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前,18歲的夏雨對22歲的寧靜一見鍾情...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0-04-11 22:31
大家好,我是搖滾客新來的作者犀牛,一個活在上個世紀的文藝女青年,偏愛一切被歲月塵封的舊事物。
這是犀牛的懷舊系列第一篇,還請大家多多支持。
前些天,一位老友來南京辦事,趁着週末我們小聚了一會兒。
我們這幫人無論什麼時候聚在一起,就如同穿越了時空一樣,一下子把喧雜都市中的我帶回到了小城故事中。
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想起那些歲月,腦海中總是能浮現起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電影中馬小軍、米蘭他們一夥人坐在泳池邊的那個場景,像極了我們的當年。
我還跟他打趣道:你那時候跟電影中的馬小軍真像,總喜歡在姑娘面前逞能,成天只知道臆想。
他只是笑笑:“可不是麼,現在回看自己像個傻逼,幼稚極了。”
那天回家後,我又重温了一遍《陽光燦爛的日子》,以前總是看不明白電影後半段,姜文究竟想講述些什麼,一會真一會假的,還有結尾傻子為什麼會罵他們“傻逼”。
如今作為一個成年人的身份再去審視這部電影的時候,才懂了那些混亂的情節,幻滅的青春,被禁錮的慾望,咄咄逼人,帶着動物的粗糲和野性。
誠然,不管放在哪個時代,青春時期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們都如同馬小軍一樣,心中總有一個像米蘭一樣的姑娘,體內不斷氾濫的荷爾蒙,讓我們總是幻想着佔有、窺探一切,但又膽怯、懦弱。
即使多年後再回望那些偷着釋放的慾望,被撕裂的幻想,雖然幼稚、可笑、隱隱作痛,但依舊是無可替代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在禁忌中偷偷釋放慾望
“我的故事總是發生在夏天。炎熱的氣候使人們裸露得更多,也更能掩飾心中的慾望。那時候,好像永遠是夏天,太陽總是有空出來伴隨着我,陽光充足,太亮,使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1991年,王朔將故事裏的夏天寫成了書。
那段野蠻生長的歲月,就如書名《動物兇猛》那般,透着一絲絲血性。
1994年,姜文將王朔筆下,躁動的青春拍成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
電影開頭,姜文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回望着,太陽似烈焰,慾望在禁錮中越演越烈,宛如熱氣騰騰、蓄勢待發的英雄夢想。
那是個紅歌飄蕩的年代,偉大的領袖雕像揮手指點道: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陽光燦爛的日子似真似幻,少年們的慾望在禁錮中一點點釋放,伴隨着蠢蠢欲動的青春荷爾蒙。
大概所有青春期的男孩都有打羣架的經歷,為了不受欺辱,男孩子很自然地行成一個個為數不等的團伙。
在搭幫結派的鬥毆中,男孩們能夠找到一種心隨神迷的征服感,這是雄性動物必經的一個階段,在鬥爭中證明自己的存在。
部隊大院長大的馬小軍也不例外,和兄弟們劉憶苦、劉思甜、羊搞、大螞蟻等人成天廝混在一起,他們靠打架、鬧事、抽煙、拍婆子等方式揮霍過量的荷爾蒙。
他甚至錯誤的以為那些打架鬥毆,旁門左道的荒唐事蹟,可以征服終日念想的女孩米蘭。
然而,少年的身份終究禁錮着他們,他們對成年人的世界有着無限的窺探欲,終日裏卻只能偷偷摸摸地找樂子。
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翹課,而是趁着同學們和老師起鬨時,偷偷從教室後門撬開的門板裏溜走。
他們三五成羣聚在一起,學着大人的模樣抽煙,但是一旦有人經過就慫了。
大家不約而同將為吐出口的煙憋在嘴裏,等到經過的行人走遠後,才敢一吐為快。
而馬小軍,他有自己的方式在這種禁錮的青春中尋找快感。
他迷戀上溜門撬鎖,當鎖舌跳開那一瞬間,給他帶來無限的歡娛。
那是他捅開未知世界的一種方式。
先是撬自家的各種鎖,打開父親的抽屜,將一個個勳章別在衣服上,對着鏡子喊:
“敬禮,齊步走。”
意淫着中蘇開戰,幻想着自己將會成為一名舉世矚目的戰爭英雄。
在那個對“性”懵懂的年代,他在父親的抽屜裏翻到了夾在書頁裏的避孕套,猶豫了兩秒,卻只是將它當成了氣球。
吹到精疲力盡,玩累了索性將“氣球”紮了個洞。
他似懂非懂,直到後來媽媽又生了個弟弟,他才想起來當年自己扎破的“氣球”。
開鎖越來越熟練後,他開始直接溜進別人的家裏。
去翻翻別人家東西,累了就在陌生人的牀上躺一會兒,有時候走時還順便幫人家打掃打掃衞生。
直到有一天他憑着溜門撬鎖的本領闖進了少女的閨房。
金色鑲邊的相框裏,照片裏的女孩笑吟吟地望着他。
那一刻,想象力有多豐富,他的心中就有多少震撼和衝擊。
從那棟樓溜出來的那個黃昏,馬小軍喪失了對外部世界的正常反應。
他開始日復一日守在那棟樓房面前,他甚至躲在女孩的牀底偷看過她換衣服。
正如王朔在書中所言:“很多精緻的下流都是那時期領悟的。”

氾濫的荷爾蒙
無論是哪個時代,青春時期對異性的幻想都大體一樣。
無知與未知,讓大家對異性有着別樣的新鮮感,是征服是炫耀,甚至是迷戀。
如果兄弟們中來了個姑娘,也自然就更加帶勁了。
自從劉憶苦將於北蓓帶來給大家認識後,男孩們的世界似乎又多了一扇窗。
一起抽煙,一起幹壞事,於北蓓會趁他們洗澡的時候闖進澡堂,偷走男孩們的衣服,會抹上口紅,親遍所有男生的臉。
他們整日裏廝混在一起,似乎也不太能分得清男女之間的界限在哪裏。
當然,讓馬小軍魂牽夢縈的是於北蓓口中的米蘭,也就是相框中的女孩。
青春裏的一見鍾情,對異性懵懂的慾望,等待着一點點被釋放。
“我必須要立刻見到米蘭,這年頭甚至變成了一種迫切的生理需要,就像人被尿憋急了。”
夜以繼日的想入非非,馬小軍終於忍不住了,於是在一個陽光燦爛午後,他不顧一切衝到米蘭面前。
念出了那句只會出現在小説中的俗套台詞:
“我彷彿在哪兒見過你。”
而米蘭只是噗嗤一笑:
“得了吧小毛孩,你才多大就幹這個了。”
當然,這並非是失敗的搭訕。
第一次相遇的最後,以馬小軍的那句:“哎,我可真來找你啊。”延續了下去。
後來,馬小軍常常趁米蘭家裏沒人的時候,偷偷來她家找她相會。
他們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談外國民歌二百首。
為了顯示自己的不凡,馬小軍會將那些別人乾的“英雄事蹟”安在自己頭上,並且經過誇大和渲染,彷彿這樣就能贏得米蘭的崇拜和喝彩。
就如同年少時候的我們一樣,總是將自己偽裝成和自己年齡不相稱的厲害人物,只是殊不知這樣的自己有多幼稚。
為了彰顯雄性動物本身的征服感,馬小軍將米蘭帶到兄弟們的秘密基地。
甚至為了那“可笑且幼稚”賭注,他逞能爬上了大煙囱。
這種征服欲,似乎讓他把全世界都踩在了腳底下。
可是,下一秒他就掉進了煙囱,當他染上一臉炭從煙囱底爬出來,用一種捕獲戰利品的語氣説道:
“給我買煙去,給我買煙去,給我買煙去。”
那一刻,盡顯稚拙。
少年終究是少年,無論他們怎麼努力裝成大人的樣子。

青春就是一場盛大的意淫
米蘭對於馬小軍來説,她充滿着一種未知、並略帶危險的誘惑。
所以故事的下半場,馬小軍試圖去毀滅這一切。
因為姥爺的去世,他隨着父母離開了一段時間,等到他回來後米蘭彷彿一下子與自己變生疏了。
她和劉憶苦卻變得莫名熟絡起來。
馬小軍感受到了自己的多餘,他知道他和米蘭相談甚歡的歲月已不復存在。
後來,在劉憶苦的生日宴會上,兩人因為米蘭起了爭執,大打出手。
“我非叉了你。”
積攢了許久憤怒的馬小軍,一氣之下拿起摔碎的酒瓶,頂着玻璃捅向劉憶苦。
一下、兩下、三下他的力度越來越大,似乎馬上就要奪了劉憶苦的性命。
突然,就在這個時候,動作慢了下來,而馬小軍的手裏並沒有摔碎的酒瓶。
“千萬別相信這個,我從來就沒有這樣勇敢過、這樣壯烈過…其實過生日那天,根本沒發生什麼不愉快…”
姜文用無奈的口吻告訴我們,這一切不過是馬小軍的臆想而已。
他一次又一次質疑着:它是真的嗎?它真的發生過嗎?
事實上他和米蘭第一次相識就是偽造的,其實馬小軍根本就沒在馬上遇見她,更沒有去過她的家。
他和米蘭從來就沒熟過。
馬小軍和米蘭並沒有先於他人,並且僅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那段纏綿。
還有那張令馬小軍一見傾心的彩色照片也不復存在。
那天在米蘭的家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問道:
“這邊是不是有一張穿着泳衣的照片。”
縱使在米蘭一再否認中,他依舊不相信。
直到照片再次出現,米蘭身上穿的確實不是紅色的泳衣,也並非馬小軍口中説的彩色照。
“難道當時我看錯了嗎?”
關於米蘭的記憶,他已經分不清哪裏是真實部分,哪裏是臆想。
還有那場雨中的告白,他在雨中哭的撕心裂肺,大喊着:
“米蘭,我喜歡你!”
最後,那天晚上他和米蘭在雨中那個用力的擁抱,真的存在嗎?
“雨過天晴,似乎什麼都沒發生,我試圖提醒她,可她仍沒反應,對我仍然是親切中帶有客氣。難道下雨那天發生的事兒是不真實的?”
姜文再一次告訴大家,這一切終究沒有發生過,自卑、怯懦的馬小軍自始至終都沒有靠近米蘭的勇氣。
關於青春,關於米蘭,這根本就是一場謊言,一場夢。
或許每個男孩都曾經在青春中,勾勒過一個如米蘭般的情人,她充滿着一種未知,並略帶危險的誘惑。
正如影片開頭交代的那般似真似夢:
“北京,變得這麼快。二十多年的功夫,它已經成為了一個現代化城市。我幾乎從中找不到任何記憶裏的東西。事實上,這種變化已破壞了我的記憶,使我分不清幻覺與真實。”
多年後,成年後的馬小軍和劉憶苦這幫人再次相聚。
他們坐在轎車裏,喝着紅酒,路過長安街時,又看到了當年的傻子。
如同少年時一樣,他們朝傻子喊道:“古倫木,古倫木。”
傻子卻沒有像當年一樣回他們:“歐巴。”
而是脱口一句:“傻B”
一句傻B,喊出了青春最有力度的輓歌。
這部電影上映那一年,夏雨18歲,寧靜22歲,那是他們陽光燦爛的日子。
它屬於電影裏面的主角們,屬於姜文,屬於青春期充滿英雄幻想的男孩,更屬於在禁忌中尋找荷爾蒙的我們。
多年後,我們坐在熒幕前,聽着一字一句的獨白,看着電影中畫質模糊的一幀一幅,腦海中浮現的是,多年前那個屬於自己,禁忌中的夏天。
它講述不止是時代,那些最原始的關於青春的情愫終究是相同的。
少年們總是在幻想中打破一切的禁忌,試圖去解放蠢蠢欲動的青春荷爾蒙。
任何一個時代,總會有千千萬萬的馬小軍和米蘭,上演着千千萬萬種、卻幾乎總會殊途同歸的青春。
即使“傻逼”,可依舊是陽光燦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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