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以沉默哀悼_風聞
牛皮明明-牛皮明明官方账号-有志,有趣,有灵魂。公众号:牛皮明明2020-04-05 11:30
請原諒我,這麼多天我一直處於失語狀態。昨天,也沒有像每個人那樣在朋友圈説一句哀悼的話,更沒有在這個公眾號,用一張圖,或者配一句話來宣誓對逝去生命的尊重。
我想,我沒有資格這樣做。
因為我看到的悲劇和逝者家人看到的悲劇完全是不同的悲劇,他們的傷心和我此刻的失語,完全是迥異不同的。當鋪天蓋地的哀悼來臨時,我視之為儀式,但理性告訴我,只要是儀式,都有一些各式各樣標榜自我的成分。
在一場盛大的哀悼中,我只能用沉默來掩飾我對生命本身的膽怯和不知所言。坦白講,在逝去的生命面前,我一句話也説不出,至少從3月中旬到現在,半個月來,我都是這樣的狀態,這種狀態很糟糕。我見證着歷史,卻對歷史無話可説,歷史這頁大書,只用幾天就翻過去了,如秋風掃落葉,不着痕跡,無聲無息,直到一聲鳴笛將你我驚醒。
啊,原來我們也身在歷史之中。
我想,在逝去的生命和苦難面前,説再多的話,都沒有沉默本身更忠於我此刻的內心。
這不是自我標榜與眾不同,而是自我真實感受,一個國家應該尊重我的真實感受。
在過去三個月裏,中國真實上演了各式各樣的中國,我之所以稱為各式各樣的中國,只是把中國當成一個詞語。我想,這三個月,對你我而言,中國都是一個可以觸摸的詞語。以往的中國如果過於龐大,那這三個月的中國則無比具體。
這個關於中國的詞彙裏,裏面一定夾雜着勇氣、失序、刪除、團結、互助、左派、右派、失責、盡責、勇敢、愛國等等詞彙。也一定夾雜着人傳人、火神山、武漢加油、李醫生、方方日記、紅十字、艾醫生等等具體的人和事。
在這些詞彙裏,我們似乎能夠看到兩個中國。這些詞彙,就像硬幣的兩面,呈現一面時,也會給你呈現出另一面。像一個人的左手和右手、左臉和右臉,一邊上演陰晴圓缺、一邊上演阡陌縱橫。
這些詞彙,就像是兩種極端共同拼湊,最後拼湊成一個完整的中國,真實的中國。一箇中國讓你愛不釋手,一箇中國讓你悲痛傷心。一箇中國是讓你厭倦,他有各式各樣的失責、不作為、不公正。一箇中國讓你渴望,朝氣、勇敢、進取而團結。
可是,中國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存在,就像你走近一家貼着“禁止抽煙”的酒店,而桌面上卻赫然給你擺着一個煙灰缸,提示你“這裏可以抽煙”一樣神奇。
有時候,你會覺得中國像一個人。一邊是金錢、貪婪、粗鄙、慾望的無止境。一邊又是淡泊、恬靜、靈魂無止境。
你很難説,哪個中國才是真實的。
我只能説,你看到的中國都是真實的,你選擇看到什麼樣的中國,你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還有當你對中國瞭解越深,越無法理解他的複雜,就像愛國這個詞彙也是複雜的。
就我所知的義和團,其實只能算是愛國主義1.0吧,他們的想法簡單,只要是洋人的,都要反對,並以打砸搶為主要手段。雖然這種愛國從開始到結束,都包含了巨大的愚蠢,也讓國家承受了代價,但是在愛國這件事上卻是真誠的,所以我只能稱他們為愛國主義1.0。
還有辜鴻銘這樣的人,死守着中國的文化,凡是外國不喜歡的中國文化,小腳、納妾等等,辜鴻銘都統統珍視。他這種愛國是愛中國文化,你很難講魯迅和辜鴻銘,哪個更愛國,但他的愛國,也只能算為愛國主義2.0。
現在呢,我想我們應該進入愛國主義3.0。以絕對的理性愛國,批評式的愛國,像魯迅那樣,或者像英國作家蕭伯納、蘇聯作家索爾仁尼琴那樣愛國。這樣的愛國,是為了構建一個美好未來,不以嘲諷國人獲得快感,也不對他人實現道德自由,既有學識護身之涵養,又能保有赤誠之心。愛一國之苦難,並能對正義保有良心,對弱者保有悲憫,對醜陋保持幾分警惕和鄙夷。還能夠自主拒絕加入醜陋隊伍,不參與顛倒黑白之序列,並時刻保持清醒的腦力和見識。
我想這樣的愛國,才是現在和以後需要的愛國。
就我個人而言,一個人對於國家的感情其實是複雜的,不是一個抽象的愛國詞彙就可以輕易概括的。具體的某個人、某個時刻,經歷還有記憶,都會讓愛國這個詞有千差萬別。
假想我們每個人都愛這個國家,但到具體一個人身上,愛國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個貪腐的政客和一個農民,在愛國這件事上,個體的感受一定相差千里。前者也許愛的是這個國家的制度給他提供的某種便利,後者也許只是愛風調雨順,無災無難。再比如,一個在災難中被政府及時救助的人,和一個平安的大學教授,他們的愛國想必也是不同的,前者也許愛這個國家適時給他的救助,後者也許愛的是他從事的學科帶給他的精神感受。
通常時候,我們愛國這個詞過於籠統了,甚至也忽略了個體的細微感受。
3個月來,其實我一直處於這種感情上的停擺,我無意加入這種迅速蔓延的悲痛與同情的潮流情緒,當一種情緒變成了潮流時,我都會下意識地有一些警惕。因為人們許多的情感其實是展示給別人的,而唯獨不是展示給自己內心的。甚至作為一個人,我只能回到書桌,去尋找那些先哲們文字裏關於人的真切,我想那些真切比報紙更尊重個人內心。
請原諒,我像提防病毒一樣提防那些流行的情緒,我脆弱而敏感,堅強而多疑,這是我性格的一面。
此刻,我只能戰戰兢兢地講述我真實的感受。
是啊,在這富有儀式感的哀悼之中。那些逝者的家人怎麼辦啊。活着的人還活着,可是那些逝去的人咋辦啊?
對不起,這是我笨拙的情感,一點宏觀的格局都沒有,我只能愣在這裏,我想逝者的家人一定會想:
通往天國的路,冷嗎,道路黑嗎?有人陪着你嗎?你想家了,咋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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