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大魔王41-45_風聞
哲学爱好3-2020-04-12 08:47
第41章羅織罪名
朱萬化再次叩謝出帳,回了自己住處還有些暈淘淘的,心裏想,果如父親所言,皇上近臣升官簡直太容易了,今天自己可不就是白身一步登天麼。
朱大典看他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樣,教訓他説:“鎮靜,鎮靜,平時教你的養氣功夫到哪去了?”
“孩兒這不是驚嚇變驚喜麼,自然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也別驚喜,白身入仕不知道要遭多少嫉恨呢,小錯都能變成大案,你可別掉以輕心。”
朱萬化平日也是耳濡目染,知道官場裏這些明搶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不由得就有些想得入神。
朱大典看他一副畏縮模樣,就有些恨鐵不成鋼,斥責他説:“不要動那些歪腦筋,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直,皇上自然看在眼裏,就是眼前稍有挫折也不必擔心,皇上心中有數。”
朱萬化趕緊恍神,嬉皮笑臉的討好説:“有父親在皇上身邊還要孩兒想這些幹什麼?父親自能保得孩兒周全。”
朱大典一臉嫌棄地説:“為父我不日也要外放,到時候你捅了簍子我也幫不上忙。”
“官復原職?”
“未必,”朱大典猶豫着説:“皇上近來的想法為父我也看不透了,天馬行空,我實在摸不到頭腦,不過嘛,”朱大典看着兒子小聲説:“皇上似有離魂之症,但政事處理卻無滯礙,而且以我觀之,此或為我大明中興之象。我兒只需實心任事,他日高官必得,我朱家也有振興之象了。”
朱萬化老老實實拱手聽訓。
“目前最重要的事肯定是招撫白頭軍,先從許家做起,擺個姿態出來,如果不願招撫乾脆就把他們推給馮銓,馮銓手中有保安商行牌照,容納這些人足夠,官府以後要找麻煩也是找馮銓,總找不到你的頭上。記住,臉厚心黑,方成政客。”
馮銓是誰呀?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佞臣、倖進之臣。“這個……馮大人名聲不佳,孩兒與他來往過密,恐怕人言可畏呀。”
“什麼名聲不佳?直接説閹黨就是。”朱大典點解兒子説:“現在哪有閹黨,都是帝黨,都在為皇上辦事,就算你父親我也是帝黨一員。”
“哦,孩兒明白了,”朱萬化點點頭説:“到底還是要把事情辦成,讓皇上心裏有個印象,和馮大人只要面子上過的去就行。”
到底是我的種。朱大典心中讚賞但面上不露。“與馮大人決不要鬧僵,咱們父子與馮大人都是帝黨中人,而且馮大人很得皇上器重,最好是把馮大人的事情也辦得圓滿。”
“那要如何做?”
“馮大人接了護送沈大人家糧船的任務,最近正缺水軍。”
“哦,”朱萬化點頭説:“孩兒明白了,只要幫他招募些水手就行。”
“嗯,最好是招安水匪,船都不用現預備,眼光要看得遠,不要侷限於東陽小縣,做得好了,知府也不是不可求的。”
“孩兒明白了。”前途廣大,朱萬化差點迷花了眼。
父子倆商議既定,第二天朱大典帶着朱萬化拜訪馮銓,商議招募白頭軍的事。
顧三麻子已被馮銓招到麾下參與護航,閻應元想到水師做事,馮銓也託黃胤思給閻應元安排了一個哨長職務,手下管了百十多人。如今他和朱大典父子商議招募人手就不那麼迫切,況且浙|江金|華那裏農耕為主,就是有長於水性的又能有幾個?所以就有些推脱,只説再招二百個就足夠護航。意思就是賣你個面子,塞給我二百個就得了,多了我也受不了。
朱大典父子從帳中出來,朱萬化跟父親説:“好歹解決了二百個,也算好了,剩下的實在不行,孩兒找個山村就給塞進去了。”
“留在東陽終是禍患。”朱大典搖頭説:“實在沒法安置,老夫豁下臉面去求金赤壁就是,他也在辦團練,肯定缺人。”
朱萬化還要再勸,朱大典擺手説:“好啦,為父無事,老夫歲數這麼大了,臉面再不用可就要作廢了。不過為父能幫的也不多,須知宦海浮沉,身不由己,你也要好自為之。”
朱萬化趴在地上給老父磕頭,讓老父保重身體,爬起來也不敢回頭,帶着隨從和馮家的家丁奔碼頭上船而去。
朱大典預料不差,兒子走的第二天,朱由檢就把他召去,詢問他建虜過後山|東恢復的問題。
朱大典稍一琢磨就明白要問的根本不是恢復山|東,而是怎麼從山|東抽分。沉吟一刻,緩緩地説:“齊魯自古膏腴之地,只要不被兵災,以微臣看,恢復元氣不過二三載時間,反倒是那些大户在地方橫行,確實需要管教。”這話一説出來,朱大典就知道自己已經預定了“大明十大奸臣”名額,不過他也不在乎了,現在就不能只考慮自己了,還有兒子呢。
朱由檢聞言就感覺找到知音了,這話簡直説到自己心坎裏去了。急切地問:“朱愛卿可有具體舉措?”
“盡海之利,裁撤衞所。衞所官兵集於京城,一可抵擋建虜,二可拱衞京師。”
朱由檢點點頭肯定的説:“朱愛卿此言有理,這時候確實要借重魚鹽之利,不過衞所實在裁撤不了,倒是可以重新訓練一番。”朱由檢沉吟過後接着説:“小城衞所可以裁撤,其餘衞所官兵則要集中使用。”説完,朱由檢看着他問:“愛卿還有沒有其他良策?”
朱大典一看是躲不過去了,只好説:“微臣還有一策,此次建虜肆虐山|東,山|東之民被捋無數,行到天|津定是要被皇上解救,可這裏距離山|東路途遙遠,必是不能回鄉了,原有土地拋荒反倒不美,不如就收歸皇上所有,皇上意下如何?”
“好好好,”朱由檢聞言也不管要不要臉了,高興地説:“愛卿此言深得朕意,還有那些遇難宗室的土地,同樣也不要拋荒為好。一會朕就發下詔書,任愛卿為山東督師。”
“謝陛下厚賞,微臣必不會叫皇上失望。”還能怎麼樣,朱大典也只能拱手答應。
“嗯,再就是……”朱由檢也覺着接下來的話有點不好説出口,沉吟了一下,給自己打了打氣,才開口説:“這個,衍聖公家裏也一向還好吧?朕聽説他家裏很富裕呀,糧食多得吃不完,朕很是羨慕呀。”
好麼,朱大典低着頭就是一咧嘴,完嘍,我這名頭還要加個名教罪人,這輩子算是臭大街了。朱大典只感覺喉嚨乾涸,艱澀地説:“臣,萬死,不辭。”
“朕知道你們同殿為臣,有些事不好做,這樣,朕派給你一百個錦衣衞供愛卿驅使,再給你二十萬兩白銀用於恢復山|東當地生產,這次不止山|東,其餘所有受兵禍之地都歸你統轄,不過必須要一年之內就給朕一個答案。”
“是。”朱大典都不知道是怎麼回的帳篷,看着手裏的詔書,那是欲哭無淚呀,心想,都是為了自己家的小兔崽子,不就是羅織罪名麼,老夫,幹了。
站在葛沽碼頭,身後圍着一百個錦衣衞,朱大典仰天長吟。“風蕭蕭兮易水寒,老夫一去兮不能還。”
此時的建虜大營,逃出來的蒙古牧民跪在大帳之前號啕痛哭,一定要額真發兵去攻伐天|津,活捉南朝皇帝,給自家酋長報仇雪恨。
“不用管他們,他們是沒了吃飯的地方,回到草原也是凍餓而死,只要答應把他們編入八旗也就無事了。”正白旗固山額真阿山示意親衞傳令,把外面的牧民安置在後方輜重營。
鑲白旗固山額真英俄爾岱揮手阻止,“反正我們也要去天|津,他們既然要報仇雪恨,那就讓他們做死兵好了。”
正黃旗固山額真譚泰聞言也是點頭。“漢人説求仁得仁,正要把好鋼用在刀刃上。但也不好做的太難看,就從披甲做起,這次表現得好就把他們編入蒙八旗,也讓他們冬天沒有凍餓之憂。”
“倒是便宜他們,想我八旗健兒哪個不是如狼似虎,這些狍子一樣的牧民給我健兒提鞋都不配。”阿山回頭透過帳門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大哭小叫的牧民,哼了一聲,揮手示意親衞出去傳話。
“我們是不是加快一下速度?如果遷延太久,恐怕奉命大將軍那裏交代不過去。”譚泰有些憂心行軍太慢,如今繳獲人畜牛馬無數,每日裏只能行進三十里路,距離回到遼東遙遙無期。
“阿巴泰算個什麼東西?皇上不過給他個大將軍他就抖起來啦,還想管到正白旗來麼?”
“你少説兩句,到底是皇上欽點的大將軍,再説還有圖爾格呢。”英俄爾岱勸解一句。
圖爾格那是打小就在軍陣中混大的,要説勇力、戰陣,帳篷裏的三個人誰也不敢説超過他去。大清首重軍功,圖爾格這樣的人天然就受人尊敬。阿山也只好嘟囔兩句就算了。
“確實也應該快一些,不如留一旗押着輜重和繳獲慢行,剩下兩旗快些趕路。”譚泰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只是現在被拖住腿腳,心裏鬱悶。
“不好,”英俄爾岱聽完就搖頭。“你們記着出發前皇上説的教訓麼?驕兵必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天|津雖只是個小小衞城,但只要漢人皇帝在那裏就必然有大軍駐紮,不然也不會喊得滿天下都知道,所以我們還是一起去為好。”
在部落內部,如果人口太多,收穫太少,就要分出一部分,不管主動還是被動,這部分人必須要遷走。那個時候部落控制的範圍是很有限的,比如説出去打獵,打到獵物你必須在一定時間內回到部落,時間長了獵物不就腐爛了麼。所以部落的實際控制範圍,大約也就是兩三天內能夠到達那麼大的地方。--《社會學講義》
第42章軍法嚴苛
阿山點頭稱是。“我總感覺這是個圈套,心裏有些不安穩。”
“當然是個圈套,你們記得皇上講的土木堡之變麼,南朝皇帝被生擒活捉,那你們不知道是誰送的消息吧?”
“是誰?”
“難道是南朝的人?”
英俄爾岱難得炫耀,捧着手説:“對啦,就是南朝人,而且還是南朝的官兒。”
阿山和譚泰都搖頭不信。“南朝人我還信,要説是南朝的官兒那我可不信,那得多傻呀,從蒙古人那也得不着什麼好東西。”
英俄爾岱聽了也不惱。“這可是我從一個蒙古朋友那裏聽來的,絕對不差。”
“那既然是圈套咱還往裏鑽什麼?那不成傻狍子了麼?”
“圈套怎麼了?南朝皇帝不也在土木堡被逮住了麼?這是人家給皇帝設的圈套。再説了,就憑咱們的武力,有圈套也不怕呀,反正南朝人也不敢追。”英俄爾岱哈哈一笑。“這就叫願者上鈎。”
“那正好,反正也要回去了,把那些死兵都用掉,省得回去還要給他們糧食吃。”
阿山的話得到譚泰的贊同。“對,反正死兵有的是,使勁驅使就是,總好過我八旗健兒白白消耗。”
“還要再走七天左右,就怕南朝皇帝見勢不妙,跑掉了。”
“他還能往哪裏跑?西邊有五旗大軍,北邊就是邊關,只有往海上跑,可他只要往海上跑,我就叫大將軍回軍圍攻南朝京城,肯定一擊而下。”英俄爾岱巴拉巴拉這麼一分析,南朝皇帝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嗯,還真是,這回可有了大買賣,南朝皇帝少説能賣個百八十萬兩吧?就是賣不到錢也沒關係,到時南朝肯定大亂,下次再來南朝就更容易了。譚泰和阿山相視大笑。
此時的勳貴營地大帳中,幾位勳貴正在議事。前兩天周遇吉軍以三千步騎大破韃子營地,斬俘近五千,解救漢民一萬餘人,皇上立即下發十五萬兩白銀酬功。這個,實在是讓人眼紅啊。所以這些勳貴就湊夥到一起,準備鼓動定國公徐允禎一起去發財。當然了,發財還在其次,關鍵是能在皇上面前露臉吶。
大帳裏頭,各位勳貴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都説自家家丁勇力超羣,如果去打韃子只會比周遇吉戰果更高,絕不會放走兩千多人,都叫他們做了沒頭順民。
帳裏鬧哄哄的,徐允禎聽的十分鬧心,心中只想,知道周遇吉為什麼打勝仗麼?那是因為軍法嚴苛,敢退者直接殺頭,就你們這些烏合之眾還想着上戰場,看血流滿地如果不直接嚇尿褲子,我徐字倒着寫。
徐允禎轉回頭與武定侯郭培民對視一眼,郭培民隱蔽的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上了戰場只會拖後腿,就是勝仗也是必敗的。
徐允禎轉回頭也不吱聲,就拿個茶杯在那端詳,好像手上隨處可見的粗瓷大碗比家裏心愛的汝窯冰裂紋茶碗更耐看一般。大傢伙一看咱都説這麼半天,嘴都快乾了,定國公也不説個話,而且定國公素有威嚴,整天拉個臉像誰都欠他錢似的,也不太敢往跟前湊,只好轉向武定侯。武定侯整天笑呵呵的多和藹呀,有那膽大的甚至伸手捅鼓他,讓他趕緊表個態。
這把郭培民給氣的,就看我好欺負是吧。一把拍掉伸過來的爪子,把茶碗往桌子上一墩,這才開口説:“這可是要上戰場殺人的,你們裏頭有幾個殺過?也別説殺人,就説有幾個殺過雞的?”
站起來環顧一圈,帳內聲音漸小,郭培民繼續説:“戰陣之上講究令行禁止,稍有違抗必是殺頭之罪,你們敢説能做到麼?”真當上戰場和你們在自己家莊子裏攆狗捉兔一樣吶,哪個上戰場不是把腦袋別在腰上,那命都不是你的了。
這回帳裏徹底沒聲音了,勳貴們心裏都想,軍法哪是那麼好受的,擊鼓一響你就必須到那個位置,死了也得死在那個位置。你回頭説敵方兵勢強大,抵抗不住?軍法可不跟你講道理,只能拿脖子硬抗鍘刀。
郭培民一看把他們都震住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你們如果説把家丁都交出來,編練成軍,以軍法約束,那沒説的,國公爺面前我替你們打包票,如果不願意你們也別瞎起鬨,回去勤練家丁,真到了關鍵時候還能護着聖上。”郭培民一擺手,開始攆人。“行啦,都別白話了,回去吧。”
郭培民把手一端,轉過身這就準備回自己帳篷,沒料想旁邊站起個人,拱手大聲説:“本公願把家丁全部集中,編練成軍,厲行軍法。”郭培民一看原來是張世澤。
張世澤因為新晉國公,歲數也小,在勳貴中沒什麼聲望。剛才有人鼓動徐允禎,有人捅鼓郭培民,可就沒人搭理同坐在一桌上的張世澤。帳篷裏就兩個國公,一個是徐允禎,再一個就是張世澤自己,即便是徐允禎不吱聲,可怎麼也輪不到郭培民説話吧?
張世澤也不怎麼就熱血衝頭,站起來就要把家丁送到別人手上。周圍的勳貴都是一咋嘴,心説這不傻麼,他還真要把家丁交出去?卡楞子!
郭培民聽張世澤要交出家丁就是一愣,沒想到還真有敢幹的,這一下就沒反應過來,只是盯着他看。
端着茶碗仔細研究的徐允禎可聽的清清楚楚,當即就是一拍桌子,大聲喝到:“好!這才像個勳貴的樣子。”徐允禎站起來手指伸出指着周圍的勳貴大聲説:“你們忘了頭上的爵位是怎麼來的了吧?是你們父祖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掙出來的,哪個不是摧城拔寨?哪個不是刀創滿身?沒這份功勞皇上憑什麼給你家爵位?憑什麼讓你家享受國蔭?説到底,沒有軍功你就什麼也不是。”再一指張世澤,誇獎道:“這才像個軍人的樣子,關鍵時候敢拼命,敢砸家底子。你們,”徐允禎手指在桌前勳貴頭上環了一圈。“不行,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患得患失,最後什麼也得不到。”
這把勳貴們給氣的,還從來沒人敢指着自己鼻子説不行的呢。帳篷裏就是一靜,就聽喘粗氣的聲音。這時候就聽“啪”的一聲拍大腿,一個人高聲説:“我也交,怕個屁,一個個的吃奶鬼,家底子沒了還能再攢,功勞沒了可沒地方哭去,這份功勞我要定了。”
他馬罵誰吃奶鬼呢?徐公爺説話咱能忍着,你他馬算個什麼東西?大傢伙全都回頭,一看竟然是襄城伯李國楨,立刻就不吱聲了。
李國楨那是有名的混不吝,你要跟他對罵,他真敢晚上拿磚頭堵你家門口去,而且這個混蛋嘴還會説,沒理都能讓他攪三分。大家都挺有身份的,幹嘛跟個混不吝過不去,又都轉回頭把嘴閉嚴實了。
“很好,各家家丁素質參差不齊,拉不平就算了,得了功勞就按各家出戰人數分。”徐允禎指着自己説:“本公出四百人。”轉頭一看張世澤,張世澤拱起手説:“本公也出四百人。”李國楨在底下高聲喊:“我出二百人!”
李國楨能出二百人也算盡了全力,徐允禎衝他點點頭,轉頭看身邊的郭培民,郭培民也趕緊抱拳説:“我出三百人。”
別人不瞭解,郭培民家裏徐允禎還是知道的,三百人真是郭培民的全部家底子了,徐允禎不由得高看了郭培民一眼,心想這人不錯,平時油滑,關鍵時候也能站住場子,很好。
這四家加起來就是一千三百人,個個帶馬,搞個突襲什麼的足夠了。“此次以本公為帥,一會就開始編練家丁,儘快熟悉戰陣,其他人嘛,”徐允禎一揮手。“都回去吧,也加緊訓練,也許還能用得上。”
嘿,好麼,一轉眼工夫就變成也許用得上啦?眾勳貴被攆出大帳,心裏都不痛快,無論有沒有好處,自己是肯定撈不着了。
一羣人低頭往外走,誰也沒注意到幾個人出了大帳隨大流走幾步又悄悄的落到後頭,趁人沒注意又溜回大帳去了。
到了晚間,徐允禎手裏已經掌握了一千九百人。
他自己在帳裏思來想去和建虜往次作戰進行比較,感覺總不通透,沒有必勝把握,也就是沒有一把“尖刀”能把建虜一擊致命。
叫人找來郭培民、張世澤和李國禎四個人一起商議,想想用什麼戰法最適合。
有周遇吉捷勝陰鑑在前,四個人主要就是討論他的戰法。“他的戰法説白了就是用排銃車和虎蹲炮破寨,多管銃手混戰,然後由騎兵突擊,關鍵是一步跟一步,一步不停,這才把韃子打得奔潰。”
“侯爺説的沒錯,咱也可以用這種戰法,缺的多管銃去跟皇上要一些,皇上肯定會給。”李國禎贊同點頭,看向徐允禎,看來跟皇上要東西肯定是指望他了。
張世澤也點頭。“排銃車掛在馬後就能拉走,戰場轉移非常方便,也就是上彈時間太長,只能用一次。”
“用一次也足夠了,摧城拔寨只比大將軍銃稍弱而已,而且關鍵是子彈相繼,射程也遠,這方面比虎蹲銃還要好。”
“排銃,多管銃,騎兵。”徐允禎手指在桌上輕敲,沉吟片刻,開口説:“這是打蒙古韃子,兵力雖然懸殊但也沒到不可抵擋,如果是建虜……”徐允禎搖搖頭説:“恐怕這樣的戰法不太靈光。”
“那應該怎麼做?”李國禎急切地問定國公。
定居,也就是種植業成形之後,部落間的戰爭首先是殺光搶光對方,活下來的人也是作為奴隸,目的是奪取對方的農田和獵場。然後發現這樣不死不休的戰爭消耗太大,採用了另一種方式。打敗對方,然後在保證對方餓不死的情況下將餘下的產品全部上貢,這種方式就要柔和多了,不死不休的情況出現就少得多。打敗仗然後賠款,從古至今都一個意思。上面説的是不吞併的,還有一種更柔和方式在商周換代的時候就出現了。--《社會學講義》
第43章盡在掌握
徐允禎用手捋了捋鬍鬚,抬眼看三人都在看他,這才穩穩的開口説:“不知道各位仔細讀過皇上給的那本兵書沒有?”
三個人心裏都想,完嘍,徐老頭老糊塗了,現在周遇吉戰法成功就應該繼續用,你扯什麼兵書幹嘛?咱近兩千人都分成小隊出去打獵?那和原來有什麼區別?
看他們都是點頭,徐允禎緩慢的接着説:“這本兵書老夫琢磨再琢磨,感覺全書只説了一個字,就是拖。拖慢他,拖疲他,拖垮他,只用一個拖字就能把一支大軍給拖零碎。”
三人眼中都是不明覺厲,徐允禎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説:“你們注意到沒有,皇上最關注的不是殺了多少韃子,而是搶下多少人畜物資?”
“是這麼回事,昨天皇上還特意召見李繼貞安排獲救人口。”郭培民點點頭説:“皇上還説了個新詞兒,叫破壞建虜的戰爭持續能力,難道説……”説到這裏,郭培民轉頭看向徐允禎。
徐允禎點頭説:“對,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出軍,不打建虜大營,專打後面的輜重營地和繳獲營地。”
呦嗬,這招好哇。輜重營地哪來的正經韃子,都是些被淘汰下來的旗丁,不是漢八旗就是蒙八旗,好打還得皇上青眼,這事幹得呀。三人一起看向徐允禎,眼中都是熱切。
徐允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説:“打輜重就要跑到建虜後頭,咱們這次出戰恐怕沒機會迴天|津補充,明白了麼?”
三人都一點頭,可不是麼,前頭打仗,誰也沒辦法穿過戰場回去補充子彈,而且麻煩的是火器非常依賴補充,每次打完仗光是彈藥就必須都換新的。
“也不是不能解決,咱們出去時候多帶一些,找地方埋起來,每次打完都回去再挖出一部分。”
“不行,彈藥也許好解決,可解救的人畜呢?如果解救出來反倒被咱們給餓死了,皇上知道不發火才怪呢。”郭培民直接否定李國禎的建議,但是他自己也沒有什麼辦法。
“那就不救人,專燒輜重、殺牛羊,省得帶在身邊麻煩。”李國禎惡狠狠的説:“咱們不過兩千人,哪裏能帶多餘的人,就是跟着也要殺了。”
“對,”張世澤贊同説:“咱們實際是長途奔襲,任何累贅都不能帶,不是咱們自己人就更不能帶。”
小咋,不錯呀,當兵就得這樣。“話説慈不掌兵,這事就這麼定了,咱們的目標就是輜重,尤其是糧草。火器好解決,老夫一會到皇上那去轉轉,多要些多管銃和排銃車。”徐允禎看一眼李國禎,繼續説:“馬匹必須要多,最好一人三馬,最少也要一人兩馬,你們誰有辦法?”
李國禎果然有辦法,張口就説:“借唄,把其他人的馬匹都借來也就差不多了。”
“借?”張世澤好奇地問他:“現在馬匹誰家都有用,誰會借給你?”
李國禎呵呵一笑,對張世澤擠鼓眼睛説:“該怎麼借就怎麼借,山人自有妙計。”
“行,這事交給你了。”徐允禎知道李國禎總有些歪點子,也不管他,只要借來就好,出什麼事也要回來再説。徐允禎站起來抬手抱了下拳。“各位自便,老夫去皇上那轉轉,看看有什麼需要老夫做的。”説完他挑簾就出去了。
徐允禎也不騎馬,安步當車,慢悠悠就向皇上大帳走去,走路工夫就已經想好説辭了。進了大帳就請命出軍,誓要把建虜打到他媽媽都不認識。
周小龍一聽,心裏核計這是好事呀,省得你們吃飽沒事淨捅簍子了,而且就是戰敗也用不着你們護送,到時候船上的艙位都不夠。周小龍趕緊鼓勵一番。
徐允禎就皺眉説軍械不齊,軍糧不足,反正找了好幾個理由。
軍械不齊?全軍就沒有比你們更齊整的了。哦,周小龍一轉念反應過來了,這是打上排銃車的主意了。“行啊,排銃車本皇上再給你們,嗯,十車?”看徐允禎一點頭,周小龍繼續説:“那就十車,不過多管手銃可弄不到一千把,我估計能湊出來五六百把就不錯了,要不你們先湊合湊合?”
徐允禎又是一點頭。“只要你滿意那就好,新式的武器嘛,”周小龍尋思半天,還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了。“那就多拿幾門虎蹲銃吧,銃藥現在很多,多多的拿,銃彈你就別拿了,用的時候找些石子也一樣用,還省得費勁了。”
“皇上聖明,還是皇上想得周到,銃藥不好找,但是石頭子可哪都有,省下地方還能多帶些銃藥。”徐允禎立刻就猛拍馬屁。“狙擊手是否能派出幾位?到了野外狙擊手會有很大用處。”
“也行,明天我就派人發個任務,不過説到新武器我倒是有個想法,”周小龍把一本書斜放到書案上。“你看,如果在一條窄路兩邊埋上虎蹲銃,藥捻子從土裏走,人在後面就能點火,到時候看建虜經過一點藥捻子就砰的一聲,不就都死了麼。你看怎麼樣?”
“皇上,”徐允禎站起來高高拱起手,“皇上您這是不能親自領軍吶,您要是親自領軍,老臣我這點本事可就沒吃飯地方啦,都被您幹啦。”徐允禎又挑起大拇哥,讚道:“皇上,您這兵法,高,實在是高哇!”
周小龍只感覺惺惺相惜,兩人相視大笑。一個心裏罵“老匹夫又給我灌迷湯”,一個心裏説“小嫩瓜也要比比劃劃,不如回家多吃奶”。
徐允禎得了準信,第二天就開始編練家丁,分成三個大隊各練戰法。下午周小龍就讓人把排銃車和多管銃送去了。
周小龍靈機一動想出的虎蹲銃用法自己又核計了幾遍,越想越感覺能用。把孫傳庭叫來跟他説了一遍,讓他在壕溝頂部要道上設置土磊,土磊牆上就埋入虎蹲銃,銃口和藥捻子都用油紙密封,如果到了被壓制抬不起頭或者危急時刻那就點藥捻子,一銃就把建虜給打跑。孫傳庭感覺一下,也説能用,這就回去張羅。
要不怎麼説瞌睡遇到枕頭呢,下午趙仲和就來求見。朱由檢也不太懂軍工的事,只好讓周小龍出來放風。趙仲和進來時候滿面黑灰,披頭散髮,張牙舞爪的就亂嚷嚷,周小龍費老了勁才聽明白,虎蹲銃試製成功啦。
好事呀,現在正得用呢。周小龍把他拉得坐下,親手給他倒杯茶,讓他緩緩。趙仲和喝了兩口茶才沉靜下來,不過臉上的喜色怎麼都掩飾不住。“皇上,臣前天用鐵模鑄了三門虎蹲銃,今天早上試銃,您猜怎麼着?”
“好使了?沒裂?”
“可不是麼,”趙仲和一拍大腿,身上黑灰撲起。他根本就沒注意,接着説:“臣第二回塞進去兩個藥包,壓得死死的,你猜怎麼着?”他也沒等周小龍捧哏,自己就説了:“照樣沒裂,都好好的,一條裂紋也沒有。”
“好呀,這是怎麼做的?以前為什麼總裂呀?”
“是呀,臣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裂。不過上次微臣回去日思夜想,也不知道怎麼就靈機一動,鑄造時候以前都是從銃口部位倒鐵水,這回微臣把它給反過來了,從銃尾倒鐵水,然後埋上爐灰保温,一下子就真成了。而且內壁和外壁都非常光滑,如果急着用連鉸孔都不用了。”
“哦哦,不過那個不能叫鉸孔,這麼大的銃口得叫鏜孔了,當然了,也沒什麼關係,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
“微臣遵命,不過皇上,微臣現在做的比較小,不知道做大了會怎麼樣,微臣還得用些時間試驗。”説到這,趙仲和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應該都試驗完了再到皇上這報功,可不知道怎麼就那麼興奮,試完小的就來打擾皇上,皇上可別介意才好。
“小到什麼程度?”
“只比現在用的虎蹲炮一半大一點,臣想着做小點就能少費些工,如今試驗成功,臣再試着做大點。”
“比一半大一點?”周小龍想象一下是什麼模樣。“這樣,你帶樣品來了沒?”看趙仲和一點頭,周小龍站起身來。“走,咱一起出去看看。”
到了帳外,幾個工匠被錦衣衞圍着,一邊地上放着一門大銃,看長度和口徑確實比平常用的虎蹲銃要小,大約不到兩尺長短。上面有個鐵鑄的把手,周小龍上前一提,感覺重量也不大,也就不到三十斤的分量。不錯呀,這樣的大銃如果能裝進兩個正常虎蹲銃的藥包而不炸裂,整體得算是非常堅固了。
看也看不出什麼,周小龍召來兩個銃手,直接就在眼前試驗,看看大銃的威力如何。先用的霰子彈,一銃不過四十步,大約六十米左右,過了就沒什麼力道了。再試的是獨子彈,到了一百二十餘步才落地。虎蹲銃不是平射,有個大約三十度的角度,不過這個距離也可以了。
“不用重新試了,就用這種,一台虎蹲銃的重量不大,一個人輕鬆能提走,這樣挺好。”周小龍對現在的虎蹲銃很滿意。“這是沒有鏜孔的是吧?”看趙仲和拱手稱是,周小龍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灰頭土臉的模樣。“趙愛卿好樣的,這個虎蹲銃很有用,嗯。研究所就由趙愛卿負責吧,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官印去。”
“謝皇上,臣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趙愛卿,這就已經很好了,用不着鞠躬盡瘁啦。哈哈!”周小龍感覺一切都盡在掌握。
兩天後的早上,天色只是微微透亮,徐允禎率隊靜悄悄的離開營地,直奔西北。天亮之後勳貴營地就開始大吵大鬧,不時有人罵上一句。朱由檢側耳辨聽,彷彿是在罵某人“生兒子沒屁眼”,或者“盜馬賊”、“李大眼”之類的。
王承恩過去轉了一圈,回來跟朱由檢學了一遍。原來今天早上凌晨時分,勳貴營地的馬匹都被李國禎悄悄“借”走,他們沒別的招,只能對着空氣痛罵。
朱由檢聽完也是生氣,一羣半副下水,自家的馬也看不住,要你們這些笨蛋吃席的麼?叫王承恩過去説他們幾句,讓他們老實訓練,別辦什麼砸什麼。然後在孫傳庭和李繼貞的三請四催之下到城中的官署駐蹕。
王承恩二話沒説,樂顛顛就去了。拿着皇上做虎威,倒賣隨駕名額,好好的敲了勳貴一筆。
中國戰國時代開始的統一戰爭,到了秦國統一天下,歷時二百餘年,在戰後分配上基本都在遵循商周換代的方式。就是你的財產還是你的,但是你交税的對象變了。在戰爭當中,上層階級受到的損失最大,但是小老百姓受到的損失較小,並且在戰後的市恩政策下很容易恢復過來。--《社會學講義》
第44章娶個婆娘
商敬石和韓氏兄弟一行二十個人此時躲在盧溝河岸邊的一處小樹林裏,北邊十里以外就是盧溝橋。此時暮色沉沉,這一行人剛剛逐個從睡夢中醒來。
商敬石嚼着白麪餅子,即使冰涼心中也是滿足。現在每日在外打獵,吃用全都是從天|津帶來,光這一項就省下不少錢財,再加上平均每天都能搞到三五個人頭,懸賞價格也高,只這一趟就比以前一個月得的銀子還多,再過上兩年就拿錢買個大宅院,娶個大屁股婆娘,生一窩小崽子玩。嘿嘿,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商敬石美滋滋的掏出塊肉乾塞進嘴裏,心裏想着,如果能有碗熱湯就更美了。
韓得功悄悄靠過來,商敬石掏出塊肉乾遞給他,韓得功塞進嘴裏慢慢咀嚼。肉乾剛入口時扎嘴得很,只有等被唾液慢慢浸軟才能嚐出滋味來。韓得功在商敬石旁邊挑塊乾淨地方坐下,含含糊糊地説:“我們在這裏已經待了兩天,必須要走了,而且,”韓得功舉手指着對岸的大營。“剛才我看見有一個韃子對這裏探頭探腦,恐怕是發現我們了,這一票做完連夜就走。”
本來一個伏擊點是不能用兩次的,這在操典上都寫了,不過他們仗着盧溝河水深流急,打了人也不用過河撿人頭,韃子反倒只能幹看着過不來,硬是賴在這裏不走,已經是第二天了。不過現在找個好的伏擊點也不容易,他們前後都有狙擊手在潛伏,都是劃了地盤,他們還是仗着人多勢眾才得了這片小樹林。越往北靠近盧溝橋人就越多,韃子過橋時候一個挨一個,擠得滿滿當當,那真是瞎子都能一銃三十兩,這一趟回去報個百八十個都有人信,下半輩子也不用幹活了,躺炕上數銀子就行。不過越靠近橋也越危險,真把韃子惹急了直接出來一兩百人,拉網趟草窠肯定能把人找出來。真被他們逮住,那肯定是栓馬後頭拖死,那可慘去了,生生把皮肉磨削掉啊,慘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橋頭那裏就有三個狙擊手的零碎屍體。
“行,”一個地方待久了也不安全,商敬石也只能點頭。“那咱們回去還是再找個地方?”
“不回去,咱們進山。”
“進山?北邊?”
“對,北邊。”韓得功説:“我觀察了一下,他們下了橋都是直奔北邊,應該是打算從平岡道回返遼東。”
遼東、遼西是以遼河為分界做的稱呼,但從大的地域看,包括山|海關城都可看作遼東。而平岡道又稱古北口道或者奚關道,奚關是古北口在唐朝的稱呼,因關外所居多為奚人,這條道路開闢的要晚一些,大約要等到北齊時期了。這條道路是從京城向東北出古北口,再沿着潮河、伊遜河河谷北上,可以到達赤|峯或者寧|城一帶,相對而言比較險峻,因為要穿越燕山中的數個隘口,但在遼朝,這條道路起了很大作用,因為中京大定府與南|京析津府之間的聯絡,可以通過此道。古北口現在又稱密雲後衞、西協,有黃崖關、牆子關設立在此。最西邊靠海的傍海道又稱碣石道或者遼西走廊,中間還有通過中協喜峯口、東協界嶺口的盧龍道。這些道路合稱為遼西古道,幾乎都是山洪衝出來的河谷地帶。在大明隆慶之後,遼東貿易興盛,這些古道基本就被廢棄了,去遼東一般都是海路,陸路也是走傍海道,自從韃子屢次進關都通過這些古道,才又引起重視。
“平岡道啊,我熟。”商敬石回憶起往事,感慨道:“我第一次做買賣就是在平岡道上的柳城附近,那時候,”商敬石想起以前吃了上頓找不到下頓的日子,聲音都帶了些哽咽。“那時候苦啊。那個破地方,窮得麻雀不落腳,螞蚱都咬架。”憶完苦,商敬石往嘴裏塞了塊肉乾,夾着舌頭説:“去古北口倒沒什麼,不過咱們的補給不夠了呀,要回去天|津一趟?”
韓得功搖搖頭説:“太遠啦,來回一趟要費不少時間,咱們去找白廣恩,我聽説他跟韃子又打了一仗,結果又敗了,現在應該是去了南苑附近,咱們去找他要些彈藥,比去通州要近得多。”
南苑好哇,水網密佈,騎兵難行不説,還有吃有喝,離着天|津也近,有事立馬就能反應,比在通州可強多了,這人的腦子怎麼長的,竟然能找到這麼個地方。
“行倒是行,不過可不保靠,這樣,”商敬石站起身喊過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柳條過來!”
“我叫劉滿倉,不叫柳條。”年輕人過來對商敬石氣憤地抱怨。
“行啊,柳條,你帶兩個人回趟天|津,多拿彈藥。”商敬石可不管他氣不氣憤,照樣管他叫柳條。“快去快回,路上別耽擱,回來直接去南苑找我們,如果我們走了你就順着記號找。”
劉滿倉氣得乾瞪眼,梗着脖子要好處。“那這幾天這麼算?”
“嘿,你個小兔崽子。”商敬石一核計也不能白用人。“得,一人給你們算一個人頭,行了吧?”
劉滿倉點點頭轉身就走,商敬石在後邊囑咐他:“路上有韃子,你們小心點,能跑就跑。”
“知道啦!嘮嘮叨叨的。”劉滿倉招呼兩人上馬就走。
商敬石轉回頭看着眾人説:“都吃飽,一會再出去一趟,做完事連夜就走,咱們補充完彈藥,然後再往北去。”
大傢伙七嘴八舌的答應,繼續啃幹餅子。
夜幕四垂,商敬石一行悄悄從樹林中出來,奔着南面一處淺灘而去。到了河邊仔細觀察沒發現其他人,這一行人把馬匹栓在岸邊,留一個人看守,其他人手舉着火器、弓箭趟水過河。上下十餘里,只有這麼一處地方能夠趟水過河,以前應該有座小橋,不過現在橋面已毀就剩下幾處橋墩還能扶着過河。
到了對岸稍稍整理一下,一行人向北而去。此時大營篝火通明,不時有巡邏士兵經過,還有暗哨埋伏各處。大營他們是不敢去的,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商敬石他們的目標就是暗哨。
商敬石他們找了處低窪潛伏下來,除了劉大疤觀察四周,另有兩人放哨之外,其餘的不是在假寐就是掏出乾糧磨嘴。只等到三更天,劉大疤才對商敬石和韓得功兄弟指出幾個懷疑有暗哨的地方。
阿精嘎是正藍旗人,他是家裏的大小子,已經過了結婚年齡。這次出來前母親多次囑咐,一定要捋個漢人婆娘回去,家裏老二朱爾和老三衣蘭都快到結婚年齡了,父母已經老了,到時候只能靠他張羅。
這次到南朝,婆娘已經抓到一個,但是錢財實在太少,阿精嘎正在頭疼二弟和三弟娶親的事情。不知道明年還會不會再來一次,不然娶親的錢根本拿不出來。
阿精嘎掏出點煙絲塞進煙袋鍋裏,猛抽幾口,煙絲被鍋裏的餘熱點燃,火光映紅阿精嘎臉頰。他斜靠在樹幹上,頭上樹枝間坐着的巴彥阿用腳蹬了他一下,阿精嘎只好把煙袋遞給他。現在正是一天中人最睏倦的時候,沒有煙絲頂着隨時都會睡着。
阿精嘎抽完煙,在鞋底子上敲乾淨煙袋鍋,突然感覺頭上落了雨水,阿精嘎用手一摸卻感覺粘粘稠稠的,鼻端還傳來一股血腥氣。阿精嘎猛然抬頭一看,藉着微弱的月光,發現巴彥阿仰頭靠在樹幹上,喉嚨間插着一支長箭。
敵襲!阿精嘎反應過來剛張開嘴要喊,卻不料一支長箭從黑暗中瞬間飛來,直接插進他的嘴裏,不止截斷了他的喊聲,也把他的脖子擊斷了。阿精嘎捂着脖子慢慢軟倒在地,心裏只想着那個香香軟軟的漢人婆娘要給朱爾做老婆了。
劉大疤慢慢摸過來,上到樹上從巴彥阿喉嚨上拔出長箭,下去又把阿精嘎嘴裏的長箭拔出來,左右看了一圈,又悄悄的退回黑暗中。
到了天色微亮,商敬石他們沒發一銃就拿到五個人頭數,高高興興的回返對岸,上馬直奔南苑而去。
此時的南苑倍顯蕭瑟,去年這時候都在忙忙碌碌,今年因為兵禍已經很少有人來做工。管事太監吳直求爺爺告奶奶才把一個做粉絲的師傅留下,工錢翻了兩倍不説還要吃住都包。幸好去年積存下來的土豆和番薯不多,不然絕對忙不過來。
春耕已經開始,就是再打仗,飯總是要吃的。俗話講,春不種,秋不收。春天不下地,秋天打算喝風麼?只是最近缺人缺的厲害,幸好白騰蛟和白廣恩帶了兵士過來,吳直管飯,兵士幹活,正好。
吳直看着地裏兵士幹活,一邊跟白騰蛟説話:“看看,都是種地的好把式,這溝趟的溜直,去打仗可惜料了,不如就留下幫咱家做些事吧。”
嘿,這把白騰蛟氣的,我好好一個總兵怎麼混到要給你個死太監種地的地步了?“下官這個……還有些軍務,要聽皇上調遣。”白騰蛟磕磕巴巴的找藉口。這次來南苑白騰蛟還核計東山再起呢,可絕不是特意來給人種地的。
屁的軍務!你們就是被韃子打蒙了,過來逃難的。給你飯吃你還不安心?賤皮子!吳直還真不在乎這些當兵的,當年在登萊監軍時候見得多了,小小總兵而已,哪個在他面前不是畢恭畢敬、有求必應,上趕着做他兒子的都有。吳直回頭一笑,露出滿口白牙。“安心住着就好,外面韃子來來去去的,看着多嚇人。就是皇爺有事找你,到時候再去就是,着什麼急呀?”
有些俗語對社會問題分析的極為透徹,比方説“寧為太平犬、不做亂離人”,這句説的就是大多數人對和平、統一的嚮往,這自然就成為集權的動力。還有“久病牀前無孝子,久窮家中無賢妻”,説的就是少數人的分裂慾望,造成了社會整體的崩塌。--《社會學講義》
第45章燕落
白騰蛟張嘴結舌、苦尋推辭,奈何平時就是笨嘴拙舌,一時竟想不出搪塞之語。幸好遠處白廣恩高聲叫他,這才解了尷尬。他向吳直施了一禮,告了罪才奔着白廣恩而去。
“這裏幾位兄弟是皇上新設狙擊營麾下,這次來是為了借些彈藥、乾糧。”白廣恩把商敬石和韓得功一行介紹給白騰蛟。
雙方見過禮之後,韓得功把狙擊營腰牌和錦衣衞腰牌都遞給他看,狙擊營腰牌頭一回見,但錦衣衞腰牌以前可見過,不説別的,光錦衣衞這個身份那也是萬萬得罪不起。一點點彈藥乾糧,別説是借,直接説要都沒問題。
問明瞭都需要什麼,白騰蛟叫過親兵帶他們過去領取。白廣恩看商敬石一行走遠了才拉過白騰蛟,低聲説:“你知道他們繳獲多少?”也沒等白騰蛟詢問,伸出一個巴掌張開五指説:“足足五十個呀,全是真韃子,而且他們一人沒傷,只出來十幾天而已。”
“五十個?你驗過頭顱了?”白騰蛟同樣驚訝,這麼十幾個人能打死五十個?要是流民他還信,韃子他可真不信。
“人家不驗人頭,這是皇上給的特旨,説多少就是多少,你明白了麼?”
嗯?白騰蛟突然就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你説,咱也去,能行不?”白廣恩低下頭直盯着白騰蛟的眼睛,沉聲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白騰蛟左拳啪的一下砸倒右掌心。“幹了,不讓去就跟着。我親自去!”
“我也是要去的,不過只能選出精兵帶着,那剩下的人……”
“此事包在哥哥身上。”這可不瞌睡遇了枕頭麼,白騰蛟一拍胸脯,大包大攬。“他們需要什麼樣的人?”
“我剛才套過口風,他們基本都是遠距離殺人,或者極擅追蹤,或者箭術極強,或者短打極高,弟弟我手下也就二十幾個人能做到。”
“都帶去?”
“都帶去!”
“那好,哥哥我,”白騰蛟心中計算一番。“能找出三十個人左右,這次也全帶去。”
白廣恩一點頭。“我再去套套近乎,哥哥想法把剩下人安置了。”
白騰蛟點頭,兩人分頭行事。白騰蛟找到吳直一通表忠心,説要讓全部兵士都聽吳大監調遣,全都下地幹活,一通馬屁把吳直哄得開開心心的,這才支了些糧草出來。
韓得功、韓得爵兄弟倆領了彈藥,找了營中的匠人做模子,重新制作尖頭彈。又把銃藥分發出去,自己製作銃藥袋。白廣恩見到又出去多找了不少閒人幫忙製作。期間不斷跟韓氏兄弟和商敬石套近乎,確定仍以商敬石及韓氏兄弟為主後終於得了他們允許,三夥七十餘人和兵一處,帶上彈藥、乾糧向古北口全速急行。
密雲縣屬昌平州轄地,地形基本是三面被軍都山環繞、中部低緩、西南開口的一個簸箕形沖積平原,尤其中部水網密佈,一直延伸到北部山腳下,而羣山之間的密雲後衞,或者叫古北口,正是平岡道的起始點,也是北返遼東的必經之路。
密雲縣北部谷地當地人稱燕落,有大片農田草場,河流沼澤,建虜一部就在這裏放牧牛羊,而其他的建虜此時已經北上,正在圍攻密雲後衞。白廣恩和白騰蛟一心要去密雲後衞參與作戰,不過商敬石和韓氏兄弟另有想法,他們對正在盆地中四處放牧、缺乏武力的蒙古韃子更感興趣,對他們放牧的牛羊同樣感興趣。
“這次皇上沒做區分,蒙古韃子和真韃子一樣的價錢,都是三十兩。你想想,三十個就是一千兩,三百個就是一萬兩,三千個就是……”
“十萬兩!”白廣恩受不住誘惑,直接同意先從軟柿子入手,殺蒙古韃子。十萬兩夠他手下全部換裝還能舒舒服服地大吃一年了,轉回頭還跟白騰蛟沉聲重複了一遍。“十萬兩。”
白騰蛟面對十萬兩已經開始猶豫,只是總覺得和以往的戰鬥方式相差太大。“如果被韃子堵住谷口,咱們逃都逃不掉啦。”
“怕什麼?咱們只有這一點點人,到時候鑽到溝裏,他們誰都找不着。”商敬石跟官兵周旋已久,套用到韃子身上他覺得一樣管用。
“對,到了山裏咱們的威力更大,遇到人多咱就躲起來,遇到落單正好殺了賣錢。”韓得功繼續勸説:“咱們人數少,武力強,是特種部隊,所以要做的事與正規軍不同,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搞破壞。燒掉輜重和斷糧道有什麼區別?沒有區別!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斷韃子糧道。”
哦,這麼一説白騰蛟就找到了説服自己的理由,立刻點頭同意。然後幾個人圍在一起商量戰術。就是殺蒙古韃子也不能説橫衝直撞進去,蒙古韃子也是有大營的,只是白天放牧,有為了找到好草場跑遠的,這些人就是他們的目標。
他們準備先從外圍下手,一點一點的把蒙古韃子靜悄悄的殺掉,把牛羊馬匹都搶來賣錢,不,是上交繳獲。這樣就相當於燒掉他們的輜重了。商議既定,當下開始分組,一般是商敬石和韓得功等原班人馬中出兩三個人帶一隊,每隊十個人,一共七個小隊,作戰之後回到集合點。第二天一早就各自出發,尋找地方埋伏,只等韃子自投羅網。
第一天戰果非常之高,統計的韃子人頭一共二十一個,牛羊沒仔細數,大約一千多頭,馬匹三十五匹。
幾個人興高采烈的清點繳獲,然後看着牛羊發愁。
“咱可分不出人手放牧,這些牛羊怎麼辦?”
幾個人都愁,不知道該怎麼辦。站了半天,商敬石幽幽地説了一句。“羊好賣,牛不容易出手,馬匹我們能用。”
“所以……”幾個人都看向他。“所以咱們只要把牛羊趕到山上就行,它們自己就找草吃了,我們只需要看住馬。”
哦,如果只看馬的話那就容易多了,一個人就夠。“那些牛羊不會被狼叼去呀?”
“被狼叼走能有幾個,我看見山上有逃難的村民,找他們看着就是,咱們還得把心思放在韃子身上,那可是真金白銀。”
“韓總旗説的有理,就這麼辦。”
白騰蛟當即派人到山上抓幾個村民下來幹活,也不是費勁事,就在山腳下水草豐美的地方圈住牛羊就行,被狼叼走也不用賠。而且白騰蛟當時拍板給他們一頭羊殺了吃,被抓的幾個村民都以為這次要被砍頭冒功了,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當即就拍胸脯説一定護得牛羊周全。
之後幾天,兵士每天都能帶回牛羊馬匹,很快就積攢到牛羊滿山,馬匹上百。不過也引起了韃子大營的注意,每天都派出騎兵到處搜索,很快確定了盆地南部一處區域。而此時,商敬石一夥七十餘人同樣也盯上了韃子大營。這是個察哈爾小部落,營地韃子總人數不超過一千人。
白天韃子騎兵進出營地,到了晚上有很多沒有回來。韓得功兄弟倆在大營外爬了一天,把數字都記錄下來,晚上開小會時候開始總結。
“也就是説,現在大營內除了被捋人口數確定不了,真正的蒙古韃子不會超過三百人,有馬大概五百匹。”
“咱們七十個人打人家大營就是一打四,你確定能行?”
“沒問題,兄弟我以前用三十個人就能打五十個真韃子,而且還是白天,晚上更沒問題。”
白騰蛟整天聽他們吹牛胡咧咧早就免疫了,點頭説:“那好,咱們訂個作戰計劃,吃過飯休息一會就出發。”
“計劃沒問題,我白天已經想過了。”韓得功把哪個隊騙門,哪個隊抄後路,哪個隊攻擊一一説清楚。
這幾天伏擊韃子也有好處,老夥計和新進隊員都開始熟悉了,知道都擅長什麼,這才能安排計劃。
大家一聽都點頭,計劃做得不錯,他們也沒什麼意見,這就找個山洞殺牛羊吃肉,剩下的肉包成小包,每人隨身帶一些,戰前一定要補充食物。
飯後休息一會出發,都是牽着馬步行,走到一更天已經接近韃子大營十里之內。
韓得功帶人出去尋找暗哨,到了三更天回來,搖頭説:“他們根本沒留暗哨,就是大營周圍也沒有巡哨,只在大營裏面有幾隊巡哨。”
“太大意了。”
大意才好呢!各位一聽眼睛就亮了,有備打無防,這次八成是要勝啦。幾個人腦袋湊在一起,藉着月光重新修改作戰計劃。
現在看來根本不用衝擊大營,把守門的悄悄殺了,然後不論是驅馬踏營還是挨個帳篷慢慢殺都沒問題。
他們把人手重新佈置,短打極高的去攻擊馬欄,然後驅馬踏營,最不濟也能把他們的馬給弄走。箭術極強的攻擊營門和巡哨,一旦打開門就由後隊人用多管銃開路,再後邊是騎兵,還是踏營。
訂完計劃都是鬥志昂揚,好不容易捱倒四更天,一大夥人全部起身,給馬匹上嚼,悄悄向韃子大營行去。
人,最重要的是就是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會有動力、有期待、有心情,反之,沒有希望就是絕望的。--《社會與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