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鮑某明的錄音，只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_風聞

作者 | 敬一山

“你可以重新再教養一個，但我保證我一定要比她強千倍萬倍，不要看不起任何人。”

這是鮑某明釋放的一段錄音中，那個女孩説的。細想這句話的言外之意，細想“教養”兩字的內涵，讓人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寒意。

這句話明白無誤地傳達一個信息，這個女孩，也知道自己是被他“教養”出來的，可她現在爭取的是什麼？是和可能出現的一個新教養對象競爭。

“不要看不起人”，這句充滿自尊的話，卻只是卑微地用於捍衞自己被“教養”的地位。還有什麼比這更殘忍嗎？

01

這不是隻此一句話而生髮的無由想象。鮑某明通過媒體釋放了幾段錄音，是他們不同時間的幾段通話。這些顯然是鮑某明精挑細選出來，為自己辯護的證據。

可這個法律精英千挑萬選出來的證據，在我這個普通人聽來，只覺得分明是他的自我“揭發”。

首先，如果是正常的戀人相處，誰會處心積慮隨時錄音呢？他給媒體的特別説明，稱不是故意錄音，而是手機自帶錄音功能。恩，此地無銀。

其次，每一段呈現出來的對話氛圍和內容都是什麼？是女生在胡攪蠻纏，希望得到男方的更多“愛”。男方呢，哪怕我們再怎麼剔除情緒、客觀去聽，都能聽得出那種不耐煩、不在乎，他的客套，只是避免雙方徹底鬧翻罷了。

如果他們是同齡人正常戀愛，錄音都讓人懷疑男方的誠意。而一旦代入他們的特殊關係，那這些對話更是顯示出一種別有用心——男方的每句話都沒有感情，都是正確的廢話，可以拿出來作為“呈堂證供”，而女生則始終在被刺激、被誘導着説些沒頭腦的話。

如果鮑某明想用這幾段錄音洗白自己，那顯然是遭遇慘敗。聽完這幾段錄音，相信沒多少人會覺得，這是一段正常的戀愛。在相關新聞下面，很多網友表達類似的聽後感，這是“PUA大師”實錘。

結合之前的幾個報道和這幾段錄音，故事的輪廓已經越來越清晰。一個14歲的孩子，被“教養”幾年，慢慢失去了安全感，開始有限度的反抗，可是大概她都不敢相信，在鬧翻之後，男方能拋出那麼多陳年錄音作為證據。只能證明，從始至終，這就是一場有預謀的、精心設計的局。

接下來鮑某明拋出的證據也許還會越來越多，目的只有一個，用髒水把女孩潑成不完美受害者。可以想象，一個14歲的孩子，和一個40多歲的成年精英在一起，不可能不從中獲得物質利益。

但相信多數人已經能夠區分，如果女孩的母親主導“交易”，那作為監護人當然涉嫌犯罪，不可輕縱；而女孩本人，一個14歲就被“教養”的孩子，始終是無辜的。就像目前這幾段錄音，無論她表現的多麼“主動”，都不能代表“自願”。

02

這起性侵養女案引起社會關注以來，多數人對於女孩抱以巨大的同情，但相信你總是能在一些羣，看到幾個“理性”的人在堅持發聲，未必是洗地，只是堅持着去分析女孩一方可能也不那麼無辜，諸如女孩有自願表達、可能借此獲利、明明早就可以反抗脱身等等。

如果訴諸“冰冷的理性”，我當然理解這些聲音的出現。任何事情上，如果只有一邊倒的聲音，都未必是好事。 

只是認真看完他們的發言，我也只能感到悲涼。因為他們並沒有説出什麼獨到的見解，只不過是在重複鮑某明早就譜寫好的劇本。

這份“惡人劇本”譜寫的太精明，就像他早就提前錄音留存證據一樣，這是一場“完美犯罪”，他摸準了法律的邊界，算好了現有的法律很難將其繩之以法。

對於這個案件，個人當然可以有不同的解讀，但如果沒有人之為人該有的起碼善意，那這世界，也就太冰冷了。 

什麼樣的社會，總會有惡魔出現。當現有的法律無法及時懲惡，唯一能期待的，就是人心的力量，這是驅動制度完善的永恆動力。

03

因為這起案件，很多人關注女孩現在的代理律師，代理律師所在的千千律師事務所，以及其曾經的“掌門人” 郭建梅。

那篇流傳很廣的《郭建梅：穿越茫茫黑夜》的報道，推薦有興趣的朋友去看。那是茫茫黑夜中，持續燃燒着的一縷的微光，一縷讓人對世間正義還有所期待的微光。

印象特別深的一個細節，是郭建梅做公益律師所接的第一個案子。為一個可憐的母親代理維權，經過一番複雜而艱難的取證，她寫下八千多字的代理詞。

可那個案子，或許比現在的性侵養女案還要複雜艱難，還要沒有希望。報道里寫到：

法官問她，你怎麼會為這種人代理？是沒有案源嗎？郭建梅反問，這不就是我們律師應該做的嗎？可辦案過程中，郭建梅連在法庭上讀完代理詞的機會都沒有。法官的書記員是郭建梅的師弟，辦案過程中欲言又止，結束後偷偷和她説：“我都看不過去。”

辦了近一年的案子，一瞬間便敗訴。事後，她和當事人被通知去領取判決書。再次見到法官，他將判決書甩在她面前，她撿起來，和當事人走出法院，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當事人放聲痛哭，郭建梅也只能默默地流淚。

那一次郭建梅輸了。接下來的日子她還輸過無數次，一度患上抑鬱症，可她還是堅持了下來。

如果沒有她的堅持，如果沒有這些燃着微光幾十年不滅的人，也許性侵少女案，還不能這麼快曝光於天下。可因為有他們，茫茫黑夜黑夜中，總還有希望的光亮。。

那篇報道的最後寫到：

許多年來，郭建梅像是一直在舉着燈籠漫遊，黑夜裏處處艱險，困難叢生。但月亮始終在頭頂。郭建梅説，即使是現在，她抬起頭望向月亮，眼淚也還是會流下來。

也許不是每個人，都能做郭建梅。但哪怕我們能做的只是在網絡跟帖，在羣裏交流，至少也可以做一縷懷着善意的微光，而不是一盆冰冷的涼水。

最後推薦辯手熊浩流傳很廣的那段動人發言：“一個弱者，若想為自己的權利抗爭，你唯一的方法就是儘量發光，微光會照亮微光，我們相互找到，然後一起發光，這種光才能把壓榨的陰霾照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