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生的水電,永不復生的家園_風聞
猫盟CFCA-猫盟CFCA官方账号-民间野生猫科动物保护联盟2020-03-27 08:05
2020年3月20日,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於引起社會廣泛關注的“綠孔雀”案進行了宣判:判令對綠孔雀、陳氏蘇鐵與熱帶季雨林有着重大威脅的戛灑江一級水電站停止建設。
但戰鬥仍未止息。
綠孔雀 ©貓盟
因為判決書之下,水電站的停工是暫時,而非永久。
而存在重大缺陷及重大失實的原環評報告並未被撤銷,水電站對生態的影響還需等待“環境影響後評價”,如此一來,已經停止的施工又將有理由重啓。
因此,除非該項目重新選址,或根據環境影響做出重大調整,並重做環評;又或業主單位放棄項目;否則,綠孔雀之戰只不過是新開一個戰場。
綠孔雀的朋友們仍在為它的家園而戰,做什麼,怎麼做,可以戳:
但今天,我們想把目光往後移,聊聊有着“清潔能源”之名的水電站,與生態之間的難解之結。
全文6800字,請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開始。
這些年來,水電站與生物多樣性保護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引人注目。
從三峽大壩到怒江開發,再到今天的綠孔雀案。每一次都能引發一次大討論:
水電站對生物多樣性到底會產生怎樣的重大影響?
這個問題廣泛而深刻。
有些是看得見的直接的破壞,但還有很多間接的,或是不會即刻顯現出來的惡果。
以下,我們分別從魚、兩爬、獸、鳥、以及植物方面舉一些事例,逐一來説。
魚類
對於魚類,如果認為水電站僅僅是在物理上阻隔了它們的洄游之路,使之無法到達產卵場,那麼無疑將問題想簡單了。
同時,這樣的想法會產生一個錯誤的認識:
通過“集魚措施”,或是修建“魚道”,讓魚越過水壩不就萬事大吉了?
1989年,葛洲壩水電站建成,徹底阻隔了中華鱘的洄游通道,時期在長江上游絕跡。圖為2006年葛洲壩下紫陽江段發現一條死亡的中華鱘,劉曙松攝
但這裏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修建水壩之前,整條河都是奔流的活水。
高峽出平湖以後,大壩以上數十乃至數百公里的河道都變成了靜止的死水。
並且,水温也會發生變化。
有研究表明,魚類在洄游時,較低的水温和流動的水能刺激性腺發育,促進生殖細胞成熟從而保證正常的繁殖。
而魚類“逆流而上”的本能也促使它們到達上游的產卵場。這或許是進化的驅動和選擇。
如此一來,即便是這些洄游的魚類翻越過水壩,它們也可能在靜止的水庫裏“懵圈”,從而無法到達上游的產卵場。
有時人們會在大壩上修建“魚梯”(fish ladder),以方便洄游魚類通過大壩。圖片:Qurren / Wikimedia
此外,在河流上築壩,尤其是幾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高壩,哪怕僅就一個壩,也會徹底改變整個河流的水文環境。
且不説上游的河道變成了自淨能力變差的死水,下游的水文及理化性質往往也會被徹底改變。
小南海、朱楊溪和石棚三座規劃中的水電站,因為十年前環保組織和科學家的持續努力,最終被環保部叫停建設計劃。
從宏觀上講,整個河流的節律被徹底打亂了。
原本河流水量的豐欠完全依賴季風帶來的降水,形成有節奏的枯水期和洪水期的交替。
沿河棲息的物種,尤其是眾多兩棲類和小型魚類也依賴於這個節律。
但水電站建設後,所有的節律都因為上游水庫大壩的蓄水和放水被徹底打亂。
一些原本在微生境裏嚴格依賴河流自然節律的物種便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比如在枯水期,水位下降,一些臨時的封閉的小水潭可能會出現在河灘地。
這些小生境隔絕了水裏的魚,孳生了昆蟲,便可能成為一些蛙類的繁殖地。
斑腿泛樹蛙。攝於雲南 ©孫智閒
原本這些小生命可以在旱季的某個時期迅速成年,但是如果上游的電站放水,還處於蝌蚪時期的蛙類就會被大水衝入江河,永遠失去長大的機會。
相同的,原本一些爬行類甚至鳥類本可以利用旱季裸露的沙灘產卵,但是如果上游水電站放水,這些還處在孵化期的蛋無疑就會徹底完蛋。
從微觀上説,水壩下游的水質也會發生變化。
溶氧量,水温,理化性質……很多指標都會改變。
大壩在蓄水過程中會淹沒大量植被,這些植被在腐敗過程中往往會分解出各種有毒物質破壞水質,同時消耗水體中的氧。
不同深度下,水庫的水質情況也不一,深處的水往往氧含量很低。
而水電站在發電時,這些位於深處的水通過發電機組流向下游,將會大大改變下游河水的理化性質,對於魚類等水生物的影響非常複雜。
2014年,瀾滄江上的景洪水電站下游,成片的巨魾死亡。
死亡的巨魾出現在市場,被人售賣。圖源網絡
雖然原因眾説紛紜,但據專業人士透露,一個非常可能的原因是,景洪電站水庫中下泄的“低氧水團”使得下游江水中的含氧量瞬間降低,導致了大量巨魾的死亡。
類似情況在國內外水電站蓄水後比比皆是。
兩爬
説起中國的野生龜鱉類,大家無一例外態度悲觀。
在龜鱉類的致危因素中,濫食濫用和作為寵物導致的非法貿易可能是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因素。
但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常被忽略——大小水電站的修建。
很多龜鱉類的產卵地都是河邊的沙灘。
水電站大壩的蓄水無疑會將它們產卵的沙灘沉入水底。
最明顯的例子:斑鱉
在長江流域的野生種羣存在的希望破滅後,雲南紅河流域一度被認為是該物種野外存活的最後希望。
但是,紅河干流修建的南沙電站和馬堵山水電站的建成蓄水淹沒了上百公里的紅河河谷,為這個希望打了大大的折扣。
斑鱉分佈的紅河流域。來源:2017年勁草嘉年華北京站-聞丞的講述
雖然每年都有學者孜孜不倦地在該區域尋找所謂“最後的斑鱉”。
但是失去了適宜的生境,我們很難對該物種在這裏的持續繁衍報樂觀態度。
2019年,蘇州動物園僅存的雄性斑鱉。©齊碩
廣大的南方山區,多如牛毛的小水電密佈在大大小小的河流甚至山溪之間。
這些小河、山溪雖不是大江大河,但其特殊甚至是隔絕的生境卻孕育出不少狹域分佈的物種和特有種。
一些珍稀的龜鱉類就棲息在此。
小水電卻能將這一切毀於一旦。
被水電站佔領的山川河流 圖片來自網絡
這些小水電裝機量不大,卻能造成下游整條河流的斷流。
依賴這些河流的所有物種,從軟體動物、到魚類、兩爬、還有以河流中魚類為生的水獺、漁鴞……
要麼遭受滅頂之災,要麼連帶遭殃。
勐臘的蟾蜍亞成體 ©大貓
坡普竹葉青,攝於西雙版納 ©大貓
修建小水電當然也會直接淹沒這些龜鱉類的產卵場。
因此除了濫捕濫獵,小水電所致的生境消失也使多種龜鱉無以為繼了。
甌江的黿保護區的小水電就是個例子。
大黿。
獸類
如果説魚、兩爬都緊密地依水而生,水電站的影響顯而易見。
那水電站對地上跑的獸類還有影響嗎?
別忘了,世間萬物普遍存在着聯繫。
水電站對獸類的影響其實非常大。
山區小水電造成的斷流使魚類絕跡,便會造成水獺等嚴格以魚類為食的獸類食物匱乏,這是很容易想明白的威脅。
亞洲小爪水獺的中國首次野外影像記錄,2016年5月10日
那麼對於不吃魚的呢?是不是沒有威脅呢?
實際上,連大象都會受到水電站的嚴重威脅。
水電站與亞洲象
2008年,位於西雙版納瀾滄江干流的景洪水電站蓄水。
上漲了一百米的江水淹沒了上游大片的野生動物棲息地和珍貴的森林植被;也淹沒了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勐養片區和納板河國家級保護區海拔600米以下的區域。
電站蓄水前,一羣亞洲象從勐養保護區橫渡瀾滄江來到西岸的勐海縣,但當它們返回時,缺發現上漲的江水淹沒了河灘地和緩坡。
瞬間改變的生境使得它們無法回到江東的勐養,只能在西岸的勐海縣境內暫住下來。
亞洲象在茶園中。©勐海預警監測中心
只是,這裏已沒有足夠大面積能夠養活它們的適宜棲息地,它們只能不斷偷襲村民的農田,在夾縫中求生存。
久而久之,這羣無家可歸,遊蕩在勐海縣的亞洲象已經成為令當地老百姓和政府頭疼的“問題象”。
它們毀壞房屋、糟蹋莊稼,數次來到當地鄉鎮的大街上游蕩,嚴重擾亂了當地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甚至每年都製造數起命案。
過去的十多年裏,瀾滄江干流建起了數座大型、超大型的水電站。
一百多甚至兩百多米高的壩橫亙在山谷間,將原本奔流的江水截成一段段靜水。
而在此之前,從上游順江而下,你本可以看見成羣的大象在江邊戲水,成羣的野牛、水鹿在江邊喝水嬉戲、綠孔雀在沙灘上開屏,江邊季雨林的大樹上,犀鳥在求愛……
亞洲象 陳老濕攝於西雙版納野象谷
這兒原本是一個可以和國外的國家公園媲美的地方。
但是當漫灣電站、小灣電站、景洪電站、糯扎渡電站、大朝山電站相繼蓄水之後,原始的河谷改變了風貌,河漫灘沒有了,緩坡沒有了。
大片的野生動物棲息地沉入水底。
糯扎渡水電站 圖源網絡
環評報告沒想到的事
在環評報告裏,針對這樣的情形,總會看到這種語句:
電站蓄水會淹沒一部分棲息地,但是動物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它們會尋找到其它適宜的生境……
哺乳動物都是“天生的游泳健將”,電站蓄水雖然會增大水域面積,但不會對它們的遷移造成阻隔……
“動物趨利避害,會遷移他處”真是一句最昧良心的話。
這些做環評的專家沒有意識到,這些動物是游泳健將不假,但是它們不是“跳水健將”、更不是“攀巖健將”。
水電站淹沒了河漫灘,形成了陡坡,這就好比將一個游泳健將一腳踢到一個沒有梯子,四周是數米高的光滑池壁的水池子裏,然後告訴他:你是游泳健將,可以爬上來……
如此造成的結果是,河流兩岸的野生動物在失去了河谷地帶的棲息地後,很難像以前那樣橫渡過江相互交流了。
兩岸的種羣只能如一些環評專家説的各自去“尋找新的棲息地”,但問題是,它們剩餘的適宜生境還有多少呢?
即便是有,它們也不可避免的與原有生境中的同類發生競爭,其結果對於整個種羣來説必定是非常不利。
如果沒有,那麼它們只能跟人類發生衝突。
對於大象,“人象衝突”加劇了,可能要死人。
對於印度野牛、水鹿,很可能就被偷獵了,或是被迫在適應原本不利於他們活動的山地生境的過程中出問題。
勐海的印度野牛 來源見水印
納板河保護區還發生過印度野牛從山上掉下來摔斷腿的事情。
而對於綠孔雀,它們很可能去農民的農田裏去覓食,從而誤食拌了農藥的種子而被成羣毒死。
鳥類
現在,我們再來説鳥類。
也許在很多人眼中,長着翅膀的鳥可以到處飛,電站大壩的蓄水跟這些鳥類沒有關係。
但是,他們往往忽略了一個基本常識:鳥類需要在陸地上繁殖和覓食。
淹沒地區的鳥類失去了棲息地
電站蓄水淹沒的森林是諸多鳥類的棲息地。
尤其是生長在淹沒區原始森林裏的大樹,是一些鳥類重要的營巢地。
除此之外,一些鳥類的繁殖還依賴於一個保持着原生境的河谷。
例如,很多鳥類例如蜂虎、沙燕喜歡在土崖上挖洞築巢,河谷地帶河漫灘的土質崖壁正好非常適合它們築巢。
綠喉蜂虎,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李享
險些被戛灑江水電站淹掉的石羊江和綠汁江河谷不但是綠孔雀的棲息地,更是綠喉蜂虎(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藍喉蜂虎、藍須夜蜂虎與褐喉沙燕重要的繁殖地。
在江邊隨處可見它們密密麻麻的洞穴。
一旦水電站蓄水,這些江邊的繁殖地無疑會淹沒在水面一百多米以下。
為了保證有類似行為的鳥的繁殖,西安一個工地曾經停工數月等待崖沙燕寶寶長大飛走;
為了保證偶然飛來來工地碎石堆繁殖的粉紅椋鳥羣,新疆一個修路的工地也停工數月。
為了粉紅椋鳥孵化,新疆公路停止施工 圖源網絡
如此看來,為了保證自古以來在河谷地帶原生生境繁衍生息的眾多鳥類,下游水電站的永久停工是唯一的選擇。
影響下游棲息鳥類的繁殖
如前文所述,大壩的蓄水和水電站的運行會改變下游河道的水文情況,原本旱季一直裸露的沙洲和河漫灘可能因為水電站發電放水而被淹沒。
長期以來,這些沙洲也是一些鳥類重要甚至是唯一的產卵場。
例如,目前中國僅在雲南西部大盈江有穩定記錄的黃嘴河燕鷗,就喜歡在河中的沙洲上產卵。
黃嘴河燕鷗在中國的情況瀕臨滅絕,2017年盈江僅錄得7只(孫曉宏/ 攝)
去年,上游的大盈江電站因維修需要泄洪,幸虧當地的觀鳥愛好者和保護工作者一直對這些正在孵卵的黃嘴河燕鷗進行着監測,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與上游水電站及時溝通,錯開了放水的時間,才保住了這幾窩繁殖巢。
水電站蓄水影響遷徙的鳥
被淹掉的沙灘不但是綠孔雀、黃嘴河燕鷗等鳥類的重要棲息地,也可能是一些水鳥在遷徙過程中的停歇地。
千百年來,這些候鳥在順着河谷遷徙的過程中經常會在食物豐富的河漫灘上覓食。
2014年九月底,大羣的灰頭麥雞沿着紅河河谷在遷徙,並集結在元江普漂段的河灘上覓食。©顧伯健
植物
也許有人會説,水電站只是淹沒了河谷地帶的生境,的確壓縮了棲息地。
但是獸類畢竟長着腿,鳥類畢竟插着翅膀,它們也許還可以在某個區域苟延殘喘一段時間。
然而對於那些跑不了的物種,比如眾多的植物,水電站的蓄水對於它們便是滅頂之災。
雖然是旱季,石羊江邊河谷季雨林的樹葉已全部落光,但樹幹上的小藍萬代蘭正在盛開。 ©顧伯健
這樣的案例比比皆是。
相對於青海黃河岸邊已經被判死刑的古檉柳,和雅礱江邊命運懸而未決的五小葉槭,還有羅梭江邊被成片砍伐的熱帶雨林,綠汁江邊的陳氏蘇鐵可能是幸運的。
它們得到了及時的關注,在被清庫和淹沒前被保護了下來。
河谷季雨林中的陳氏蘇鐵 ©顧伯健
十多年來的水電大開發將一條條原本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截成了一段段靜水,隨之消失的,是原本在河谷地帶分佈的各種各樣的植被。
而這些河谷地帶,恰恰是因為地勢陡峭,交通閉塞,才使得這裏的植被躲過了歷史上人類的砍伐和開墾,從而被保存至今,甚至還保留着人類干擾之前的原始風貌。
如今,中****國大地上低海拔地帶的、真正意義上的原始森林已經是鳳毛麟角,但其中相當大一部分就分佈在河谷地帶。
雲南李仙江河谷,曾分佈着大片的龍腦香熱帶雨林,生物多樣性極其豐富,科學家還沒來得及進行調查,這些植被就被兩座水電站給毀滅了。生物多樣性的損失難以估量。這張照片已成為遺照…… ©朱華
只可惜,它們沒躲過水電開發。(詳見《中國國家地理雜誌》2018年4月關於西雙版納羅梭江熱帶雨林的報道。)
這些河谷地帶的植被,不管是不是原始植被,除了是多種野生動物的重要棲息地,也是一些珍稀瀕危植物唯一的生境。
河谷地帶由於其自身的封閉性,其氣候特徵相對於外界比較穩定。
紅河谷 ©顧伯健
尤其是在第四紀冰期時期,河谷地帶往往成為了眾多古老物種的避難所。
雲南的幾條幹熱河谷的植物區系特徵都顯示着其古老性,很多植物本身就是第三紀的孑遺,有着比較強的地中海親緣。
它們躲過了第四紀以來數次劇烈的氣候變化,但沒躲過水電站的淹沒。
也許有人會説,水電站只會淹沒一部分植被,不會將某幾種國家保護植物的居羣全部淹掉。
這種説法看似有一定道理,但是忽略了幾個重要的事實。
首先,這些區域的植被在被淹沒之前幾乎沒有做全面的調查和評估。
淹沒區究竟涉及了多少種植物,哪些植物僅出現在淹沒區,哪些植物同時出現在淹沒區內外,淹沒區的種羣佔了評價區居羣的多少,都沒有科學的評估。
其次,由於河岸附近與山坡土壤基質,濕度,温度的差異,河谷地帶、河流沿岸與山坡上的植被在物種多樣性、羣落結構、生物量上都有差異。
因此,不能以淹沒的面積佔總面積的多少來做評估。
更重要的事實是,越到河谷底部,物種多樣性越高、喬木的胸徑也越大,淹沒的代價也更為沉重。
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一些植物物種僅分佈在河漫灘附近。
在水電站淹沒之前,它們沿着河谷茂盛地生長,形成羣落,頗為常見。但一旦淹沒,就幾乎是種羣的團滅。
瀾滄江支流羅梭江回龍山水電站淹沒區正在被“清庫”毀滅的刺葵羣落。©顧伯健
瀾滄江、紅河河谷曾廣泛分佈着一種叫刺葵的棕櫚科植物。
由於樹形優美,也被廣泛引種用作園林綠化。在瀾滄江邊,它們僅沿水邊生長,非常美麗。
但是由於景洪水電站和糯扎渡水電站的蓄水,這樣的羣落和景觀已經難覓其蹤了。
紅河支流綠汁江邊河漫灘上生長的河邊千斤拔(Flemingia fluminalis)©顧伯健
還有紅河支流綠汁江邊河漫灘上生長的河邊千斤拔。
它們植株矮小,但發達的根系牢牢地扎向河牀深處,膨大的苞片像一個個小貝殼排列在花枝上,非常可愛。
這些特點也許是對河流生境的進化適應,也是其主要的識別特徵。
它們現在仍然在河邊廣泛地生長,似乎很常見,也沒有被列為保護植物。
但是,一旦水電站蓄水,它們面臨的則是滅頂之災,甚至是區域性滅絕。
還有一點需要提醒,如果你認為,水電站淹沒森林植被的過程只是悄無聲息慢慢地淹上來,那麼你就把問題想簡單了。
水電站蓄水前,為了避免被淹沒在水下的森林植被腐爛後污染水質,產生各種有害氣體,需要將淹沒線以下所有的森林植被砍伐,這個過程叫“清庫”。
羅梭江是瀾滄江的一級支流。在瀾滄江的梯級電站相繼建成後,羅梭江成為了湄公河熱帶淡水魚在中國唯一的洄游通道。但是回龍山水電站的修建不但阻斷了洄游通道,還毀滅了淹沒區大片的原始熱帶雨林植被。圖中大片的熱帶雨林植被正在因為“清庫”而被砍伐。
在這個過程中,不計其數的珍稀瀕危物種甚至是在環評中被“漏掉”的國家保護植物會被瞬間毀滅。
所以等不到電站蓄水,這些亙古以來就生長於斯的原始植被就已經沒有了。
結語
由於篇幅所限,這些故事和隻言片語的案例先講到這裏。
水電站造成的生態災難遠遠不止這些。
表面上,水電是可再生的能源,但這“可再生”的背後是諸多珍稀瀕危物種甚至是獨特生態系統的永不復生;
表面上,水電是“清潔”的,似乎發電時不會因為燃燒化石燃料而排放污染;
但是除去生物多樣性的喪失,**淹沒區的植被喪失和水體中有機物腐爛向大氣中排放的温室氣體,**卻使這表面上的“清潔”打了折扣。
而在當前全國水電嚴重過剩、“棄水”現象嚴重,但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環境保護的意識空前加強的今天,是時候重新反思水電大壩與生物多樣性搶救性保護之間的關係了。
雲南的綠孔雀 ©奚志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