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留學生回國記:魔幻而難忘的32小時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681460-2020-03-31 15:43
文章來源丨中國新聞網
作者:徐蔓寧
3月26日,結束了在酒店為期14天的隔離,接受了三次核酸檢測均為陰性,我終於能安心和家人團聚。
德國政府規定檢測試劑只免費給有接觸史的人檢測,這讓許多疑似新冠的病患無法得知自己是否患病。如果擔心,可以花150歐元自行購買檢測套裝檢測。
這種情況下,身邊一個人的咳嗽,都會引起周圍人極大恐慌。
徐蔓寧32小時回國路
回國準備:口罩戴不戴?
在德國讀書的第二個學期,剛開學一個月,我便訂好了2月下旬回國的機票。從那時起,每一天都期盼着和家人團聚,見一見在國內各地的朋友。誰知,一切計劃都被這場疫情打亂。
1月下旬國內疫情暴發,我每天刷着新聞,看着上漲的人數,感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德國買些口罩,寄給國內的家人。
由於許多華人採購口罩寄回國內,我們當地的藥店口罩全部斷貨,店員告訴我,短期內都沒辦法補貨。我在亞馬遜上訂購了N95和普通醫用外科口罩,但遲遲不發貨。幸運的是,酒精和消毒液還可以買到,我買了一些準備回國時帶給家人朋友。
沒想到,這些防疫用品居然自己先用上了。1月28日,德國發現了首例確診患者,不久,多個往來中國的航班被取消了,我的航班也在其中。
由於每天關注國內新聞,瞭解新冠病毒的傳染性之強,我減少了出門次數,但仍舊覺得只有回家才安心,和家人商討後,重新訂了三月回國的機票。
接下來的一個月,雖然德國確診病例數逐漸增長,但人們對病毒並未重視。2月底,德國最大的科隆狂歡節如期舉行,超過一萬人參與了狂歡節遊行,我的朋友圈裏也有幾個中國人蔘加了狂歡節,並拍視頻曬出了當時人擠人的盛況。
疫情發生後,沒有人戴口罩。德國人普遍認為,健康人是不需要戴口罩的,只有患病的人才需要佩戴口罩。雖然無人佩戴,但在2月的德國,藥店裏也仍舊買不到口罩,價格也一直在漲,直至2月底意大利疫情暴發,亞馬遜上口罩的價格已經翻了十倍。
德國媒體的宣傳,讓許多當地人不但不重視疫情的嚴重性,反而對於戴口罩的亞洲人都產生了歧視心理。我一個越南同學的父母在當地開亞洲餐廳,由於部分歐洲人對亞洲人的歧視,餐廳的生意也變差了許多。
回國前,雖然德國已經有上百病例,但人們的生活如常。週五的超市裏,仍然有許多外國人攜家帶口去採購,學校的餐廳也仍舊在午餐時坐滿了人,意大利病例的增加並沒有讓德國乃至其他歐盟國家的人引起重視。
法蘭克福火車站人來人往,沒有人戴口罩
見到同胞:我終於不是異類了
終於到了回國的日子。提前一天準備好各種防護用品,當地時間3月10日6點,我早早地出了門,坐火車去法蘭克福機場。為避免路上被感染,我戴好護目鏡、N95口罩,並用圍巾和帽子把頭包裹得嚴嚴實實,防止被歧視。儘管如此,還是會收到一些驚訝的目光。
法蘭克福火車站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戴着口罩,人們親吻擁抱一如往常。
直至抵達機場航站樓,準備辦理登機手續,看到長長的中國人隊伍,大家都戴着口罩有序排隊,也儘量和周圍人保持距離,我想:終於,我不是異類了。
托運行李排隊時,一位工作人員舉着二維碼叫我們掃描,在微信小程序裏填寫出境信息申報。
在微信小程序填寫出境信息申報
在托運行李處測量了一次體温,接着出境邊檢,測體温,再排隊過安檢。到登機口,工作人員用額温槍再次給我們測量了體温。三次體温檢測無礙後,才可以登機,踏上回祖國的路。
因為選擇了國內的航空公司,所以飛機上大部分乘客都是中國人,幾乎所有人都戴了口罩,有一家外國人全家也佩戴了口罩。近十個小時的航程,北京時間3月11日早上7點,飛機終於降落在上海浦東機場。
到機場以後,因為飛機要整體消毒,所有人被通知在原座位等待,空姐給我們一一測量體温。一個小時之後,一部分被叫到名字的旅客先下機檢疫,空姐告知我們,他們是來自疫情較重的地區。又過了一個小時,我們終於可以按座位順序下飛機。
穿過到達大廳,在路的盡頭,一羣穿着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引導大家掃描二維碼,填寫電子入境申報,之後,大家拿着生成的健康碼,中國人和外國人被分成了兩條隊伍。在檢疫的大廳裏,黑色隔斷把整個空間分成了若干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裏坐着穿好防護服的工作人員。
我們依次一對一地坐進格子裏,檢查體温,並填寫紙質版的入境申報信息。和我溝通的工作人員是一位年輕男性,知道我從德國回來,問我德國戴口罩的人多不多。由於需要接觸一些外國人,他還問我怎麼用英文問別人來自哪個省份,像是在和一位親切的大哥哥聊天一樣,旅途中十幾個小時的疲勞和緊繃的心情也在這時得到了緩解。
檢疫完畢,帶着健康碼,再通過一次邊檢,順利出關。從降落到取行李,大約用了三個小時。因為座位號比較靠前,出發地也相對安全,我等待的時間沒有很久。飛機上幾百人,一切有序而高效地進行。
之後這段國內轉機的行程,我更能明顯感受到國內防疫的嚴格認真,不同於法蘭克福飛上海的擁擠程度,整架飛機上乘客不到三十個人,人們都隔着坐。到達長春以後,由於在回國前一週,父母已經將我回國的信息上報給社區,一出機場,我便直接被工作人員用120救護車拉回到我老家的賓館隔離。
隔離房間裏備好了醫用外科口罩、水銀温度計和相關宣傳資料
隔離14天:此心安處是吾鄉
這一段歷經了32個小時的行程,跨越亞歐大陸,穿越七個時區,搭乘了出租車、火車、飛機和120急救車。測了超過7次體温,電子體温計測過額温、手腕温度,還有紅外線測温。回想全程,都覺得是一次魔幻而難忘的經歷。
回到酒店,我開始了為期14天的隔離。醫生在我的房間裏備好了一個醫用外科口罩、礦泉水和水銀温度計。隔離人員與醫護人員有統一的微信羣,每天在羣裏登記兩次體温,三餐都由醫生護士送到房間門口。
我的房間外面是城市的主幹道,回來當晚,看着熟悉的夜景,原本車水馬龍的街道現在變得分外冷清。親眼看到國家採取的一切防疫措施,以及國內確診人數逐漸降低,我越來越覺得,祖國真的是我們強大的後盾。
雖然在到達酒店那晚,見到父母卻不能靠近,我忍不住眼眶濕潤。但後來,爸爸連續兩天都到酒店樓下來看我,隔着6層樓,一邊在窗户外面擺手,一邊打電話問我怎麼樣。又過了幾天,不僅爸媽,我的外公外婆和表姐都來到酒店樓下看我,酒店彷彿變成了旅遊景區一般,我既想哭又覺得好笑。
爸爸連續幾天到酒店外看徐蔓寧
近期,德國疫情日趨嚴重。德國飛國內的機票,價格從原本的往返4000漲到了單程1萬左右。礙於仍有考試,並考慮到回國時間短暫,且需要隔離14天,我身邊許多同學都在糾結是否有必要買機票回國。3月13日,學校終於發了郵件決定推遲新學期的開學時間,從原本的4月6日延期到5月4日。
自從德國政府宣佈關閉學校和幼兒園,人們彷彿終於意識到疫情的嚴重,超市的意大利麪和廁紙都被買空。但Facebook上德國各地仍有自發組織的“corona party”活動,許多德國年輕人慶祝新冠病毒導致的學校停課和意外得來的假期。
3月16日以後,德國終於採取了關閉邊境的措施,也下令限制人們出行。德國總理默克爾在電視上對全國人民講話,説:“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德國人面臨的最難的困境。”
按照計劃,5月份我將回德國繼續上學,無論疫情能否得到控制,我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路上也會做好防護,回去自我隔離14天。
3月26日,德國確診人數超過三萬,我留守在德國的朋友已經儘量不再出門,他們説超市裏幾乎見不到中國人了,外國人仍然不戴口罩,可能現在也買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