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醫院一天13人病逝，紐約的疫情“高鐵”駛向何方？_風聞

界面新聞

03-26

記者 | 肖恩

短短几個小時裏，紐約市皇后區艾姆赫斯特醫院（Elmhurst Hospital Center）的內科醫生布雷（Ashley Bray）為三位病人做了胸外按壓，分別是一名80歲的女性、一名60歲的男性和一名38歲的女性，卻沒能挽救其中一個生命。他們都是新冠肺炎患者。

這一天（3月24日），有13位病人在艾姆赫斯特醫院停止了呼吸。醫院外面停放着一輛冷藏車，用來暫時存放死者的屍體。

“這是災難的警示。”27歲的佈雷説。

配備545張牀位的艾姆赫斯特醫院已經開始將普通患者轉移至別處，專門收治新冠肺炎病人。僅有的幾十台呼吸機成為醫院裏最搶手的救命工具，廣播裏時不時就響起哪裏有病人垂危的呼叫。而在急診室，一些病人沒等到一個牀位就停止了呼吸。

艾姆赫斯特醫院是皇后區三個主要醫院之一，而皇后區的確診病例佔紐約市的32%。這家醫院的工作人員透露，3月初出現類似流感症狀的病人開始明顯增多，但當時紐約乃至全美國都沒有真正警惕起來。

然而急診室裏很快就擠滿了病人，有時候甚至超過200人。一名醫生透露，因為許多輕症患者被建議先居家隔離，目前到醫院就診的患者情況普遍比之前更嚴重，醫院已經好幾次差點無呼吸機可用。

每天上午6點起，就有等着接受病毒檢測的人在醫院排起了長龍，有的甚至要等到下午5點。還有許多人被告知無法檢測。

35歲的吉門內斯（Julio Jimenez）上週日晚因為發燒，在急診室裏坐了6個小時。第二天，他又冒着大雨站在檢測隊伍裏，卻沒能接受檢測。週二，依舊咳嗽目澀的吉門內斯再次在醫院門口排了將近7小時隊，第三次失望而歸。“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染了。事實上不只是我這樣，太難了。”吉門內斯説。

這樣的場景在紐約的許多醫院裏持續上演着。蒙特菲奧裏醫學中心分院的一名護士透露，該醫院每天都會有一到兩名新冠肺炎患者逝世，因為牀位不足，很多患者甚至只能坐在椅子上接受治療。

截至25日傍晚，紐約州已經確診的逾3萬例新冠肺炎病例中，有超過2萬例出現在紐約市，其中死亡280例，超過3922人住院治療。州長科莫（Andrew M. Cuomo）指出，疫情傳播的速度就像一列“高速列車”，每三天紐約市的確診病例就會翻一番。

美國國家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主任福西（Anthony Fauci）25日在接受CNN採訪時表示，美國的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加速”傳播，而紐約主導着疫情的發展趨勢。目前美國60%的確診患者來自紐約大都市圈，而新增患者中也有超過一半來自這裏。

世界金融中心“大蘋果”已成為美國疫情的“震中”，它的“戰疫”成果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着全美防控形勢。

醫護危機

大量病人求助，不斷衝擊着醫院的防線。

艾姆赫斯特醫院相當於紐約的“金銀潭醫院”。紐約公共醫療保健系統NYC Health + Hospitals首席執行官卡茨（Mitchell Katz）透露，這家醫院的大部分區域將被改造成重症監護室，專門收治重症患者。

在這裏工作了超過20年的雷恩（Rikki Lane）表示，醫院現在就像一個停滿了車的停車場名，醫生必須一個個挪開擔架上的病人，才能走到他要看的病人身邊。

據《紐約時報》報道，聯邦緊急事務管理署（FEMA）在一份簡報中稱，至27日紐約市全部1800張重症監護室牀位將滿員。但科莫表示他沒有看過這份簡報，希望相關官員能儘快增加重症監護牀位，並提高呼吸機的供應量。

FEMA正在將位於曼哈頓的雅各布·賈維茨會議中心（Jacob K. Javits Convention Center）改造成四個配有250張牀位的醫院，一週內將籌備完成。美國海軍也向紐約派出一艘有1000張牀位的醫療船，用以分流常規病人，但預計4月中旬才能抵達。相關官員還在討論將酒店和運動場等場所改造成臨時醫療中心的方案。

州長科莫在24日表示，迄今為止，紐約州已設法獲得了7000台呼吸機，但其中只有400台來自聯邦政府，而紐約州的需求量至少在3萬台。憤怒的科莫還忙中算錯，對FEMA喊話道，“400台有什麼用？那你們從26000名要死的人裏選（誰用呼吸機）。”

為了解決防疫物資緊缺的現狀，科莫還提出了一個“車輪戰”方案，呼籲其他州先向紐約輸送醫療人員和物資名，紐約度過難關後立即將所有資源轉移至下一個爆發地。

紐約最大的醫療系統紐約-長老會醫院（NewYork-Presbyterian Hospital）已經開始讓多名病人共用一個呼吸機，這也是前所未有的舉措。

但時間在無情流逝。儘管紐約正竭盡所能提高救治能力，病亡數還是在不斷增加。根據FEMA的簡報，至少有兩家醫院的停屍房已經滿載，其他醫院也將在本週內達到最大負荷量，紐約州已經向FEMA要求派出85輛冷藏車增援屍體處理。

據CNN報道，貝爾維尤醫院（Bellevue Hospital）裏已經搭起了幾個帳篷，用作臨時停屍房。必要時候，紐約市政府將啓用冷藏車存放屍體。而上一次紐約採取類似的措施是在911事件發生後。

FEMA在聲明中表示，紐約正面臨公共衞生危機，已經宣佈進入緊急狀態，因此OCME等機構必須制定好應急計劃，為任何可能出現的情況做準備。一名FEMA職員告訴CNN，包括紐約州在內的幾個州已經提出屍體處理援助申請。

急救電話911也被打爆。代表急救、護理、消防和調度等勞動者的工會組織Local 2507主席巴爾齊萊（Oren Barzilay）表示，目前紐約每天的急救電話呼叫量較之前增加了40%，達6500個。之前即便是在最繁忙的新年期間，一天也只會收到5000個電話。

巴爾齊萊説，在三週前每天關於新冠肺炎的急救電話大約只有20個，上週陡增至500個，之後就開始爆炸式增長。而現在，一些病人在撥打了電話後還需要等3、4個小時才能安排到救護車。

科莫25日透露，當地衞生官員預計未來14至21天紐約全州將有14萬新冠肺炎患者需住院治療，重症監護室牀位需求將達到4萬張，而紐約州現有的牀位僅有3000張。

全城停擺

人口稠密是新冠病毒在紐約市內迅速蔓延的原因之一。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的數據，紐約市區每平方公里約有1萬名居民，高於北京和倫敦。擁擠的地鐵、蜂窩般的公寓都成為病毒傳播的推手。

目前紐約並未強制禁止居民外出。科莫在25日提出，計劃關閉紐約市區的一些街道，禁止車輛進出，供居民外出透氣，同時儘可能減少人羣聚集。公園和運動場等場所可能也會暫時關閉。紐約此前建議所有居民之間要保持至少6英尺（約1.8米）的距離。

科莫稱，現有的社會疏離策略已經開始奏效。22日的預測顯示，每2天紐約的住院人數就會翻一番，23日時間變成了3.4天，到24日已經延長到4.7天。這個結果完全超出預期，背後的原理就是要儘可能降低聚集密度。

減緩病毒傳播，為醫療系統爭取更多時間，正是降低死亡率的關鍵。但科莫警告稱，目前紐約的確診病例數量還在爬坡階段，距離“壓平曲線”還有很長一段路。

曾經車水馬龍的紐約已經按下暫停鍵，大中小學停課、禁止集會、所有非必要商業活動暫停。自由女神像眺望到的地方，皆是一片寂靜。

“活着，你才可以做你該做的事。”科莫説。

另外，因監獄中集中着大量高齡人士，紐約市25日晚釋放200名不會對公眾造成威脅的囚犯。

當地時間25日上午，經過幾番調整，參議院兩黨與白宮終於達成了一項2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提出為紐約州提供38億美元援助資金，其中13億美元將撥給紐約市。

但在疫情中表現強勢的科莫表示，這個紓困計劃遠遠無法滿足紐約的需求，紐約州面臨的財政資金缺口可能達到150億美元，38億還不到零頭。

世界衞生組織發言人哈里斯（Margaret Harris）警告稱，鑑於確診病例迅速增加，美國很可能成為下一個疫情中心，但目前還有挽救的餘地，關鍵就是要不斷提高檢測數量，找出所有感染患者及其接觸者，及時隔離，同時要做好醫務人員的防護工作。

美國25日新增死亡人數223人，創單日新高。專家指出，隨着檢測的繼續展開，確診人數將會大幅上升。

據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統計的數據，截至北京時間3月26日下午6點，美國累計確診新冠肺炎病例69197例，僅次於中國和意大利，其中死亡1050例。

紐約，這趟高速列車何時將帶領美國越過疫情的頂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