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告急背後：俄羅斯還有多少“隱形”患者_風聞

過去兩天，隨着黑龍江邊境小城綏芬河突然變成疫情防控前線，北邊鄰居俄羅斯的情況越來越成為國際關注焦點：截至4月8日，綏芬河接收的境外輸入病例與無症狀感染者總數已超過200人，8日當天又確診40名新增病例，全部來自俄羅斯，其中絕大多數系莫斯科出發經符拉迪沃斯託克中轉入境。由於接收能力已達上限，綏芬河中俄邊境口岸一度關閉。

4月7日，指定入境點山西太原也發現海外集中輸入情況，一架自俄羅斯首都莫斯科至山西太原的客機上目前已確診25人，有部分感染者症狀較為嚴重。

4月7日至9日，俄羅斯國內日新增病例連續破千，4月9日達到1459人，再次刷新單日新增記錄，但比起其他感染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的國家，俄羅斯以目前剛剛過萬的總量和僅有76例的死亡病例，在當前全球的大流行態勢之下仍顯得並不突出。

為什麼一個看統計數字並不突出的國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外輸出如此之多的感染者？

● 俄每日新增病例數統計 / RBC

莫斯科：水面下的“肺炎”患者

目前全俄感染病例共10131人，其中七成以上集中在莫斯科及莫斯科州——4月9日，兩個行政區總感染病例數共7446例，單日新增1056例，其中莫斯科共6698例，單日新增857例，從數量和速度上都成為俄羅斯疫情爆發的核心地帶，也是向中國輸出病例的最主要地區。

公平地説，莫斯科的疫情數字在更大程度上反映的不是病毒擴散程度，而是檢測鋪開的程度——莫斯科與莫斯科州是迄今為止俄羅斯僅有的執行了大規模檢測的地區，從3月25日即宣佈啓動針對居民的大規模測試，同時不再等待位於新西伯利亞的國家實驗室給出的採樣分析結果。

目前為止，莫斯科與莫斯科州使用的試劑盒主要來自幾家私人測試製造商，4月初日檢測量據稱已達到41000次，同時也對所有外國研發的測試系統開放檢驗和引進機會。在莫斯科，類似的檢測以更接近“普測”的形式進行，開放定點檢測和上門檢測，原則上任何希望接受測試的人都可以參加——儘管與此同時，俄羅斯公共衞生專家仍堅持這樣的普測沒有必要，而是應該將精力集中在風險人羣上。

● 一位從救護車上下來的疑似患者 / 網絡

此舉顯著增加了莫斯科的檢測效率和範圍，大規模測試的結果則是莫斯科數倍於全國其他地區的確診病例數字，與此同時，莫斯科與莫斯科州也是俄羅斯國內最早實行封鎖措施、嚴控人口流動的地區之一，目前封城已有十天，如果參考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防控經驗，這意味着莫斯科的疫情將在不久後迎來拐點，並不至於發生嚴重失控。

但實際情形沒有看上去這麼樂觀。

4月8日及9日，莫斯科兩家新冠定點收治醫院分別更新了各自的病人收治情況。其中，因不久前普京到訪而聲名大振的第40號醫院目前共收治424人，其中355人被診斷為社區獲得性肺炎，228人確診為新冠，72人入院，44人出院。該醫院總部共635張牀位，大約仍有三分之一空牀。

但規模更大、同樣被改造為新冠定點收治醫院的第15號醫院8日對外表示，該院目前共收治1449人，其中459人確診新冠，另有886人為社區獲得性肺炎。該醫院官網稱醫院總牀位有“超過1400張”，這意味着至少已接近全滿。

● 已被改造為新冠患者定點收治醫院的第15號醫院 / 網絡

“社區獲得性肺炎”是一個範圍較大的統稱，所有非醫院內感染、非保健機構感染的肺炎均可算作社區獲得性肺炎，其中既包括細菌性肺炎如肺炎鏈球菌引起的肺炎，也包括病毒性肺炎如因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而直到目前，全世界範圍內的社區獲得性肺炎仍有約一半無法確定病原體。

在此之前，俄羅斯國家統計局已經向媒體透露，1月莫斯科地區社區獲得性肺炎病例較去年同期出現37%增長，但並未對此給出解釋。與此同時，對媒體信息的檢索表明過去幾個月內全俄各地均出現社區獲得性肺炎病例，有個別地區此前已因大量學生感染而宣佈局部停課。

4月9日，來自莫斯科多家醫院的醫生代表參加了莫斯科防治新冠臨牀控制委員會的工作會議，他們在會上聯名錶示，反對將肺炎患者與新冠確診患者分院收治。醫生代表提出，應以CT影像作為入院及收治標準，即使患者入院時沒有獲得核酸檢測結果，只要肺部CT影像表現出新冠病毒感染跡象，就應按照新冠肺炎標準收治。

從兩家主要定點醫院的收治情況來看，當前被認為是“社區獲得性肺炎”的患者人數與新冠確診病例人數至少約為1：1，甚至可能數倍於新冠確診病例，而普通肺炎通常沒有傳染性，合併治療反而可能造成普通肺炎患者感染新冠，當地醫生代表的發言至少意味着，臨牀存在這些“社區獲得性肺炎”患者僅是未能被計入確診病例的新冠患者的普遍懷疑。

當前莫斯科有大約1700名確診輕症患者居家隔離並接受遠程醫治（4月7日數據），而市政府正在改造其他十家醫院作為新冠定點收治醫院，面對潛在或許數量龐大的患者羣體，醫療資源還有多少調動空間仍是外界難以確知的問題。

莫斯科之外：可見與不可見

而在莫斯科和莫斯科州以外的地區，檢測仍是首先必須跨過的檻。

截至目前，全俄確診超過三位數的行政區只有六個，在4月1日列寧格勒州叫停流動檢測站以後，快速檢測和上門檢測服務僅對莫斯科和莫斯科州居民開放，而其他79個行政區總確診病例僅2685例，絕大部分地區仍在50以下。

這是否意味着俄羅斯的疫情僅爆發在莫斯科？俄已有多個地區宣佈對來自莫斯科和聖彼得堡（目前共373例，位居第三）的人員實施強制隔離14天，車臣更宣佈來自莫斯科的人員必須出示核酸檢測陰性結果才可進入車臣，甚至不惜為此與總理米舒斯金髮生公開摩擦，但其他地區情況究竟如何，是否存在社區感染，目前還沒有人知道。

● 俄部分地區中小學已因新冠病毒宣佈停課，門上掛着紙牌“隔離” / 網絡

可見的是一些特殊部門或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發生的感染：截至4月9日，在科米共和國、烏法、彼爾姆等多地都發生了醫護人員感染或院內聚集性感染的事例，梁贊州有監獄獄警出現感染，亞馬爾-涅涅茨自治州發生內務部官員集體感染，此外，多家大型國企在各地的職工也發現感染病例。

4月4日，俄副總理格里科娃公佈了當時全國4149例確診病例的流行病學溯源結果：808例境外輸入，2854例本地接觸感染，487例無法追蹤到感染源。她沒有提及這些不同感染來源患者的具體地區分佈。

過去幾個月全俄各地均有社區獲得性肺炎大量出現的報道，但統計數字難以整合，近期有部分地區開始為社區獲得性肺炎指定定點醫院收治。此前，曾有專業媒體對俄羅斯自行研發的試劑盒靈敏度提出質疑，稱與世界普遍標準相差兩個數量級，而截至4月8日，俄羅斯共進行了91萬餘次核酸檢測，在大部分地區依然要求流行病學接觸史及明顯症狀的情況下檢出陽性率為0.95%，仍然近乎全球最低。

數字與增速之外

在目前疫情最為集中的地區莫斯科，新冠肺炎感染者中絕大多數在65歲以下，還有相當比例的兒童病患，這與此前意大利等國的經驗截然相反，但卻與此前“社區獲得性肺炎”的報告幾乎一致：全俄社區獲得性肺炎病例主要集中在年輕人羣體當中，在各地中小學尤為突出。

儘管依然沒有證據能夠證明社區獲得性肺炎與新冠肺炎存在多大比例的重合，但從常規經驗判斷，能在學校形成人際傳播的肺炎很可能是由病毒引起，而非細菌。

● 3月24日普京在第40號醫院與首席醫生普羅岑科（右）在一起 / 網絡

就在發稿前，莫斯科第40號醫院首席醫生普羅岑科在結束與莫斯科臨牀控制委員會的視頻會議後在自己的Facebook頁面上表示：“目前，絕大多數肺炎病例是由新的冠狀病毒引起的……核酸測試的假陰性結果表明，有必要結合CT數據重點評估臨牀圖像，並根據特徵變化將社區獲得性肺炎作為新冠病例。” 3月31日，他本人已通過核酸測試被確診感染新冠病毒，但症狀並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