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性侵案背後的女人：25年免費打官司，為12萬中國女性討公道，她究竟有多硬核？_風聞

文| 無盡夏

出處| ins生活原創

01

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鮑毓明涉嫌性侵14歲養女的案子終於有了新的進展：

4月13號，最高人民檢察院發佈通知，最高檢將和公安部聯合督查，對該案辦理工作進行督導。

這個決定無疑讓人看到了新的希望，但仍有人推測，鮑毓明會不會脱罪？

因為這個男人實在太狡猾。

他不僅是專職律師，持有中國、美國律師執照，還深入研究過相關法律，早在9年前就發表《從‘嫖宿幼女’看未成年人保護的差距》一文，指出相關法律不足之處。

可以説，這是一個頭腦聰明、心機縝密的惡人。

因此，誰將在法庭上與之對陣、還原事情真相、給受傷的女孩帶來遲到的正義，成了大家關注的問題。

這個人不僅要業務過硬，更重要的是要有同理心。

最終，公益律師呂孝權成為李星星案代理律師。

作為推動廢除“嫖宿幼女罪”的律師之一，他和其所在的北京千千律師事務所給大家吃了定心丸。

提到北京千千律師事務所，或許很多人並不熟悉，但你一定聽過下面這些案件：

“結婚十月家暴致死”的董珊珊案；山木集團總裁強姦女員工案；央美導師以學業施壓騷擾學生案……都是由千千律所代理的。

作為全國第一家公益律所，千千律所介紹裏“最終受益人”一項寫的是：

婦女、兒童、殘疾人、農民工、老年人等弱勢羣體。

被關在黑工廠賣命工作的女工、被老師性侵的留守女童、被家暴的婦女……這家律所給無數在痛苦中掙扎的女人，帶去了希望的微光。

而這一切，不得不提到一個女人——千千律所創始人郭建梅。

02

1960年，郭建梅出生在河南一個貧窮的村子。

在落後又貧苦的農村，幾乎所有的家庭都信奉同一個規矩：“男人就是天”。

郭建梅至今記得，在幼年一個深夜，男人粗暴打罵混合着女人淒厲的哀嚎在整個村子迴盪，直到幾個小時後聲音減弱，也沒人出頭。

事情發生幾天後，郭建梅才得知發小媽媽去世了。

類似的事，在村裏並不稀奇。

在郭建梅家，奶奶害怕被爺爺毆打，活活餓死在賣饃的路上；姥姥因生了兩個女孩被拋棄。

她説，“在我的家族裏，婦女總是不受尊重的。”

幼年的記憶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成年後郭建梅的每一個決定。

1979年，作為縣城高考狀元的她考取了北大法律系，希望將來有力量，為那些遭受不公的人發聲。

畢業後，郭建梅被《中國律師》雜誌社相中，成為一名法律記者，這無疑是個體面的鐵飯碗。

如果不是因為那次採訪，郭建梅此後的人生大概會順風順水、一馬平川。

那天她去世界婦女大會NGO論壇採訪，當時希拉里做了一篇演講“女權即人權”，這個姑娘被深深震撼了：這不就是自己一直所追求的麼？

這場大會串起了郭建梅生命中多次想為婦女、為弱者奔走呼號的衝動，她決定放棄公職，專心做一名公益律師。

03

「用法律幫扶弱者」是郭建梅的理想，可理想和現實的碰撞通常伴隨超乎想象的陣痛，一如她的公益律師之路。

郭建梅獨自代理的第一個案件， 當事人是一位來自江蘇的母親。

她的兒子被告知“意外死亡”，解剖時卻發現了斷指和淤青。作為母親，她痛苦萬分，隻身上北京伸冤。

途中不幸發生車禍，一隻眼球被摘除，本該負全責的大巴車最後只賠了三萬塊，沒成想這三萬塊也被人偷了。

所有的光都滅了，只剩絕望。在救助所社工的幫助下，她找到了郭建梅。

第一次見面，這位母親眼睛發炎流膿，渾身散發着惡臭，郭建梅震驚又心疼，迅速接下了這個案子。

結果，當她帶着這位媽媽來到法院，法官直接質問她：“怎麼給這種人代理？難道你沒案子可接了嗎？”

郭建梅回答：“因為我是公益律師，幫扶弱者不是律師該做的嗎？”

這個案子打了一年多，被白眼，被質疑，甚至被大巴公司威脅，郭建梅都沒慫過。

可是，當敗訴判決書下來，當那位無助的母親哭着問她“你不是説我們能贏嗎？”時，郭建梅忍不住失聲痛哭。

郭建梅真正意識到，用法律幫扶弱者，比想象中難多了。

隨着郭建梅辦理的案子越來越多，類似的打擊也越來越多。再加上為社會弱勢階層爭取權利的案件往往都很複雜，對手基本都有權有勢，無力感時常將她深深吞沒。

最難的時候，她得了嚴重的抑鬱症，一心只想着放棄。

在一次次憤恨、痛苦之後，郭建梅逐漸明白，成為一名公益律師最重要的，其實不是某一場官司的勝負。

“真正地為推動法律的進步，為保障法律的公平正義，為弱勢羣體權利的保護，你貢獻了自己的力量，這本身就是你的公益律師的執業價值。”

經過無數腳步蹣跚、倒下、站起的磨練，她反而變得更為堅定。

04

電影《熔爐》中有這樣一句話：

“我們一路奮鬥，不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女人，不但沒有被世界改變，反而拯救了一個又一個的悲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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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何玉蘭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她偷偷從黑心製衣廠跑出來，輾轉多地向郭建梅求助。

和她同行的24位河北婦女經人介紹來北京打工，沒想到工廠不僅不籤合同，長期拖欠工資，還限制她們的自由，要求所有人必須同吃同住，吃的通常是過期方便麪。

有的女工因高強度工作累病了也沒人管。

這個案子足足打了三年，因為對方關係網龐大，調查取證過程中，郭建梅屢遭白眼，甚至差點被狗咬，經過漫長的鬥爭，她終於為25位女工贏得了應得的工資和賠償。

四川婦女李彥結婚後長期遭受丈夫譚某家暴。

隔三差五拳打腳踢、拿煙頭燙，甚至被生生剁下一根手指。李彥曾多次到當地婦聯、派出所反映情況，最後都不了了之。

有一次家暴發生時，被打得渾身青紫的李彥慌亂中拿起了譚某放在旁邊的火槍，用槍管打死了譚某。

法院一審、二審都判處李彥死刑立即執行，求救無門的弟弟最終找到了郭建梅。

郭建梅聯繫了一百多名律師、學者和相關機構，在她的努力下，李彥由死刑改為死緩。

“李彥殺了人，應該接受法律的審判，但要看看她為什麼殺人。”

 

做公益律師的二十多年，郭建梅痛苦過、憤恨過、也迷茫、焦慮過……但更多的是堅守、奔波、爭取、感動……

郭建梅參加同學會，曾經的大學同學有人做了大官，有人成了年薪千萬的大律師，只有她幾十年來一直是老樣子，奔波抗爭，一個月拿幾千塊工資。

經常有同學問她：“建梅啊，你怎麼還在做這個呀?”

是啊，沒有利，沒有名，到底為什麼堅持呢？憑藉她現在的資源，若想做商業律師，收入當是現在的幾十，甚至幾百倍。

“每個人都問我，為什麼做公益律師，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想做。我是窮人家出來的，我就想多幫幫其他和我一樣的女孩。”

在郭建梅心裏，做公益律師就像拉着一輛沉重的車上坡，迎面是呼嘯的風。

可她會一直這樣幹下去，除非走不動了。

05

今年，郭建梅剛剛過了60歲生日，這也是她成為公益律師的第25年。

這些年，郭建梅帶領她的團隊救助了12萬名婦女，代理過4000起案件。

每一個眼神都是一個沉重的託付，每一個案子都是一道難關，袖手旁觀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有越來越多像郭建梅一樣的律師，願意主動伸手拉一把。

也許就是這一把，一個人的人生就改變了。

目前，郭建梅卸任了律所執行主任一職，改由李星星案代理律師的呂孝權擔任，他們將繼續踐行着千千律師事務所幫扶弱者的信念。

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這樣優秀且善良的律師們的幫助下，「李星星性侵案」將會迎來公正的審判。

多麼慶幸，我們擁有像郭建梅、呂孝權這樣的律師；

多麼慶幸，有人正沿着他們的腳步衝進這無利可圖的，卻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事業——公益律師。

他們所影響的不僅是某個個案，更影響着整個社會潮水的走向，改變着千千萬萬女人的一生。

這才是值得我們關注的人，值得我們敬佩的人。

他們讓我們知道，縱使這世界還有陰暗的地方，但總有人會在黑暗中高舉火把，將一切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