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節PK元宵節,中西狂歡節對比,春天“撒歡”是全球共性嗎?_風聞
浩然文史-浩然文史官方账号-全博士团队创办的文史科普自媒体2020-04-01 19:43
作者| 李一鳴博士
來源| 浩然文史
1946年的4月1日,《上海時報》刊登了一個獨家新聞,標題就叫《馮玉祥昨飛抵滬》。馮玉祥將軍是著名的抗日英雄,在抗戰結束後,他因為反對國民政府,而被特務機關監視。《上海時報》這個報道一出來,把當時的國民黨特務機關嚇了一跳,因為各路監視人馬都沒有收到馮玉祥到上海的消息。馮玉祥怎麼就跑到上海來了呢?後來特務機構多方查證才搞明白,這原來是《上海時報》在愚人節這天開的一個玩笑。
馮玉祥將軍
上面這個故事,或許可以算是愚人節在傳入中國早期,讓人印象深刻的一次“表演”。説起愚人節傳入中國,這個過程其實有兩次,第一次就是上世紀初,第二次是改革開放之後。對這樣一個以説謊捉弄人為主要活動的節日,中國主流的聲音其實都是不認可的。畢竟咱們是禮儀之邦,怎麼能過這種“説謊節”呢?
事實上,愚人節本不僅是“説謊節”,這種“離經叛道”的狂歡性質的節日,咱們中國歷史上也不是沒有,比如元宵節,就很有古代狂歡節的色彩。那麼,東西方的狂歡節,哪個更“狂”一些呢?為什麼不同的民族都在春天“撒歡”呢?我們一起來看一下吧。
縱情狂歡
一、愚人節不只是説謊節
愚人節的起源,目前大概有十來種説法,認可度最高的還是起源於中世紀的法國。不過中世紀法國的愚人節,可不僅僅是説謊話而已,它的玩法比現在的愚人節可野多了。
在中世紀的法國,每逢愚人節,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教士、主教、國王、貴族都要親自下場,和普通民眾一起參與活動。所以説當時的愚人節首先就是一個打破身份壁壘的節日。
歐洲中世紀的狂歡
在愚人節的活動中,人們會選舉出一位愚人節國王,或者是愚人節教皇、愚人節主教等,總之是一位象徵着平日權威的角色。然後人們就開始百般戲弄這個角色。人們扛着選出的這個傢伙全城遊行,縱情飲酒,載歌載舞。
在這一天整個城市都充滿歡快的笑聲,人們不再顧忌平日裏的身份,貴族和平民彼此嬉笑打鬧都沒有問題。在某些地方,大家還會化妝、戴上面具,這想必也是為了進一步抹平身份的差異。總之,中世紀的愚人節,實際上是一種對平日壓力的釋放,也是一種對身份壁壘的反諷。
二、元宵節也不只是吃元宵
在今天,説起元宵節的習俗,可能多數人能想到的就是吃元宵、賞月、看花燈等有數的幾項,但實際上在古代挺長一段時間裏,元宵節都承擔着狂歡節的角色。為什麼叫狂歡節呢?因為很多在平時要遵守的規矩,在這一天都不用遵守了!
《長安十二時辰》裏的元宵節
比如説活動的時間和空間。我們知道中國在唐代及之前的朝代,是普遍地執行宵禁的,過去中國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實也不完全是主動地選擇。但元宵節這天,“金吾不禁”,執金吾是負責維持京都治安的官員,他們很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檢查宵禁,也就是説,元宵節前後,宵禁停止了。
平日的晚上,普通人活動的空間只有自己家,但到了元宵節這天,大家可以上街賞燈、購物、歌舞、吃喝等等,活動的空間也大大地擴展了。比如《東京夢華錄》裏就記載宋代開封的元宵節:**“遊人已集御街兩廊下。騎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餘里,擊丸蹴鞠,踏縮上竿。”**端的是熱鬧非常。
金吾不禁、熱鬧非常的元宵節
再比如人和人之間的身份壁壘。雖人與人之間因權力和財富的不同,社會地位相差很大。在平日裏,很難看到官員、平民、讀書人、勞動者等,這些不同身份的人密集地出現在一個地方,甚至連城市裏的主幹道,都要專門劃出幾條路,不許普通人涉足。
但在元宵節這天,這種身份性的壁壘也在一定程度上被打破了。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滿路,一夜魚龍舞之下,自然也不可能再嚴格地區分哪些是有身份的人,哪些是普通百姓。甚至在某些朝代,皇帝為了滿足個人娛樂的需求,或者為了展示與民同樂的胸懷,還會親臨元宵節花燈會的現場,讓普通人都有機會看一眼皇帝的真容,這在平時是不可想象的!
元宵節的花燈
最後,可能也是最具狂歡色的,就是元宵節晚上,婦女同志們也可以上街看花燈,到了明代還產生了一種專屬女性的“走橋”的活動,婦女同志們結伴在橋上走動,以實現求子、求健康等願望。
在金元時期,元宵節前後還流行一種“偷俗”。元宵節前後,可以去偷別人家的東西,主人家就算發現了也不能責罰,還得拿東西上門去贖取。這種偷俗後來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男女大防,轉變成了“偷人”,成了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約會私奔的理由,不過這種“偷”只能侷限在未婚男女之間。
遼金貴族
當然這種偷俗最早應當是流行於少數民族地區,後來在漢化的過程當中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響,私奔一類的習俗逐漸就沒有了,但是偷菜的習俗卻保留了下來,甚至一直到今天,一些南方地方還有留存。而且在解釋為什麼要偷菜的時候,實際上又包含了一點原始的與生育有關的祈盼,比如好的姻緣,比如求子之類的。這或許也是最早的私奔一類習俗的一縷餘緒吧。
文史君説
西方的愚人節和中國的元宵節,其實都有狂歡節的性質,兩者的節日活動,都有**對秩序、規則的反叛、反諷的意思。**當然東西方環境、文化不同,具體的做法自然有差異。比如教權是西方中世紀重要的一極,西方的狂歡節中自然有對教權的戲謔,這點在中國的元宵節中就不明顯。
從西方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來看,在中世紀早期,身份性的壁壘其實並不是特別森嚴,所以我們能夠看到法國的愚人節,有全民狂歡的味道在裏面。而到了中世紀後期,貴族與平民之間的身份對立日益明顯,再後來隨着文藝復興、啓蒙運動的開展,精英化、理性化的娛樂活動逐漸佔據了主流的話語地位,而帶有狂歡戲謔性質的愚人節,就被視為下里巴人的低俗活動,逐漸退出了歷史舞台,至今只剩下説謊捉弄人這一點遺俗。
精英化的娛樂活動賽馬,平民難以企及
而在中國,皇權極端強大,官和民的界線深入人心,所以雖然中國的元宵節也有打破身份壁壘的意思,但程度跟西方中世紀早期的愚人節是不能相比的。
除了中國和法國,世界上還有很多民族有類似反秩序、反權威的狂歡節,而這些節日大多選擇在春季進行。西方的狂歡節,或許跟基督教有關(四旬齋),但如果我們把視線拉到更久遠之前,春日與狂歡或許有更久的淵源。春天來了,蜇蟲始振,草木萌動,當先民們看到消失的萬物重新萌發,感受到陽光的温度日漸升高,怎能不歡呼雀躍?春日與狂歡,或許也是留存在我們血脈裏的遠古記憶吧。
參考文獻
朱婷婷:《越軌理論視野下元宵節的狂歡性》,《大眾文藝》2013年第4期。
唐運冠:《遊戲與法國11-17世紀的社會演變》,浙江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3年。
沈堅,唐運冠:《節慶遊戲與“共同體”生活》,《浙江大學學報》201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