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動畫畢設:他們沒讓創造力被一起「隔離」_風聞
动画学术趴-动画学术趴官方账号-2020-04-14 08:37
公眾號:動畫學術趴/Palomar
作者/彼方
編輯/野草
排版/飲川
“雖然每年都能看到消息,説當年是應屆畢業生最困難的一年,但到了2020,我想我們終於可以認定,這屆畢業生是真的難到可以笑傲往屆了。”
——《今年的畢業生,是真正的地獄難度》
相信在最近的各大媒體上,你一定見過諸多類似的評論或標題。
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2020年的應屆畢業生們,都將面臨着都將面臨史無前例的挑戰——這已是很多人心中不爭的事實。
教育部宣佈全國開學延期
常年關注着動畫專業學生的學術趴編輯部,也不由得開始擔心了起來——每年的現在這個時候,也正是動畫專業的應屆生們創作畢設的關鍵階段。
在疫情肆虐、仍有許多高校尚未確定開學日期的情況下,被迫宅在家裏進行畢業創作的廣大動畫學子們,是如何進行畢設的創作的呢?面對疫情,高校又採取了怎樣的措施,來幫助動畫專業的應屆生們呢?
為了探尋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們帶着些許的不安,聯繫到了就讀於中國傳媒大學(下稱“中傳”)動畫與數字藝術學院動畫系的易寶星辰和張珂瑞兩位應屆畢業生。尚未返回北京的他們,此時正與另一位夥伴張友傑一同,加緊創作畢設動畫**《蜉蝣日記》**。
《蜉蝣日記》團隊成員:
易寶星辰(導演/原畫/分鏡)
張珂瑞(原畫/美術)
張友傑(原畫/後期)
就畢設的創作以及學校採取的應對措施等議題,我們同時對二位同學以及他們的指導老師——中傳動畫與數字藝術學院的動畫系主任艾勝英老師進行了一次專訪。
出乎我們的意料,在老師的協助與同學自身的努力之下,目前《蜉蝣日記》的製作進度並未受到嚴重的影響。
此外,極富創造力的他們為了闖過最後的難關,同時也為了在作品理念的呈現上更上一層樓,現在還亟需身為讀者的你來助他們一臂之力。(具體請見文章底部的特別活動説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就讓我們一起來了解一下吧。
1.“安排其實和之前的差不太多”
“目前其實影響不算很大…”
瞭解到易寶星辰對於目前疫情影響的評價,我們不由得感到了一絲驚訝。
這種情緒,很大程度上源於我們對於他們三人作品的預期。早在採訪之前,我們就已聽説《蜉蝣日記》是一部非常有想法的作品。
“一隻蜉蝣從0點誕生,經歷了一天的時光,遇到各種各樣不同的人,到次日0點死去。以蜉蝣一日和人的一生作為對照,我們想表現出某個平凡夏天的一日裏,被蜉蝣串聯起來的不同的人的微小感動的細節,其實就是生命的主題。”
——《蜉蝣日記》概要
用艾勝英老師的話來説,這部動畫就像一篇“散文”。如何讓觀眾看完之後順利理解到劇情的核心,是小組三人最為棘手的挑戰之一。
難以把控的主題加上覆雜的元素堆疊,隨之而來的,就是非比尋常的工作量:據此前團隊完成的全片動態故事板,該片預估的時長將達到13分鐘。而該片的部分場景和以及頭尾長約3分鐘的鏡頭,還選擇了使用純水彩手繪的方式,繼而進一步加大了製作的總體難度。
易寶星辰給我們算了這樣一筆賬:按照基本一拍三(即每秒畫八張)的方式計算,《蜉蝣日記》在電腦上將產生約4800張畫稿的工作量。而3分鐘的手繪部分,也將需要1440張左右的手繪動畫稿。同時,該部分的作畫效率將明顯低於在電腦上進行繪製。
正是這樣一部製作起來絕非易事的畢設作品,在三人均未能按原計劃返京的狀態下,其目前的進度卻並沒有出現大幅的滯後。
截止目前,《蜉蝣日記》團隊已經順利完成了作品前期的劇本構思、角色設計、故事板設計等多個步驟,正式跨入了緊張的中期製作階段。在這個階段當中,他們正根據設計好的故事板,逐漸將自己的所思所想,用畫筆落實成一張張的原動畫稿。
《蜉蝣日記》人設圖
“原畫加動畫目前完成大約了三分之一,預計四月底能把原畫部分和場景基本完成,然後五月就是上色、手繪、後期。安排其實和之前的差不太多…”易寶星辰如是説。
對於一個主創僅為三人的畢設小組而言,這個進度雖談不上進展神速,卻也無疑可以算是順利的。要知道——哪怕是在未發生疫情的正常年份,在這一時期因各種意外而未能達到如此進度的小組,也並不在少數。
看起來,這樣的情況確實有些反直覺。
那麼關鍵的問題來了,他們三人又是怎樣做到的呢?
2.“我其實比較佛系!”
“居家隔離的政策剛出來的時候,大家也都不清楚隔離要到什麼時候結束,學校當時比較急迫的事情,是招生工作的計劃與安排。但隔離結束的時間遲遲未出,招生、開學的時間都進行了推遲,我當時就覺得畢設可能也是個大問題。”
中國傳媒大學動畫與數字藝術學院
中傳動畫專業與疫情的對抗,在1月末就已經悄然開始。
“老師,什麼時候能回學校?”
“我設備全在寢室呢…”
“我們組有點兒擔心進度T T”
早在校內隔離政策發佈前,艾老師就已經感知到了學生們對於疫情的的擔心。多位原計劃寒假提前回校進行畢設創作的同學,早已開始向他諮詢返校的相關事宜。
有了先一步的瞭解,政策的快速落實便是順理成章的了。在北京開學延期消息公佈的僅僅兩天後,1月28日,今年負責中傳畢設事務的動畫班主任徐若昭老師就開始着手調研學生寒假在家做畢設的情況。三天之內,所有情況統計完畢,老師們隨即轉入商討方案的階段。
如果用一個關鍵詞來形容中傳此次針對畢設創作所採取的策略,那麼**“宅”——創造“宅”的環境,方便、鼓勵“宅”的創作**——或許就再合適不過了。
一方面,學校已經對畢設創作者長期滯留家中有了充分的預期:除了儘快落實居家隔離的信息傳遞工作,所有畢設指導也即刻確定全線轉為線上——微信、騰訊會議等遠程軟件迅速普及,所有中期檢查也已確定在線上舉行。
據艾老師透露,如果5月份還不能開學,那麼學院也將諮詢學校意見,討論線上答辯的可能性。
此外,為了進一步動員、協助宅在家裏的畢設創作者們,學院還落實了兩件非常“動畫專業”的措施:學院老師紛紛身先士卒,創作了許多以抗疫為主題的藝術作品;而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但學院與宿管科的老師們也通力協作,在快遞復工後,把學生未能帶回的各類設備機器,分兩批寄了回去。
動畫系的王雷老師攜空速動畫製作了公益動畫短片
趁手的設備對這些動畫學子來説,簡直不能更重要。而如此一來,安心宅家創作的諸多條件,便順利湊齊了。
説來也巧,事實上對《蜉蝣日記》的主創們而言,這般調整和安排,也恰好在某些方面順應了他們的心意。
“(我)其實比較佛系!因為本來也比較宅,就算去學校也是躲在宿舍畫畫,所以知道疫情越來越嚴重的時候,也就是很自覺地在家裏繼續畫畢設等通知…畢竟現階段還是可以靠網絡交流解決問題。”
易寶星辰目前的工作環境
易寶星辰暴露了他的“宅”的一面,而張珂瑞則説得更加直接。
“因為疫情沒能夠在工作室裏完成中後期可以説是一種遺憾。但除了設備問題,對畢設的進度影響不大。並且在家裏做畢設,一個人反而更能沉浸進工作裏去。”
張珂瑞目前的工作環境
看到這裏,或許很多讀者會不由得產生這樣的錯覺:《蜉蝣日記》的主創們,似乎不過是順應着學校的指揮,換了個地方進行創作罷了。
但事情卻並沒有那麼簡單。
隨着提問的深入,我們也看到了一些表象和外因背後,三人的與眾不同之處——團隊安心宅家創作這件事本身,事實上就承載着三人過去的深厚積澱。
3.“之前也大多是網絡溝通解決問題的。”
“最主要的困難在於溝通效率,這個是異地工作最大的障礙。”
艾勝英老師在本次採訪的過程當中,不下三次提到了“效率下降”這一在遠程協作情況下,畢設創作的最大“敵人”。然而當他向我們介紹《蜉蝣日記》的團隊時,我們卻也能感受到他對於三人的充分信任。
“《蜉蝣日記》這組同學的計劃性很強,合作意識、執行力、推進力也都不錯,所以指導他們很省心,只在前期關鍵的地方幫他們明確方向,把握大的脈絡即可。”
得到艾老師如此肯定的易寶星辰等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進行合作了。
大二時,原來分別學習漫畫、數媒技術以及遊戲藝術專業的三人不約而同地“半路出家”,轉到了動畫專業。他們在一起補修動畫藝術課程的時候熟識,並在大三時的順利完成了他們的第一部合作作品——以**“素不相識的人與人之間的温暖”為主題,時長9分鐘的動畫短片《鯨落入黑夜》**。
“因為大三聯合創作的時候我們就合作過了,那時候也大多是網絡溝通解決問題的,所以畢設的時候網絡交流也比較順利。”
《鯨落入黑夜》截圖
此前形成的默契減小了網絡溝通的阻礙,而進一步吸取了經驗與教訓的三人,事實上在劇本和分鏡同時進行的情況下,於去年11月就已經“完全敲定”了劇本,所有分鏡的繪製工作在12月末也已經結束。由此,他們才能在1月疫情爆發之後,依然可以專注於中期的製作。
值得一提是,在畢設動畫的創作過程當中,前期工作往往會從多個角度,大幅地影響中後期的製作。不説主創們在主題、表達的規劃上出現搖擺本就是稀鬆平常的情況,對於團隊規模普遍較小的畢設團隊而言,平衡作品野心與團隊能力也是一件非常艱難的挑戰——前期的想法越多、野心越大,中後期實現的難度也越大,也就越容易造成團隊的鬆懈、猶豫乃至放棄。
《蜉蝣日記》氣氛圖
正因為如此,能在12月前敲定一份能最大程度上發揮團隊創造力、同時又不使得團隊負荷超載的故事板,並在此後保持自律,確實是一件非常值得讚許的事情。
張友傑創作中
然而,儘管三人已經根據疫情的情況作出了適時的步驟調整,將最困難的手繪部分留到了最後,同時也盡心盡力地按照計劃推進了製作的進度,但他們還有最後一道大關需要面對——這是疫情的發展軌跡,給他們帶來的一場看似意外,實則不可避免的攻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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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然而要進行手繪動畫的製作,它們又缺一不可。”
4月8日0時。
隨着武漢全城亮起的耀眼的燈光,這座沉寂了77天的綜合交通樞紐正式解封。數以萬計的車輛在不間斷的鳴笛聲中跨過通往各地的關卡,似乎要把兩個多月以來的鬱悶全都發泄出來。
江城武漢的重啓與解封,標誌着國內對抗疫情終於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在這一態勢下,許多城市和省區也相繼降低了警戒的等級,企業加速復工,部分城市的高校也確定了開學的具體日期。
南京高校公佈開學時間
但中傳所在的北京,卻無疑是個例外。
隨着國外疫情的擴散以及武漢的解封,國家的防控策略逐漸從“內控外防”轉為了“主要外控輸入”。北京作為入境的重要關口,也儼然成為了疫情防控的焦點之一。而大量此前滯留湖北的人員開始逐步返京,也從另一個側面加大了防控的難度。
北京一社區內,租户的房門上貼着隔離的通告
在這樣的情況下,北京市內社區的防控措施自然是無法鬆懈,而包括中傳在內的北京各大高校,也未能確定開學的日期。
學校開學日期的不確定性,也是《蜉蝣日記》的主創們目前最為擔心的事項。
據易寶星辰透露,《蜉蝣日記》手繪部分的創作流程,需要在電腦上先把原畫完成(包括中間幀),再打印出來。此後,他們會使用鉛筆和水彩勾線上色,最後全部重新掃描,存入電腦。
張友傑目前的的工作環境
“設備有打印機、掃描儀、投寫台以及幾百張動畫紙等等。這些東西是我們分別購買的,然而要進行手繪動畫的製作,(它們)又缺一不可。”
雖然部分工具可以郵寄,但要完成所有的工序,則毫無疑問需要三人儘快返校。
為了減輕創作的壓力,除了儘可能地召集學弟學妹們幫忙外,這三位拼盡全力的實幹家在艾老師的鼓勵下,也創造性地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倡議:他們希望聯合動畫學術趴,號召各位讀者以類似“AniJam”(即貢獻一張動畫稿,共同參與作品創作)的方式,在豐富作品風格、紀念疫情對抗的同時,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具體的項目內容以及參與方式,請參閲文末的説明!
我們深信,各位讀者的參與,將會使這部作品成為所有人在疫情中的獨家記憶。
5.結語
“現在其實很多東西還是未知的,比如成片質量如何,能不能按時做完,展映是否如期舉行等等,不知道3個月後再看自己現在這些回答是什麼感受,有點期待,也有點擔心!”
易寶星辰這樣總結自己現在的心態。
和電影、繪畫等其他藝術創作一樣,動畫也同樣是一門“缺憾的藝術”。
這意味着,一旦作品完成,哪怕身為創作者,也無法使得時光倒流,回到原先創作的環境之下,對自己此前的作品再行修改、補缺遺憾。在創作過當中遇到的痛苦和掙扎,只會遇到一次;創作當中靈光一閃,也不可能重新再來。
因此,如果你曾觀看過動畫系的畢業展映,就會發現在大屏幕上畢設播放完畢、創作者們被邀請到舞台上分享創作經驗時,有很多同學往往披頭散髮、黑眼圈嚴重乃至精神渙散——哪怕對於有着嚴格的時間規劃,時刻自律的學生而言,“爆肝”到成片遞交前的最後一秒,也往往是不可避免的。
2017年中傳畢設展映現場
畢竟,對於任何一位創作者而言,作品總有更多細節可以打磨,是永遠無法在完成前做到“最好”的。
因此,我們也誠摯地希望,各位讀者能夠踴躍地參與到《蜉蝣日記》團隊發起的這次活動當中,為在疫情下仍在堅持創作的動畫學子們,送去一份可以凝結為永恆的温暖和聲援。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