黯淡了，空氣中傳來刺鼻的味道，許是哪家人做飯沒有燒正常的炭或者柴禾。一天隨着晚飯時間的結束又成為過去，日復一日，周復一週。開始不再留戀，喜歡回憶過去，喜歡計劃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