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 】全球化逆勢出現,中國需做好三大準備 (深度長文)_風聞
lizard-2020-04-17 22:30
PS:這是轉載自微博張維為觀察 可能是轉載的公眾號“戎評”文章,但是我在微博和公眾號沒有找到原文,先轉過來讓大家先睹為快。

自從疫情在全球蔓延以來,全球化進程遭到了自冷戰以來最嚴重的打擊,如航班停飛、國際貿易鋭減、急缺性產品主要供應國高築出口壁壘。而作為維繫全球化基石的製造業產業鏈,最近也因兩條新聞似乎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第一條:
當地時間4月10日,美國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庫德洛向全美呼籲:在中國的美國公司應該考慮撤離中國,美國政府提供全部的搬家費用。
第二條:
在庫德洛講話的同一天,日本經濟產業省宣佈提供2486億日元的資金,用以支持在華日企撤離中國或搬至亞洲其他地區。
在疫情導致全球產業鏈大範圍斷裂的情況下,全球第一大經濟體和第三大經濟體先後鼓勵自己的企業從中國撤離,立即在民間掀起了軒然大波,常年不絕於耳的“外資逃離論”又開始甚囂塵上。剛好昨天的留言中有朋友問及相關問題,今天就簡單安排一下。
先來看美國:
寫文章前我專門去查了下新聞,很多文章在表述上存在較大的漏洞,比如“美國要求在華企業撤離”,主語是美國,很多人就自然被代入一種這是美國國策的誤區之中。事實上,提出美企從中國撤離並搬回美國的人是白宮經濟顧問庫德洛,到現在為止只是他的個人建議,包括所謂的為所有撤離企業支付搬家費用也是個人建議,並沒有像日本那樣出台具體的資金援助政策。
即便最後白宮和國會都批准了這項計劃,在戎評看來短期內也是無法實現的。原因很簡單:製造業搬家不像換房子那麼簡單,背後涉及的東西太多了。
比如股份問題:
美國在中國具有較強盈利能力的企業,大部分都是以合資形式出現的。像什麼上汽通用、長安福特等。這些企業都有中方控股,想讓它們搬家,分手費肯定少不了的,這部分錢你美國出不出?
再比如搬家本身的問題:
現代製造業的特定是什麼?複雜!從上游的原材料、基礎設施配套到中游的設計、設備、加工技術、工程師、產業工人再到下游的售後維護,對於任何一個大型製造業企業而言,以上每個環節的變動都意味着鉅額資金的支出,這些錢美國政府是顯然是給不起的。
4月13日,美國跨黨派公共政策機構聯邦預算委員會發布報告稱:美國政府的公共債務(由公眾持有的債務)在2020財年可能達到或超過美國GDP的規模,並且到2023年可能超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的水平(GDP的106%)。考慮到進一步經濟措施的可能性以及經濟復甦的不確定性,實際的赤字和債務水平可能比預測還要高得多。
軍費要錢、全國性防疫要錢、刺激經濟也要錢…聯邦政府的資金蛋糕就這麼大,削誰的給美企搬家背書都不是明智的選擇,更何況美國本土並沒有中低端製造業的成長基因。
看看當年威斯康辛州的富士康是何等的風光?
又是世界第八大奇蹟、又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交易,所有光鮮亮麗的褒獎毫不吝嗇的給了郭台銘,但100億美元的投資換來了什麼?沒有熟練且足夠的產業工人,基礎配套的發電設施跟不上生產消耗、超過60%的生產車間空空如也。
還有就是疫情本身所導致的問題:
可以預見,隨着疫情的大規模爆發,急劇萎縮的國際貿易將使得那些高度依賴全球化市場的跨國公司損失慘重。在這種情況下,謹慎投資保留充足的現金必然是大部分跨國公司的首要選擇。而企業搬遷意味着與原有供應鏈的大面積脱鈎,即使美國政府願意出搬家費,但陰性損失(如運輸成本人工成本)也會讓很多企業丟掉市場,這顯然是資本們所無法接受的。
其實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話,中國在世界產業鏈中的優勢不在於市場多大,而在於從上游到中游到下游再到各種基礎設施配套是全球最完善的,沒有之一。
以三星為例:
這兩年三星手機的製造廠基本從中國全部撤離了,但該公司旗下的半導體卻不斷來華投資。2018年3月,三星半導體高端存儲芯片二期投資工程在西安高新區動工,該項目階段總投資超過140億美元。
三星半導體選擇在中國投資的原因也不復雜,就一個字兒:電!
芯片生產是一個極其耗電的過程,僅台積電一條14納米芯片生產線的耗電量,就相當於兩個縣發電量的總合。三星這兩年為佔據全球市場不斷提升產能,但很多地區發電供應跟不上節奏,而具有特高壓輸電技術的中國顯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完善且強有力的基礎設施配套,再加上集羣化且分工高度精細的供應系統,不僅使得中國企業能將某一零部件的製成工藝發揮到極致,更能最大範圍的降低終端客户商生產工業品的成本。這樣無與倫比的優勢,其他國家在不吝嗇大規模投資基建的前提下,至少也需要二十年時間來建立。
再來看日本
與美國的一樣,很多媒體在表述上也有失誤。
日本經濟產業省的表述是:將推出2486億日元補助金推進SC(Supply chain供應鏈)改革計劃,該計劃主要適用於兩大羣體:一是嚴重依賴海外生產的事業把生產線搬回國內可以申請補助;二是嚴重依賴海外一國生產線的事業,在其他國家特別是東南亞建立生產線分散依賴性的可申請補助。
這裏面有兩個點要拎清楚:
首先,2486億日元摺合美元才多少錢,22億美元?就這點錢還談什麼撤離,再添一個0也未必能行。數據顯示,截止2019年日本在華累計投資金額達1200億美元,在華投資日企數量已達到13685家。22億美元對1200億美元,無疑是杯水車薪。更何況集羣化企業的搬遷不止是把流水線搬走的問題,還涉及到供應鏈和銷售市場多個層面。
所以日本人在計劃中所適用的對象是:嚴重依賴海外生產的事業,而非全部在海外生產的事業!
其次,日本企業的迴流或搬遷事實上很早就在進行了。
2017年10月30日,尼康中國宣佈將關閉位於無錫的子公司尼康光學儀器有限公司,負責生產尼康數碼相機及配件的工廠也將停產。作為較早進入中國市場的日本公司,尼康的撤出讓不少人感到震驚,當時還有些媒體以此為例大肆胡談中國製造的問題。
事實真是如此嗎?
非也!尼康撤出的主要原因是市場斷崖式下跌。
位於無錫的尼康光學儀器是一家專門生產卡片機的公司,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數碼相機。在智能機問世前,這類照相機非常火,因為專業級單反相對太貴,而手機拍照的效果又不是太好,所以拍照能力高於手機價格相對低廉的數碼相機便成為當時攝像市場的主力產品。
隨着智能機特別是主打拍照攝像功能的手機問世,數碼相機的銷售量逐年下滑。據日本國際相機影像器材工業協會統計數據顯示,全球數碼相機的銷量在2010年達到最高峯的1.2億台,2011年後開始逐年下滑,到2018年已萎縮至3540萬台,相當於五年縮水了70%的銷量。
2011年電子產業界有什麼標誌性事件?小米1代問世,掀起全球最大電子產品消費市場中國的手機智能化浪潮。
很顯然,對於普通用户來説,在兼具拍照社交通話藝術手電等各項功能的智能機面前,只能拍照和攝像的數碼相機完全沒有任何競爭力;而對於那些真正愛好攝影的朋友來説,單反才是王道。
市場經濟的機制就是優勝劣汰,一個跟不上市場需求的產品必然會被淘汰。
所以這也能埋怨中國製造嗎?
其實,放眼這些年從中國撤走的企業,大致可分為三類,一類是本身產品被市場所淘汰的企業,譬如尼康中國;一類是產品市場被中國國產品牌搶佔的市場,譬如前文提到的三星。
2019年10月5日,三星電子宣佈在中國最後一家手機制造工廠——惠州三星電子有限公司正式關閉。
這是第一家在中國關閉其所有手機製造廠的全球巨頭級公司。根據三星電子的報告,之前在中國生產的手機將分批次向越南、泰國、印度轉移。三星轉移手機生產線其實跟中國市場被搶佔有關:2013年,三星手機以18.7%的市佔率,穩坐中國智能手機市場“老大”的位置,一時風光無兩。2014年是一個分水嶺,小米幹掉三星成為國內第一大智能機供應商。
2016年,第二個分水嶺來臨:
隨着華為、三星、OV、小米等多家企業的入場,中低端智能機市場逐漸趨於飽和,於是這些公司紛紛盯上了被蘋果霸佔的高端機市場。
就在這最為重要的關頭,三星Note7發生爆炸門事件,而華為高端旗艦機則憑藉着Mate9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自此之後,三星手機在中國的市場逐年下滑,高端機份額基本被華為搶佔,中低端市場則被榮耀、小米、OV等一眾國產品牌分食。到2018年Q1季度,三星手機在華市場佔有率不足1%。
戎評曾多次提到過,電子產業是當今全球化分工最廣泛的行業,這就意味着在具備集羣化產業的區域內從事電子產品生產能最大程度降低產品的生產成本。
為什麼中國佔據了全球三分之二的智能機出貨量?
因為在中國這一個國家的範圍內,便能找到從螺釘到芯片再到屏幕所有零部件的生產商,同時中國又是全球最大的電子產品消費市場,就地取材、就地生產、就地銷售無疑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成本費。
而三星不同於華為和蘋果等其他手機品牌,作為韓國的縮影,三星本質是一個跨領域的製造業帝國,其旗下的子公司涉獵領域,涵蓋鋼材、複合材料、屏幕、半導體等各個方面。簡言之,三星整個公司本身就是一條完整的供應鏈,它在不需要其他零部件供應商參與的前提下,也能獨立生產出一款電子產品。
既然中國市場已經沒有三星的立足之地了,那把生產線轉移到人工成本更為低廉,同時又有着巨大消費潛力的越南豈不是更符合三星的利益。
但除了三星,沒有任何一款手機廠商敢全部撤離中國,況且三星也只是手機制造撤離中國,該公司旗下效益最好的三星半導體反而斥資百億在中國打造巨能生產線。據統計,自2013年~2019年的六年間,三星累計投資中國的高科技產業資金規模高達1624億人民幣。
第三類就是受中美經貿戰影響,不得不搬離部分生產線的企業,譬如日本辦公設備巨頭理光公司。2019年1月5日,理光公司5日宣佈,正着手準備將在中國的複印機生產轉移到泰國。此舉意在減小中國出口環境因對美貿易摩擦惡化所產生的影響。
總體來説,從中國撤離的公司以市場因素居多,因國家安全或政治對抗而從中國大規模撤離的公司很少很少,大家不用太過於擔心。
關於撤資新聞的三點思考
第一,發達國家部分民生類產業去中國化或不可避免:
長期以來,西方國家只重視附加值高的高端製造業,而對基礎民生類產業幾乎到無視的地步,其結果就是當突如其來的公共事件爆發後,曾被吹上天的發達國家要什麼缺什麼,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們的死亡率比身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還要高出幾倍。
作為全球化以來人類遭遇的最大一次公共危機,疫情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到臉上:有些東西可以不賺錢,但一定不能沒有生產能力。
所以在後疫情時代,發達國家必然會重建部分有關公共安全的基礎民生類產業。
第二,大國競爭對全球產業鏈的影響:
當今國際形勢的主題是大國競爭,全球化只不過是一種經濟形態的體現形式。在中美對抗愈發激烈的大環境下,我們需要做好底線思維。
什麼叫底線思維?即最壞的準備。任何事情肯定不是空穴來風的,既然庫德洛這麼説了,那一定是美國內部有部分人有這個打算或者想法,我們不能確定特朗普或者下屆政府會不會聽從基辛格的建議繼續維持全球化。
如果將來的美國要重新迴歸光榮孤立跟中國搞全球競爭,那麼美企撤離甚至是全面脱鈎都是大概率事件,所以我在前文強調的是短期內。
第三,打鐵還需自身硬:
隨着大蕭條的來臨,逆全球化風暴必然席捲而來,再加上美國必然會與中國展開戰略競爭的既定事實,我們需要做好兩件事:
對內加快國內產業的轉型與升級:當前大量中低端產業仍集中在中部地區,國內產業升級的梯度還沒有深入西部腹地,提速迫在眉睫。爭取在中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的同時,國內能形成西部低端產業—中部中端產業—東部高端產業這樣有梯度的集科技研發與規模化生產的全產業鏈結構。這樣一來,即便全球局勢更加動盪,我們內部也有一整套循環體系規避外在風險。
對外則需要提高世界話語權:包括軍事、經濟、政治、輿論、大宗商品貿易以及貨幣等各方面話語權。後疫情時代,全球治理和產業鏈碎片化的風險不斷升高,這顯然不符合中國的利益。所以對我們而言,上上籤是力保全球化尤其是產業全球化穩步向前推進,中上籤是在碎片化階段中成為區域集團的領袖。而達到這兩個目的,都需要中國自身實力的提升和全球話語權的提升。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從短期來看,後疫情時代的全球化是處於分的態勢,但長期必然是合也必須合。中國沒有退路,世界也沒有退路。
這不是某一個國家的未來之爭,而是決定世界以及全人類未來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