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大魔王35-39_風聞
哲学爱好3-2020-04-11 07:13
第35章井欄那裏砍腦袋
商大當家和劉大掌櫃帶人一陣疾馳,很快趕到上水村,隨後就在水井所處場院周圍佈置了一個包圍圈。上水村此時也是人去村空,偌大個村子靜悄悄的。村口處不遠有一個大水閘,幾條河溝的水彙集過來南下運河,而這個閘門正是控制水量的,南邊幾個村子也都要從這個閘門用水。不過此時河溝乾涸,閘門底部暴露出來,還可看見溝底有具屍體,上面還插着箭羽,看樣子死了不過兩三天。
疤臉漢子罵了一句“狗曹韃子”,隨後在河溝底部找地方藏住身體。其他人也是各找地方,商大當家在一座大屋的頂上藏起來,抬頭正好就能看見水井。
過不多時,果然聽到急促馬蹄聲,兩個韃子馳馬而來。一個韃子左右看看,找到水井位置,甩蹬離鞍,拿着一個水囊走到井邊把水桶扔到井裏,正在向上拽桶就聽同伴一聲慘叫,一支長箭正紮在他的咽喉,直接從馬上翻倒。他手上立即鬆開井繩,翻身躲到井欄後面,剛探出頭想觀察周圍情況就見一點寒光直奔面門,他再要縮頭躲藏卻已經晚了,一支長箭從右眼直接貫入腦中。
“商大當家好箭法。”劉大掌櫃稱讚一聲,從井欄後面的屋子走出來,手上倒提着一根蛇矛。走到韃子近前用蛇矛一挑,韃子翻身倒地,露出前胸掛着的水囊。
“放匹馬回去。”此時商大當家已經從房上跳下,剛剛連發兩箭皆中,心中也是得意。“把他們引過來,咱們吃了東西,以逸待勞。”
大傢伙聽了這話,嘻嘻哈哈的還是燒水煮飯,完了都灌滿水囊,把井口用大石塊填滿,兩個韃子屍體也倒吊在井欄上扒光。一個漢子從韃子衣物裏翻出一個金鐲子,舉在手上一個勁炫耀。
商大當家和劉大掌櫃巡視周圍環境,在各處必經之路上設置陷阱、機關,只留出一條撤退道路,路口用大堆柴草擋住,防止韃子從這裏進入。又將馬栓在左右,只等撤退好就近上馬能走。再將柴草堆在水井所在場院四周,找了幾罐油脂倒在上面,到時引火必能使韃子混亂。疤面漢子把韃子身上拔下的兩隻箭還給商大當家,商大當家把箭囊中的箭支挨根擦拭一遍。這些箭支所用箭頭都是點鋼破甲重箭,較尋常箭支要長得多,這樣的重箭射到身上,雙層甲也能扎個通透。
白甲兵是八旗的精鋭,十個披甲兵才能選出一個白甲兵,白甲兵數量多少意味的就是所在旗的強弱。死去的白甲兵名叫費揚武,是阿林保的親弟弟。本來白甲兵根本不會承擔巡邏任務,只是費楊武昨晚説天氣炎熱要出去走走,才順手接了巡邏的事情,沒想到就這麼白白死了。
費楊武的仇肯定要報,而且頭顱也要拿回,不然回去無法跟爹孃交代,就是弟弟家產也不好去要。滿人士卒之所以敢戰,是因為軍法嚴酷,更因為賞賜公平。既帶回屍身,就有資格要一半家產。不過額真那裏不會久等,只給了他兩天時間,兩日未回軍法從事。另外給了他三十個披甲旗丁和二十個阿哈死兵。看蹄印不會超過十五匹馬,這些人已經是巴掌拍蚊子,足夠用了。
看天色已經過午,阿林保身上白甲未脱,坐在樹下擦拭自己的虎槍。虎槍原是獵虎裝備,形狀可以説是加長加重的長矛。虎槍的槍桿更長,也更粗。槍刃為圭形,刃中起稜,鐵槍頭與槍桿相套連的鐵管極長。在槍刃處左右各有一段鹿角,以防止刺殺猛獸時入槍太深,傷及自身。虎槍因為要保持鋒利,平時都有皮套保護槍刃,此時稍一擦拭就寒光照人。
這時一個旗丁過來稟報説截獲一匹戰馬,看烙印正是剛剛去取水的阿哈所有。也就是説那兩個阿哈遇險了。死兩個阿哈阿林保並不在乎,在乎的是到底找到了襲擊者的蹤跡。
阿林保當即站起身,自有阿哈牽過馬匹,上馬一揮手,其他人也皆是上馬,隨阿林保急馳而去。
建虜一行很快到達上水村,阿林保在村外停馬,左右看了一陣後點出十個阿哈,命其下馬進入村中。阿哈小心翼翼的步行進入,剛剛全部拐過村口大屋就傳來打鬥聲,不過片刻即止,阿哈一個也沒有逃出來。阿林保就是一皺眉,這戰力比想的要強啊。阿林保回憶了一下額真在這種情況下會如何做,隨後命令全體下馬,射火箭,燒光村子,將襲擊者逼出來。
商大當家和劉大掌櫃可沒想到韃子捨得用十個人進村只為試探,一下被火箭弄得手忙腳亂,水井周圍的柴草更是燃起大火,原是為韃子預備的大餐要自己吞下去了。兩人略一商量,即決定劉大掌櫃留人在屋上對射,商大當家帶人從後包抄。這也就是兩人以前合作過,難得互相信任,決定一下劉大當家當即應允。
商大當家領着人到了撤退道路,上馬出村,這時已經叫過疤面漢子面授機宜。“劉大疤,你領十個人把他們引走,繞一圈再回到這裏,明白沒?”
“明白。”劉大疤隨手點出十個,一句廢話沒有,把騎弓拿在手裏上馬就走。十一個人呼嘯而出,到了建虜全部彎弓搭箭,仰射建虜。建虜也不上馬,兩腳叉開前後弓步,長弓調轉,直射來敵。劉大疤等人一箭射完又射一箭,然後催馬掠邊而過。阿林保根本不管落在身上的箭支,長弓瞄準,一箭射出正中一敵面門,直接把他倒掀馬下,再想射第二箭時已經出了射程。阿林保一想就知道是引兵之計,但是引兵又如何?把你們先吃了,村子裏肯定也剩不下幾個,到時候慢慢收拾。阿林保當即點出二十個旗丁,讓剩下二十人繼續射箭,他帶着人上馬追了下去。
商大當家在短牆後看阿林保已經身影不見,回身上馬,領着剩下的八個人又是呼嘯而出。這回就不是掠邊而過,而是直接插入人羣。九個人兩輪急射,扔下弓箭又是短矛拋出,這時就顯出馬匹的衝擊力了。九個人在人羣中縱馬踏敵,長刀下揮,商大當家更是神射,支支點名,例不虛發,一口氣將囊中箭支全部射出,建虜也全部躺到地上,自己人只有兩個輕傷。“把屍體都帶進村裏!別在地上拽,把地上血水蓋住!”商大當家喊了一嗓子,然後活動手臂,準備下次作戰。這時一人將面門中箭的同伴用馬駝回來,走近了衝商大當家搖搖頭,示意已經死了。商大當家點點頭。“回頭給他弟弟二十兩銀子,願意跟着就帶着他,不願意就隨他去。”略一想接着吩咐。“屍體放回原位,你再去把馬圈回來,一匹也別跑了。”
劉大掌櫃這時已經帶人出來,幫助運送屍體、清理地面。“到井欄那裏再砍腦袋,別把血水流到外面。”劉大掌櫃阻止完心急的手下,衝商大當家拱手説:“還要不要重新佈置柴堆?”
“也行,留兩個讓它冒煙就行。”商大當家沉吟一下接着説:“我看韃子領頭的是白甲兵,回來之後我親自收拾,可好?”看劉大掌櫃一擰眉毛,商大當家許諾説:“一會多給你兩匹馬。”
當面説親自處理,那白甲兵身上的甲冑財物就要都歸商大當家,不過多給兩匹馬也就差不多抵消了,再加上先頭已經給了身棉甲,算下來還是賺的。劉大掌櫃無可無不可,自然點頭答應。
兩人手下處理完屍體和地面,又躲回村裏,直等了半個時辰才見劉大疤迴轉策馬進村,可人數卻是又少了一個。
阿林保遙遙看見襲擊者進村,村外也沒有激戰痕跡,就明白旗丁肯定是攻入村中,這九個人此時進村可不就是送人頭麼。趕緊猛抽幾鞭,要趕在他們退出來之前堵住村口。到了村口也不勒馬,直接衝了進去,後面二十旗丁也是緊跟而入。
戰馬幾步就衝入場院,阿林保立即看出不對。場院空無一人,只有幾具扒光的屍體摞在一起,堵住前路。阿林保立時知道中計,這時候反倒不能停下來,腿上加勁催馬,希望躍過屍牆逃出生天。胯下戰馬也是神勇,奔近屍牆不顧蹄下濕滑一躍而起,可就在躍起滯空之時,商大當家手上一鬆,破甲箭如跨越空間般轉瞬即到,直接釘入護頸,帶得阿林保腦袋一歪。此時戰馬前蹄落地,阿林保卻再無法保持平衡,順着慣性向前衝下馬,頭臉直接撞到地上,一動不動。
側面房上站着的商大當家一看就知得手,手上弓箭不停,轉瞬又射倒三個韃子。此時兩邊房上箭如雨下,韃子大亂,有撥馬要逃,也有搶近想要突圍,甚至有馬撞到一起的。
韃子主將已失,商、劉兩夥人更無壓力,只有後進的幾個韃子撥馬跑掉,其餘的都躺地上了。劉大掌櫃看韃子已無翻盤機會,招呼一夥十人上馬去追逃脱之人。
張一民睡醒起身,靠在窗口抽了袋煙,這才心滿意足的吃塊麪餅,完了牽着兩匹馬向南而去。此時已經颳起南風,下午不到申時,天色卻漸昏暗,晚上恐怕是要下雨。張一民頂風奔出十多里地,陡然看見一匹馬相向而來,他立即勒馬停步,左右觀瞧,並無包抄,再一看來的馬匹上面有個人影,不過卻不是坐直而是躺在馬背上,腦袋靠在馬頸旁,左手垂下,右手依然緊緊摟着馬頸。張一民一看就知馬上騎士必是傷重,在荒郊曠野這也只意味着死亡。張一民輕磕馬腹,小心的繞到馬後靠上去,離得近了,發現傷重騎士竟然是個韃子。思慮片刻,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張一民索性磕馬向前,快速俯身一把抄起馬繮,將來馬向前加速帶出一段,回頭一看受傷韃子果然掉下去了。他再回馬,手中拿着弩箭在韃子身週轉了兩圈,確定沒有危險後離鞍下馬,手中弩箭一直指着韃子面門。韃子背後一隻長箭已經半沒體內,幸有甲冑才沒從身前再透出來,而且正射在背後要害處,已經死得透透的。
有其他人!張一民細心聞聽,果然有南風送來得得馬蹄聲。張一民將馬橫在身前,此時已經能看見十餘個身影奔馳而來,剛要喊出聲就有一隻長箭嗖一下釘在馬鞍上。張一民一縮頭,就躲在馬後那裏喊:“別放箭!自己人!”
資本可以遺轉,但是帝制取消以後,政治權利無法遺轉,所以為了對抗資本,無論政治或者軍事,都有了世家化趨勢。--《現代社會基本結構》
第36章
“什麼自己人?你是哪個掌櫃手下?”劉大掌櫃率先勒馬,在兩匹馬圍着的小圈子外轉了一圈。一看張一民的衣服就明白了。“呦,竟然是個官軍,説,你是不是逃出來的?”
“怎麼不是自己人?大家都是漢人嘛,那就是自己人。”張一民一看周圍有十多個人,立馬就把手上的長刀扔了,高高拱起手對問話之人説:“大家都是殺韃子,那更是自己人。”
“你還殺韃子呢?聽説你們官軍都躲在通州了,是不是呀?”
“啊,那是大部隊,皇上派了精鋭部隊出來殺韃子,臨走的時候皇上還跟我説了,回去請我吃肉呢。”
“嘿,這傢伙,年紀不大口氣不小啊,還皇上請你吃肉,你不先回家吃口奶呀?”周圍幾個手下哈哈大笑,捧劉大掌櫃臭腳。
張一民一聽不樂意了。“説什麼呢?説什麼呢?誰吃奶呀?小心我把兄弟找來揍癟你們。”
一個手下在劉大掌櫃耳邊低聲説了幾句,手指指了指韃子屍體和戰馬。劉大掌櫃點點頭,胳膊肘抵在馬鞍前面。“我問你,你既然是官軍,那官軍現在收不收韃子人頭啊?”
“收啊,一個二十兩呢,你有幾個?”
劉大掌櫃把馬鞭一擺,回答説:“就這一個,你能出多少銀子?”
張一民一卜楞腦袋。“我可不要,我回去記功可用不着腦袋,有嘴就行。”
劉大掌櫃一愣,顯然是沒聽懂。“什麼有嘴就行?你還要往下割嘴皮子?”
“不是,是説多少就認多少,這次出來不是一夥,説錯會漏嘴的。”
“這也行?那要串通好了,説一百也行啊。”劉大掌櫃明顯沒聽過這樣的方式,周圍幾個手下也有興趣的往這邊靠了靠,好能聽清楚些。
“主要是有狙擊營的人在,不然咱們還得拿腦袋記功,只不過狙擊營是皇上親管的,腦筋都死,不聽咱們勸,有多少就説多少,一個也不多要。”
“還有這樣當兵的?這不傻麼?”劉大掌櫃衝口而出,説完就後悔了,誰不想要這樣的死腦筋呢?他還想讓自己的手下都誠實呢,可他馬個個都是老油條。
張一民在張大勇眼皮子底下不敢説這話,這回可算找到知音了,順嘴就開始禿嚕。“可不是咋的,他們都傻了吧唧的,而且打仗也不行,要不是我保護着早都死八百回了。”説完張一民還遺憾的嘆了口氣。“一個三十兩,一百個就是三千兩,不用幾回,不,出不了三回我就能要出來一千兩銀子。唉,可惜呀,這回七個人才打了八個韃子。”
“不少了,我們三十個人才打了五十個韃子,你們也就比我差點。”旁邊一個手下多嘴比了一下,劉大掌櫃橫了他一眼,把他嚇得直縮腦袋。“啥也不説了,你就説那多錢換這個人頭吧。”
“你想咋的?還要強買強賣呀?”
劉大掌櫃一點頭,“是啊,你説拿多錢吧,省得我上去自己翻。”
“你們……”張一民一看周圍十多個人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苦着臉説:“你們真是土匪。”
劉大掌櫃一點頭。“誒,對,咱就是土匪,拿不拿錢吧?”周圍幾個手下聽了這話都是心裏一挑大拇哥,佩服死老大這個不要臉的勁了。
張一民在懷裏左掏掏右摸摸,最後只找到十二兩銀子,還全是散碎的。
劉大掌櫃看他伸出手裏可憐的碎銀子,差點沒氣得一鞭子抽下去。不過還是忍住了,伸手把銀子接過來,心説誰跟銀子有仇啊,那不傻麼。用鞭子指指地上的屍體。“韃子給你了,馬我要帶走。”
撥馬回頭工夫,張一民看他們要把自己的馬也牽走,那他能幹麼,這麼遠的路他要走着回去麼?立馬大聲呼喊起來。“別走別走,我能給你找到錢,你把帶着的那幾個腦袋也賣給我吧。”
劉大掌櫃一聽這話還真把馬頭又撥回來了。“你剛才不説你沒錢麼?你現在上哪弄錢去?”
“我身上沒有,可別人身上有啊,你只要跟我走,我讓兄弟們湊錢買韃子腦袋,行不?”
“你們一共七個人?”
“是啊,七個,不用怕,都挺好説話。”
劉大掌櫃一聽樂了。“什麼叫我不用怕呀?我就沒怕過。來人,”伸手招呼一聲。“給這位小兄弟一匹馬,咱們跟他去要錢去。”
一行人帶着順風,很快到達先前休息的莊子,劉大掌櫃也留了個心眼,把張一民馬給扣下讓他自己進去説。拿錢出來一手銀子一手人頭,乾淨利落。
張一民進莊找到張大勇,把路上打聽到的圍殲五十個韃子的事這麼一説,其他人都是不信。心説什麼時候韃子也這麼好殺了,那咱早發了。
張大勇倒是有意見見這幾個人,如果真是能人異士,給公爺招攬回去也能得着誇獎。他拔出短銃檢查了一下,重又插到後腰上,又讓張孝田三個各拿弩弓尋找隱蔽地方躲藏,韓氏兄弟一直在屋頂望哨。張大勇手上什麼武器也沒拿,就和張一民兩人出了莊子。
見了面張大勇先一拱手,説聲久等。劉大掌櫃還真等得不耐煩了,也不多説,一擺手,手下就把鞍上拴着的人頭都扔到張大勇腳底下。不多不少,正好五個。劉大掌櫃語帶譏諷,“五個人頭一百兩,回頭你交上去還能白得五十兩,這買賣不錯呀。”
“還有我的黑馬,要還給我!”張一民在後邊高呼。劉大掌櫃也不計較,讓手下把馬放過去。
張大勇也不多説,蹲在地上撿起人頭挨個查驗,發現無誤後從懷裏掏出幾張會票,找出一張一百兩的遞給劉大掌櫃。
“這買賣做的爽利。”劉大掌櫃把會票揣懷裏,又拍了拍,直起身子,這就要回馬走人。
“各位好漢慢走!”張大勇上前一步拉住劉大掌櫃手中繮繩。劉大掌櫃一抖手,右手就往後面掛着的蛇矛摸去。“現在天色已晚,正好我在莊裏煮了一鍋肉湯,不如喝碗肉湯,暖暖身子再走不遲。”
劉大掌櫃聞言就有些意動,看手下已經有人喉結聳動,顯然已是饞的狠了。這些日子韃子來去,買賣久不開張,已有月餘沒沾肉星,再拘着他們怕不是要給自己來個窩裏反。想到這裏,劉大掌櫃片腿下馬,一個勁地在臉上擠出笑容,拱手答謝。“那就叨擾了。”
張大勇引着一羣人進了大屋,灶上果然滾着一大鍋肉湯,張國祿還拿一大塊鹹肉用刀子片着薄片放入湯中,桌上一大筐白麪餅子熱騰騰散發着麥香。
劉大掌櫃這些手下根本不用人讓,吵吵嚷嚷就拿大碗盛湯,也不用現找座位,蹲在門檻上一口餅一口湯吃得別提多歡暢了。這可是一個月以來頭一回吃肉,開心得無以言表。
劉大掌櫃面上有些尷尬,乾笑幾聲,口中圓道:“我家兄弟粗野慣了,還請兄弟海涵。”
“哪裏,我家兄弟也是如此,儘管敞開吃喝。”張大勇親自給劉大掌櫃盛了碗湯,請了劉大掌櫃入座。劉大掌櫃也不矯情,拿起碗也不顧燙嘴直接就喝,喝完咋麼咋麼嘴。“這肉……”
“鯨魚的肉,海里一種大魚,身長能有幾十丈,一條就能出幾千上萬斤的肉。”張大勇怕他懷疑,拿起碗自己也喝了一大口。“這肉醃的時候就用了大把的香料,煮湯時如果再放些胡椒再好不過,可惜這裏遍尋不着,也只能用些生薑湊合了。”
呦,這麼講究,算了,別吱聲,喝吧。劉大掌櫃悶頭把一碗湯喝完,張大勇又給他添了一碗,劉大掌櫃額頭見汗,渾身上下舒坦至極,這才慢條斯理的掰着餅子吃,一邊還要答對張大勇的詢問。
張大勇試探幾句發現劉大掌櫃口風極嚴,索性挑開天窗,説了代公爺招募之意。
劉大掌櫃這才明白他們身後站着什麼人,怪不得行軍在外也如此豪綽。不過劉大掌櫃可知道一入侯門深似海的道理,整天受人驅使,一旦行差踏錯可就身不由己了。嘴上雖然沒有拒絕,可推脱之意卻也明顯。不過卻也答應將其他人頭送過來,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白甲兵。這可真是讓張大勇大喜過望,本來他打死的那個白甲兵因為沒有拿到甲冑就有點説服力不足,這要是再拿到一個可就誰也説不出怪話了。
劉大掌櫃吃飽喝足,帶着一眾手下回返上水村,見到商大當家時候他們也在開飯,不過全是些粗麪餅子和馬肉。劉大掌櫃撈了塊馬肉懶洋洋的嚼着,這時候才感覺到張大勇所説香料的滋味,俗話説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不,是貨比貨得扔。溜達到商大當家邊上閒話。“這豬肉是吃不起了,去年還是七釐呢,今年就三分銀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米喂的。”説完還搖搖頭。
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句?吃不起豬肉還吃不起魚肉麼?嬌性!商大當家也沒搭理他,繼續埋頭吃肉。
劉大掌櫃見也沒個搭話,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説:“兄弟下午遇見幾個官兵,正好把那幾個韃子的腦袋賣給他們了,一個二十兩,如果有多他們還要呢,商兄弟也去賣了吧。”
“二十兩麼?”商大當家想想,覺得這個價錢也算可以,總要給人家留點抽頭,所以點頭説:“那好,明天劉老哥再辛苦一趟,陪兄弟做了這趟買賣。”
“客氣什麼?咱倆誰跟誰。”劉大掌櫃一拍大腿。“以後再有好事多想着哥哥就行啦。”
對社會學來説,重要的問題是各團體之間的合作方式,而不是人身依附關係。----《社會學講義》
第37章給皇上做狗
一夜無話,第二天吃過早飯,商、劉兩夥人帶着人頭和白甲兵屍體直奔張大勇他們駐地而去。到了莊外,張大勇點算清楚人頭,二十個阿哈只能給出十兩一個,只有那個白甲兵連外甲給出五十兩高價。結算清楚銀錢,張大勇照例請他們入莊大吃大喝,除了沒有酒之外一切都好,商大當家這回也知道劉大掌櫃為什麼早上連吃肉都沒胃口了,馬肉它沒味呀。
吃飽喝足,劉大掌櫃反正也沒有做權貴門下走狗的念頭,招呼一聲“後會有期”就帶人離去。等商大當家一眾手下吃飽喝足已經近午,這也告辭離去,只跟張大勇説考慮考慮。張大勇也明白這位也沒那個意思,反正努力盡到了,成不成還要看天,他也問心無愧了。
這邊商大當家剛出莊門,韓氏兄弟跟了上來,直接問他願不願意進狙擊營。
“狙擊營?”這名字沒聽説過呀,商大當家一頭霧水,正要推脱。韓得功説了:“最近才成立的精鋭隊伍,由皇帝直管。”
商大當家一聽就來了興趣,給權貴做狗哪有給皇上做狗好哇,吃肉都吃好肉。“這個皇上……”他是想問皇上嚴不嚴厲,他這性子隨意慣了,別到那沒兩天就待不住呀,那還不如就這樣呢。
後邊韓得爵插了句嘴。“有錢,大方,頓頓有肉。”
哎呦,這不錯呀,拘着點我也認了。“軍餉是多少?”
韓得功回答説:“一個月五兩銀子。”韓得爵又插句嘴。“聽説以後不給銀子了。”
商大當家立即就皺眉頭,沒錢他緊吧呀,光吃得好頂什麼用。
韓得爵接着説:“一個月給五畝旱田。”
商大當家看了韓得功一眼,心説你這兄弟是個磕巴呀,怎麼還一句一句往外蹦。不過一個月五畝地可挺合適呀,現在一畝旱田,就是山坡上的薄田也要二三兩銀子一畝呢,五畝地合了至少十兩銀子,比給銀子上算。
“咱們考核進營至少是個小旗,出任務時間自由,想多賺可以多出任務。”韓得功也是看中他了,費心給他詳細介紹。“你那個白甲兵賣便宜了,到皇上面前至少能給一百兩銀子。”
商大當家聞言狠狠瞪了韓得功身後不遠的張大勇一眼,張大勇這個冤枉,我這不是還負責運送麼,你以為運到天|津容易咋的。
“你如果願意去,由我兄弟保舉,考核不會太難。不過,你的手下,”韓得功用下巴點點商大當家身後那些人。“肯定通不過考核。”
商大當家一聽這話可就猶豫了,這些兄弟跟他最短的也有兩年時間了,這要為了自己前程分開可説不過去呀。
“他們在營中吃飯沒問題,軍餉肯定沒有,只有你出任務時候跟你出去才能得些懸賞銀子。”
哎呦,這不跟現在一樣麼,而且飯錢還省下了,賞金也高,賺啦。“那兄弟我帶人去試試?”
“行。”韓得功一句廢話沒有,轉身跟張大勇説:“那咱們也啓程回去吧。”
“好。”張大勇趕緊答應,這以後都是天子近臣,得罪不起。回頭招呼眾人,一陣忙亂,上馬出莊向北而去。
周小龍此時正看着狙擊營的統計數字頭疼,出營三十個人,回來只有二十二個人,其中還有三個受了重傷,能活下來就是運氣,其餘的大部分也帶些輕傷,看來單獨讓狙擊手出任務非常危險。
狙擊營的訓練是由劉復戎負責,而實際上都是他們自己訓練,火器也是隨便用,連大銃都有一門,就是為了讓他們熟悉武器。周小龍去過幾次,把自己知道的教給他們,主要是一些電影裏的東西,比如兵臨城下什麼的,但是他忽略了火器的不同,現在的來複銃即使用定裝彈,上彈也嫌太麻煩了,基本沒有發射第二銃的機會,反而會暴露位置遭到劫殺。假設每銃都能命中那也只是一個換一個,從培養的成本來講是非常吃虧的。
現在訓練營正在擴大,讓劉復戎繼續負責狙擊營訓練恐怕他也倒不出工夫,而且訓練方式也不對路,營內原來都是普通士兵,也沒什麼出挑的人物,負責訓練的這個人選可不太好找,但是卻必須儘快確定,每次出任務回來都要進行討論,以完善狙擊戰術。再一個,下次出任務必須給他們配上一個武力比較強的隊伍,能夠把狙擊手護送回來。最後就是火器的問題,現在也沒法弄到底火,只能多備幾支狙擊銃,近距離的手銃也要備幾支。
手銃的問題好解決,以前周小龍設想過一種騎兵能用的六管短銃,給他們用應該沒問題。反正設計想法拿出來,剩下的就是畢、趙二人完善,畢懋康已經來過一趟了,不過他做的那個實際是小型的排銃,就是把五根短管摞兩層,底層中間是握把。周小龍看了可不太滿意,主要是端着不舒服,一隻手握不住。
建虜的行蹤逐漸彙集,已經可以看明白建虜的走向。建虜入關是分成左右兩支隊伍,分別從界嶺口、黃崖口入關,而且也不是集團前進,而是分成前後十幾團相繼前進。有一支返程從滄|州折向北方,直奔京城而去,孫傳庭等人認為這一支可能會從古北|口出關。這條路是遼西故道,經古北|口、承|德、平|岡、柳|城等城,最終到達遼東,山陡路狹,極為難行,自入明後逐漸廢棄。
要打的話,周小龍的意思是將劉澤清、黃得功和唐通部調到京西,那裏河流眾多正好逐漸削弱建虜。也不要求打敗建虜,只要把建虜掠獲的人口留下就行,然後三部合一,在古北|口打守城戰。
等出了古北|口,不僅建虜難行,明軍也是難行,而且以明軍實力恐怕還真不敢出城追擊。大部隊難走,但是小部隊沒問題,甚至可以説這樣的地形正是騷擾戰發光的機會,周小龍肯定是要派出狙擊營讓建虜嚐嚐滋味的。
建虜另一支目前是直奔天|津而來,估計他們也是得到消息知道大明皇帝在此,抓到手裏可就奇貨可居了。周小龍也不擔心。事實上,自從工坊產量大幅提高後他就不擔心了。任何戰爭實質上都是消耗戰,現在建虜沒有補充,而周小龍坐守天|津,不僅囤積了大量物資,海上同樣能送來給養,他耗得起。換句話説,天|津這一戰是必勝的。
周小龍已經安排了周遇吉軍在靜|海、青|縣附近騷擾建虜,不求殺敵,只求把他們引入天|津壕溝圈,然後在塹壕戰中消磨建虜。孫傳庭負責主要作戰任務,曹變蛟協調,劉復戎繼續練兵。周遇吉和勳貴領軍隨時騷擾,準備追擊。而黃胤思所領水師,除了出海捕魚,至少要有兩艘船隨時停靠在碼頭。做什麼用,那就心領神會,誰也不會説出口。
感覺已經是安排妥當,周小龍派人找來趙仲和,過問一下虎蹲銃的試製情況。趙仲和的試驗進行的很不順利,已經鑄五門裂五門了,倒是多管短銃比較順利。前些日子周小龍不是設計了個筒銃麼,他就受筒銃的啓發做的多管短銃,燧發打火和火繩點火各一種,都是六管,中間穿着一個帶扳機的把手。
燧發的有個類似水井提水的棘輪結構,銃管可以轉動,每轉一下遇到卡口,這時引信蓬頭正好在打火槽的底部,就可以打火了,發射一管再轉一下。另一個火繩點火的銃管都是固定在銃把上,用藥捻子連接各銃藥孔,一次六彈都能發射出去。
因為全長只有來複銃的三分之一左右,大概接近半米,只能一手握把,一手端着銃管,而且同樣因為短,哪種都沒有護罩,藥孔噴出來的火焰擋不住,燧發的那個始終是向斜上方噴還好些,火繩點火的旋轉不了,就都得噴手上。
周小龍手裏擺弄燧發手銃,感覺加個彈簧更好,就跟他説了一下做法。簡單彈簧就是燒紅的鐵條盤成圈就可以,沒什麼技術難度,只要能做出來模具,盤彈簧很簡單。金銀首飾上有很多彈簧樣的飾品,只是金銀都軟,不用加熱也能盤,周小龍一説趙仲和就聽明白了,表示回去就能做。
兩者的製作難度一眼就能看出來,燧發的還要做彈簧、發火機,火繩點火的那種唯一難度就是拉來復線,肯定是非常好做,對現在來説就是能夠迅速的大量裝備。那就只能做它了,藥孔點火畢竟有時間間隔,這個時間足夠尋找下個目標瞄準了,所以一次六彈也不能説浪費。
周小龍指着火繩點火的那種説:“這種可以立即生產,一會我把要求和樣品交給焦愛卿,讓他組織生產,你做出彈簧也去教給他們。你再跟我説説鑄銃的情況。”
“鑄了幾次試射的時候都裂了,兩個裂在銃口,三個裂在銃尾,臣猜測是因為鑄造時候冷熱不均引起的,現在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
“銃尾那麼厚實都能裂?”虎蹲銃銃尾和藥室那一塊是最厚實的,銃藥釋放的所有壓力都要能扛得住,相對的銃口就比較薄,虎蹲銃還不明顯,真正的大銃,比如大將軍銃才明顯。周小龍回憶了一下,説:“你這個不能叫冷熱不均,都是鐵水澆下去,都挺熱。這個詞應該叫散熱快慢,有的地方散熱快,凝結的就快,散熱慢凝結的也慢.”
“散熱?這個詞用得好,微臣拜服!”
“得了,別拍馬屁。如果是散熱不均勻那倒是有方法。”周小龍也沒幹過鑄造,反正就瞎咧咧,幹領導就這點好,説錯了沒人敢計較,蒙對了立馬有人拍馬屁。“你鑄造時候把模具放到熱爐灰裏頭,讓它們散熱都慢點,你看能行麼?”
趙仲和一核計,放熱爐灰裏頭我得怎麼澆鐵水呀,人倆腳不得踩到爐灰裏麼?一回就能熟嘍!“好,皇上英明,回去微臣就試試。”
“行啊,多試試總能找到辦法,你也別有什麼壓力,慢慢試,好吧?趙愛卿是皇上我的肱骨之臣,可不要累壞了身體,日子長着吶。”周小龍儘量寬撫他,也是看出來了,趙仲和心事重了點,那就別讓他上火唄。
一聽這話,趙仲和聲音都哽咽了,躬身一楫。“謝……謝陛下,微臣告退。”
忠誠度加一!
趙仲和走後,周小龍讓王承恩發文,連着樣品送到焦勖那裏,燧發點火的生產二百支,這是要裝備到狙擊營的。火繩點火的再開一個工棚,大批生產,短小強悍,在壕溝里正適用,準備裝備給孫傳庭軍。至於噴火傷手的問題,那還不好解決麼,現成就有護臂,那點火星皮子做的就能擋住。再説了,燙疤就是男人的勳章,燙幾下有什麼了不得的。
其次説到尊老,或者説“孝”。讀過古代史的應該知道,古代中原北方的草原在遇到白災或者黑災的時候,老人是要走入荒野的。為什麼?遇到災害,牲畜大量死亡、丟失,這時候活牲畜不能再殺了做食物,不然春天養什麼?以後吃什麼?除了去搶就沒有出路,可是搶也要拿命去搶,大頭還要歸酋長,那不如現在就去死,把食物留給子孫。很簡單的社會策略。--《儒學研究論叢》
第38章好友還是牀友
周小龍自己設計了一個肩臂合一的皮甲,交代人做十件給狙擊手試用。然後就看到王在晉上的奏章,不是京裏轉過來的,是他自己寫的,説的就是山|海關防線問題。
廣義上的遼西走廊並非指某一條道路,而是數條古道的總稱。其一為盧|龍、平|岡、柳|城道,曹操曾循此道路北伐烏桓大勝而歸;其二為傍海道,此路由京城出發經山|海關到錦|州。其三則是無|終、柳|城一線;其四,由古|北口出發與上三道匯合於承|德後到柳|城。而狹義上的遼西走廊指的就是傍海道,山|海關就是這條傍海道上的咽喉。在春秋戰國時,現在的傍海道還是一片山腳泥沼,極難通行,之後隨着山洪沖積,土地逐漸擴大,才終於出現這條傍海道。從華北平原到東北平原,這條傍海道就是最重要的道路。
山|海關現在地位比較尷尬,本來山|海關的設立是為了防止建虜南侵的,而建虜幾次入關都是繞過山|海關從其它故道走的,這樣它在軍事上的意義就大打折扣。不過還不能不守,一旦山|海關無人守護,那華北平原就成大敞懷了,建虜隨意來去,京城真成國門前線了。
這個問題的原因既是因為蒙古諸部歸順建虜,讓出入關通道,建虜後顧無憂,也是因為衞所制度。衞所兵如果在本土作戰,至少糧食能夠保證,而一旦移駐他地,地方官府不願意出錢,糧餉就很難保證。軍無糧餉則無戰心,忠心這東西可填不了肚子。
王在晉的意見是招募一支類似周遇吉軍的全騎兵部隊,然後衞所兵嚴守關城,募兵騎馬來去掃蕩,如果再能有水師配合直接威脅錦|州那就更好了。
其實解決建虜入關問題還有另一個方法,就是把京畿四周的昌平、保定二總督,寧遠、永平、順天、保定、密雲、天津六巡撫,寧遠、山海、中協(喜峯口)、西協(古北口)、昌平、通州、天津、保定八總兵,所有事權全部統一為一個機構,所有兵力加起來不會少於十萬,足夠與建虜對抗。不過用誰做這個長官呢?無論周小龍還是朱由檢都不放心把這麼大的兵力交到一個人手上,俗話不是説了麼,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説的就是這個事。王在晉明白這點,所以連提都不提一句,這個決定只能皇帝自己做。
考慮得很全面,但也就是很全面而已,這本奏章讓周小龍最欣賞的並不是禦敵策略,而是王在晉對遼西將門的態度--有機會就削弱。
遼西將門就像公司裏的那些調皮員工一樣,活幹的不多,喊累時候震天響,不給好錢就開始琢磨歪門邪道,非讓你難受一下不可,你還拿他沒辦法。尤其裏頭還有吳三桂這樣的,只顧自家生存,其餘全不顧的。周小龍和朱由檢琢磨好幾回也沒敢動手。遼西將門處在還沒轉化為軍閥的時期,一是就在京城眼皮子底下,總有人拿放大鏡看他們,他們做事還比較收斂,需要他們出門表演時候也都能做好。二是因為對虜作戰的軍事失利,遼西將門也是損失慘重。三是因為錢在京城大官手裏掐着呢,遼西之地不説苦寒吧,農業也確實不怎麼樣。遼西經濟沒有大起色,將門就沒有成為軍閥的資格。起兵造反更不可能,一是沒有伸手要錢過日子舒服,二是一旦造反就處在兩大勢力的夾縫裏,一邊是山,一邊是海,一旦失利跑都沒地方跑。
逐漸削弱就比較好,不用做的太難看,以為皇帝鳥盡弓藏。不過削弱就得從根子做起,取消衞所制度。當然,這不是一句話的事,因為衞所制度和軍户制度是緊密相關的,軍户制度和户籍制度又是關係密切,而户籍制度是大明的基本國政,這個可不是那麼好動的。兩人商量過後,朱由檢覺得用內遷之策才最為妥當。
找來王在晉,周小龍和他細細商談。寧遠是關城外唯一還留下的衞城,捨棄肯定是不行的,作戰時候能成為關城屏蔽,也能與關城互為犄角共御建虜,如果只剩下關城那是守不住的,只要上到西側山上俯攻,關城必破。留下寧遠,最好的辦法是調走吳三桂,讓他失去根據地,到時候搓圓揉扁皇帝説了算。但是寧遠守將人選可不太好找,周小龍和王在晉商量了幾個人選,都不如意。既要可靠,又要能擔大任,可不光是作戰勇猛就行的,這樣的人早升大官了,何必去做一個小小總兵。
眼下不能解決也無所謂,只要皇上知道誰關心遼東就行。王在晉出帳的時候可是笑容滿面,感覺重回關城的機會已經拿到手了。
察覺到必勝之機的人並不只王在晉一人,第二天阮大鉞獻上一萬兩白銀想求個官職。朱由檢考慮到阮大鉞工作出色,再加上從南方請來了兩個有名筆桿子,馮夢龍和凌濛初,所以就召見了他。不過也跟他講明瞭,只能在詹事府給他安排個七品閒職。那意思就是,你的歷史太臭了,誰知道你哪天翻狗臉亂咬人,大官你就別想了。
沒想到阮大鉞順杆就往上爬,説家有一女,年方二八,身材相貌都是絕頂,巴拉巴拉一通,把他女兒吹成了天仙下凡,然後説要獻給皇上,隨身邊伺候洗腳。朱由檢被這貨給弄愣了,自打記事兒起,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東西,想當官都迷了心竅吧,都打上皇帝主意了,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朱由檢不愛聽,周小龍愛聽啊,一個勁扒拉朱由檢讓他答應下來。一通撓把朱由檢弄得煩躁,只好安撫他説南方人都裹腳,宮裏有祖訓,不允許裹腳的女人入宮。
周小龍一蹦三尺高。“你那皇后也是裹腳!”
“皇后與民間的庸脂俗粉能一樣麼?這次不行。”
“下次行唄?”
朱由檢給煩得夠嗆,只好許諾説:“下次朕給你把把關,一定給你找個俊俏的。”
好麼,還得等以後,天天看楊樹花看得都快吐了,李繼貞那老頭都比他幸福。
朱由檢安撫完周小龍,回神直接就拒絕阮大鉞,誰知阮大鉞兩腿直接一跪,磕頭説:“微臣願再獻上三萬兩為一好友求官。”
一聽這話朱由檢都驚了,聽説過拿錢給自己買官,可沒聽説過拿錢給別人求官,這怕不是好友而是牀友吧?朱由檢好奇一問是誰。
“微臣同年馬士英。”
馬士英?這人朱由檢倒是記得,其人出身貴州衞軍户,十五年曾做到總督廬、鳳軍務,後因貪腐行賄被罷職流放,這事説實話是挺倒黴的,做事太不謹慎,拿着府庫銀子去答謝推舉之功,真當言官的眼睛都瞎了麼?不過這人倒也有些實才,不是隻會耍嘴皮子的。想到這當即就一點頭。“好吧,朕想想給他安排個位置。”説完抬頭一看,阮大鉞還眼巴巴地看着他呢,只好無奈地説:“不會低於五品的,去吧,去吧。”揮手把阮大鉞像轟蒼蠅似的攆出去,阮大鉞也不介意,出帳時候志得意滿溢於言表。
朱由檢無奈嘆息,心中想,難道朕的大明要靠這些貪瀆之徒治理了麼?朕無臉面對祖宗啊!
該!誰讓你不收他女兒的。給錢泡妞你都不幹,活該給人家大官做。
張大勇一行二十五人也到了天|津,韓氏兄弟與他告辭,帶着商大當家及其手下直奔軍營。果然如韓氏兄弟所料,商大當家因為箭術高超加分不少,只有他一人通過考核,其餘的全都有些毛病,而且都沒用過火器。
考核官記錄下他們的基本情況,商大當家本名商敬石,出身通州軍户,逃籍之後帶人在順天、保定、河間一帶幹些沒本買賣,已有十年之久。
考核官可不管你原來是官是匪,只要考核通過就給補辦民籍,還給商敬石安排在營地住下。商敬石帶的那些手下只能在營外找地方住,不通過是不允許他們住進來的,但是吃飯允許,只是要申請隨從牌子,甚至馬匹都可以寄養。
韓氏兄弟帶商敬石去申請隨從牌子,順帶出借狙擊銃。贊畫司的帳房對一次就申請十七個隨從牌子毫不介意,只是要求分成三人申請。也就是説,韓氏兄弟平白每人多了五個隨從,而且每個隨從都是有基本裝備的。包括一支普通來複銃,一支六管短銃,一柄刺刀,一身衣服和一個大揹包,揹包裏面有彈藥、急救藥和軍糧,還有一根消焰紙筒。這些東西都不要錢,但是要求戰時必須履行保護狙擊手的義務,而且戰後來複銃和多管短銃需要歸還,其餘的就不用了,都是消耗品。不止如此,現在狙擊手出任務可以出借兩支狙擊銃,平時只要注意保養可以一直帶着。
這待遇比商敬石預想的要好得多,三人拿着牌子到庫房取出所有東西都背在肩上,拉着其他人到營地指定的靶場練習火銃。
火銃運用有很多跟弓箭相通的地方,都要求手臂穩定,眼神精準,這些人上手很快,剩下一些上彈、保養就需要熟記和熟練了,不是一兩天能夠掌握的。當然也不難,訓練一個普通銃手最多需要三個月時間,可要練成熟練的弓手至少需要一年,而且還要持續多年的鍛鍊臂力。
訓練不過兩天,感覺差不到哪去,三個人決定一起出任務,熟悉一下。到贊畫司那裏挑揀出盧溝河伏擊任務,領了簡易地圖,補充彈藥,把原來慣用的弓箭、長刀之類也帶着,就騎馬向北而去。
所謂的“孝”最開始是宗族內部為穩定整體而產生的養老制度,怕年輕人對未來沒有期望,不肯養孩子,這是種很簡樸的、防止整體動亂的社會策略,然後經過拔高成了道德觀念,現在講,就是政治正確。--《儒學研究論叢》
第39章排銃車首戰
日頭低沉,周遇吉帶着幾個親衞潛伏到建虜大營附近。直奔天|津的這支建虜主要由科爾沁蒙古部落和建虜八旗中的兩白旗、正黃旗組成,而且不是一起集團行進,而是分成了幾個小集團,前後延綿一百餘里,面前這座營地是科爾沁等蒙古部落組成的小集團。
這裏已經接近青|縣,從這裏轉向西北,經過白洋淀、五官澱可直通京城,然後從古|北口出關,轉頭東北就進入由運河、子牙河、海河及三角澱、得勝澱、渤海所分割包圍的水網之地,只要能引逗他們深入到天|津城下,那可就很難出得來了。
眼前這夥蒙古韃子不知為何行進的這樣快,只有不到七千騎兵就敢孤軍深入,不過也正好拿他祭旗。韃子營地將俘獲人畜圍在靠近運河一側,防止逃跑,可這樣一來韃子對外防衞就顯薄弱,營帳樹扎也是有稀有密,明顯能看出薄弱點,外面圍着一圈大車、簡易木牆和鹿角,參差不齊,顯然疏於防範。
周遇吉觀察完畢,心中已是有了成算。悄悄退後,奔出二十餘里進入獨流鎮,他手下兩千七百餘人馬全都在鎮外臨時駐紮。
獨流鎮地處九河下梢,始建於宋遼對峙時期,宋代曾設獨流東寨、獨流北寨。獨流鎮因南運河、子牙河、大清河三河交匯成一條河流而得名,大明永樂年間移民至此,漸成集鎮,以酒醋釀造聞名天下,商農皆繁。
此時鎮中居民盡皆逃走,夕陽下一派蕭瑟景象。
周遇吉繞鎮向東,進入軍營,在大帳中召集眾將,合議進軍之策。這樣的會議在偵知建虜將來已經開過三回,每次都因為是將當面之敵全部擊潰還是且戰且退、引誘入津而產生分歧。原因還是因為沒有必勝之心,害怕全力一擊反遭慘敗。
演戲要演全套,自然是全力一擊才能顯出誠意。周遇吉在這次會上力排眾議,直接命令全員出擊,一定要設法全殲韃子。然後命令孫傳庭調撥過來的一千步兵主攻,一千七百騎兵隨後破擊,給韃子全力一擊,至少要使其奔潰。
埋鍋造飯,歇息過後已經是戌時過半,立即全軍出發。
此時蒙古營地內也在生火烤肉,蒙古人在火堆前唱歌飲酒,一片歡聲笑語。大帳內,科爾沁酋長阿刺虎力和喀爾喀酋長賚瑚爾卻有些愁眉不展。這次入關開始時候非常順利,因為想要吃頭道湯,慫恿兩白旗和正紅旗組成的左路軍先行,打算到山東大搶一通,結果收穫人畜布匹雖多,銀兩浮財卻少,照比上次入關大大不如,那些胡扎可不願意收這些東西,他們只愛白花花的銀子和黃燦燦的金子,沒有這些就換不來刀弓甲冑,草原的健兒就只能用血肉之軀抵擋刀槍。
阿刺虎力看着賬本,數了幾遍數字仍然是十二萬兩,嘆了口氣,頹然扔下賬本。“這些銀子恐怕只夠買冬天的糧食,戰死的健兒也要給些銀錢,不夠啊。”
“不要總是牽掛,放不下,各有各的因緣,各有各的福報,盡到你的責任和義務就行了。”賚瑚爾開解他説:“佛曰:笑着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
不開解還好,一開解,尤其還是用黃教偈語就更加讓阿刺虎力鬱悶,心理嘟囔,一羣狂信徒,怎麼不去死?面上還要恭恭敬敬的合十唱道:“佛爺吉祥。”
“阿山額真説漢人皇帝就在天|津可是真的?”
“是啊,我還特意找了一張報紙,上面寫的就是。”
阿刺虎力搖搖頭。“我如果是皇帝就絕不會告訴別人我在天|津,而且還是在這種到處都有的報紙上説,這不是讓我們去找他麼?”
“報紙上寫的還會錯麼?再説,阿山額真也不是光憑報紙就斷定的,他有另外的消息渠道。”
“什麼渠道?”阿刺虎力也看不懂漢字,報紙給他也沒用,所以他依照常理來判斷,漢人的皇帝肯定不會在天|津。
賚瑚爾左右看了一眼,這大帳裏除了燈火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他疑神疑鬼的在幹什麼。確定周圍沒人,賚瑚爾招了招手,示意阿刺虎力靠近,就在他的耳邊輕聲説:“我見到有個漢人進到額真的大帳裏了。”
“漢人?這些日子你見過的漢人還少麼?一個漢人進大帳有什麼了不起的?”阿刺虎力把傾斜的身體靠回身後的錦裘,顯然對他的消息來源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信。
這番做派倒讓賚瑚爾感覺丟了面子,極力辯稱:“那人雖然穿着普通,但肯定是個明國的官員,我看到他袍子底下穿的官服了。”
嗯?真的?阿刺虎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搖頭説:“也許是來投降的,我也見過這樣的明國官員,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賚瑚爾感覺自尊受到了羞辱,什麼叫不是稀奇的事?你是説我沒見過世面麼?“他可是拿了一匣金子,額真喊我進去的時候還沒蓋上呢,而且立刻就要求我加快速度,儘快趕到天|津,你説,是不是真的?”
“也許吧,反正我是不太信,大老遠跑一趟如果一無所得,可是要受部眾埋怨的。”
“那就把天|津打下來嘛,反正我是不會空手回去。漢人老實聽話,守規矩,是最好的牧奴,搶不到銀子,捋些漢人回去也是好的。”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反正也要打的,抓到明國皇帝就算運氣,抓不到那就使勁找找,總要把銀子賺到手。”阿刺虎力只好點頭贊同。
蒙古人的民間形象一種是熱情好客,一種是凶煞毒惡,兩極分化的厲害,其實這是跟他們所處的環境有關係。草原上商業不興,但牧民總要換些東西,急需商人行商。這就使各部落對商人都很友好,怕他們下次不來。而且草原上地廣人稀,見個鄰居都不容易,一年半載只見到自家人是常態,所以見到客人就會非常熱情,也可以得到外面的消息。但是遭災活不下去肯定是要到南方漢人的土地去搶的,這已經是他們的生產方式了,就像漢人沒錢了要到工坊做事一樣。對他們來説,這兩個形象並不矛盾,一個是生活方式,一個是生產方式,需要怎麼做就做什麼,所以千萬不要對淳樸好客的牧民突然拿起刀子捅入你的身體感到驚訝。
阿刺虎力喝光碗裏的剩酒,倒在毯子上就睡了。賚瑚爾沒人説話也漸漸睏倦,回自己帳篷與人喝了些酒,反倒精神起來,直喝到很晚才睡去。
二更時分,韃子營中遍佈火堆、火把,此時還有韃子飲酒作樂,在營地內外行走。周遇吉已經領軍潛近韃子營地北側,派出夜不收中的好手清理巡哨。大軍抓緊時間歇息,吃些肉乾、乾糧。
三更時分,韃子營地逐漸安靜,喝多的都倒頭睡下,沒喝夠的也找不到酒了,抵不住睏倦只好在地坑裏鋪上皮襖,三五成羣趴在裏頭互相取暖,抓緊睡一小覺。
四更已到,周遇吉命令步兵先動,騎兵次之,他親自領着親兵擔任督戰。步兵悄悄進至營地木牆外,佈置虎蹲銃,虎蹲銃中間是十台排銃車,後面還有四十台。騎兵投繩綁住木牆、鹿角,一聲令下,全部驅趕馬匹拉扯,一時間木牆傾倒、鹿角翻飛。
營地頓時響起敵襲警報,尚有清醒的幾十個韃子被聲音驚醒聚集到木牆周圍,見是明軍也不害怕,吶喊一聲舉刀就衝過來,後面還有韃子彎弓搭箭或者騎馬奔來。
嗩吶聲響起,排銃車首先開火,“砰砰砰”一陣大響,一千發子彈掃射入韃子大營。對面韃子瞬間就被射倒,子彈打到軀幹上就是一個大坑,射到四肢更是能將胳膊打斷,不斷有斷頭斷臂向後飛出,後面擁擠而來的韃子見此亡魂皆冒,轉身就想逃掉,可是哪裏快得過子彈,騎馬過來想逞威風的也在撥轉馬頭,可頃刻就被擊倒馬下,被死馬的身子一壓,鮮血就像被擰緊的破布一般噴湧而出。沒有目標的子彈還在向營中飛濺,大營內帳篷如被割斷的麥子依次傾倒。
排銃發射完畢,操作手將車後支撐木棍摺疊起來,使銃口向天,解下背後的多管手銃就站在虎蹲銃後方警戒。
虎蹲銃在隊長的帶領下穿過木牆向韃子大營縱深前進,遇到零星抵抗,來複銃手就能料理,遇到未倒的帳篷則由虎蹲銃發射霰彈橫掃。此時賚瑚爾也已被驚醒,一名滿臉是血的親兵掀門進來,驚慌地大叫。“明軍來啦!明軍來啦!”
“慌什麼慌!”賚瑚爾剛剛坐起,腦袋因為宿醉而疼痛眩暈,聽了喊叫更是嗡嗡作響,伸手抓起身前酒碗順手就砸過去。“明軍有什麼怕的?去叫巴圖孟和巴布帶人反擊。”
親兵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尋找巴圖孟和巴布,賚瑚爾自己強忍不適,抽出刀子,心裏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這麼多的酒了。賚瑚爾蹣跚着走到帳門,向北看去。帳外的火光一下子打在賚瑚爾的眼睛上,刺激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依稀看到明軍騎兵正在外圍砍殺,正面的明軍步兵正在用他們的火器橫掃營地。一閃一閃的火光實在讓眼睛難受,賚瑚爾別過腦袋躲閃一下,再回頭時已恢復清醒。左右一看,見一個牧民正牽馬經過,一步竄上去將他砍倒,牽過馬匹踩鐙上馬就要逃往阿刺虎力的大帳避難。卻沒想到,原來站在地上並不引人注意,可一騎到馬背倒成了眾矢之的,明軍中至少有三支來複銃對準他扣動扳機。當賚瑚爾噴血跌下時才想明白,為什麼多爾濟牽着馬走,而不是騎在上面。
比如一個國家分裂了,接下來會如何?戰爭!對吧,肯定是戰爭,最激烈的種內競爭嘛,大家都知道。上古時代的部落聯盟時期就在面臨這樣的問題,而解決辦法當時的部落酋長也都知道,就是統一。統一之後外部矛盾就變成內部矛盾的,有啥事可以坐下來談嘛,沒必要打打殺殺。你看,消除了戰爭。這就是統一的目的。--《社會學講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