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日記(4月18日) 從阿Q學《易經》説到方方日記_風聞
lion-2020-04-18 09:41
lion老師 趣品文化 今天
01.
阿Q學《易經》?扯什麼啊?
的確,阿Q是魯迅先生小説代表作《阿Q正傳》裏的主人公,他沒學過《易經》,或者説魯迅先生沒説他學過《易經》。但是,阿Q有一種思維方式,和利用《易經》算卦的邏輯學原理是相通的。
阿Q有一句名言:“和尚摸得,我摸不得?”這是屌絲阿Q想女人想瘋了,見到小尼姑去打水,調戲小尼姑的時候説的話,為他調戲尼姑、摸人家的光頭找一個合理的藉口。他以為自己的話很正確,他的思維邏輯是這樣的:1.和尚是男人,我也是男人;2.我是屌絲男人,和尚也是屌絲男人;3.和尚可以摸小尼姑的光頭;所以結論:3.我也可以摸小尼姑的光頭。
阿Q的這個思維邏輯,本質上就是一種類比推理。類比推理是普通邏輯學中的三種基本的推理原理之一,另外兩種是演繹推理和歸納推理。它的推理過程是這樣的:甲乙兩個事物(含人),甲具有屬性1、2、3……乙也具有屬性1、2、3……;且甲還具有屬性N,據此推出乙也具有屬性N。
用專業術語説,類比推理的結論是“或然”的,即可能正確,也可能不正確,結論不是必然的。
阿Q用這個推理,來證明自己摸小尼姑光頭的合理性,顯然是荒謬的,站不住腳的。當然,和尚是否摸得小尼姑的頭,這個前提本身就尚待證明。即使這個前提是正確的,依然不能通過類比推理證明結論(我也摸得)是正確的:人家小尼姑萬一就是喜歡和尚摸,不喜歡你阿Q摸呢?
02
阿Q的推理很荒謬,這很顯然;但一般人卻不知道:六經之首的《易經》被人拿它的掛術來抽籤算命,預卜未來,其本質相通的,就是一類比推理。其推理過程是這樣的:
某人(比如文王)用一套程序,抽出了上上籤,上上大吉,然後去做某件事,果然666,大功告成;我也用他那套程序,也抽出了上上籤;推理結論:所以我將要做的這件事,也必定666,能大功告成。顯然,這個結論並非必然,而是或然的。
小時候讀《水滸傳》,梁山大軍下山征戰,比如晁天王帶兵去打祝家莊,大軍剛一行動,旗杆被大風折斷了。軍師吳學究掐指一算,説大凶,不宜繼續前去征討了,晁蓋不信,結果失敗掛了。這個情節,通過一些特定的“天降異象”來預卜將要做的這件事的吉凶——成功還是失敗,其本質也是類比推理而已。近代著名作家趙樹理的小説《小二黑結婚》中,塑造了一個迷信可笑的二諸葛的形象,他做什麼事都要先給自己占上一卦,看看吉凶,就是對這種封建迷信現象的諷刺和批判。
隨着科學文化知識的普及,現在迷信算命的人是越來越少了。但是生活或工作中,把類比推理的結論當作必然的,仍不乏其人和不乏其例。如所謂的“中國行,我也行”,就是網友經常拿來開涮諷刺印度的一句名言,其背後的邏輯,就是諷刺印度的盲目的機械類比推理:中國具有特徵123,我也有特徵123;中國玉兔登月成功了,我也登月也能成功。然而,起碼是現在,你還不行。繼續努力哈,三哥。
03.
也許有人要問:類比推理的結論都是錯的麼?上文我們已經説了:未必。類比推理的結論是或然的,就是説可能正確,也可能錯誤,不必然。那麼怎樣才能讓一次類比推理的結論保證正確,或者儘可能的接近正確呢?或者説怎樣的類比推理,其結論才靠譜呢?
答案是這樣的:用來類比的兩個事物,其已知的相同或相似的條件屬性,與要得出的結論之間的本質關聯性越強,則推理出來的結論越靠譜。反之,就不靠譜。
比如甲、乙兩個小朋友相似或相同的條件屬性有:都是男孩,同社區,同學同班;甲學奧數了,學得很棒;乙如果也去學奧數,是否一定也能學得很棒呢?顯然,因為相同的條件屬性,和學奧數是否能學得很棒,沒內在的必然的關聯性,所得結論就是或然的,不靠譜的——當然,不靠譜,未必一定不行。
反之,如果甲、乙兩個小朋友,其相同的條件屬性有:家庭文化背景接近,爸媽都是理科學霸,兩人都在數學上表現出很高的天賦和濃厚的興趣,兩個人的意志力因素也非常接近……這些屬性和要得出的結論之間的內在關聯性非常強,則如果甲學奧數很成功,就基本能推出乙學奧數也能成功——結論會非常接近必然。
我們常説:有同行沒同利。這實際上就是因為類比推理的結論不是必然的。而盲目攀比之所以被批判,也是因為其背後是一種或然結論的類比推理的緣故。
04.
最後説一説有些方方日記粉絲的論證邏輯:杜甫寫安史之亂中的種種慘象,成為詩聖了;所以方方寫武漢抗擊疫情中的種種慘象,也是偉大的,也必將青史留名。這個類比推理之所以不靠譜,被詬病,就是因為它只列出了兩者有限的與結論不具有內在關聯的相同或相似的前提條件,而忽略了那些不同的前提條件,如:杜甫寫的是親見,方方寫的是聽聞;杜甫年代的時代背景與當今時代的背景完全不同;唐朝與當今中國所處的國際關係的複雜性,也沒有可比性;唐朝政府的性質,和天朝政府的性質也不具有可比性……而這些被忽略掉的,正是與要得出的結論具有更為內在邏輯關聯的條件。所以……
同樣或者反之:魯迅在魯迅的時代猛烈的抨擊各種醜陋現象,是偉大的;同時代如錢玄同等因為和魯迅具有相同的寫作背景,寫作動機,面臨同樣黑暗腐朽的政府和時代,所以錢玄同那些批判性的雜文,同樣是偉大的,至少是有價值的。但,不能由此推出任何時代、任何人、處於任何寫作目的,學魯迅那樣的筆法,就也很牛掰;比如現在的時代,和魯迅所處的“風雨如磐暗故園”的時代,有多少可比性?如果一定要學,起碼你要把魯迅愛國愛民的赤子之心先學來才行,“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你有嗎?
東施未必無顏色,只因效顰笑煞人。(2020-0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