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油膩中年人」中的異類_風聞

作者 / 桂花

「千年前為黎民百姓操心，千年後為人民財產操心……別提了，操心命。」

週末在徵集粉絲意見後，王凱換了微博頭像：《清平樂》宋仁宗與《獵狐》夏遠拼成了一張臉，看似割裂卻又和諧地統一。經歷了50多天的疫情封閉，如今主演的兩部大戲連翻上映，王凱開始了積極營業，在儒雅的帝王與勇猛的經偵警察間切換自如。

「休息夠了」，是復工后王凱接受採訪時的坦言。出道十年，33歲才憑藉《琅琊榜》、《偽裝者》躍升為一線演員，五年後《清平樂》《獵狐》《大江大河2》讓觀眾迎來又一輪「王凱對王凱」的霸屏，與其同期走紅的靳東、楊爍等人似乎紛紛陷入「油膩」瓶頸，為何獨獨王凱能夠不落窠臼？

「記住角色，我就是個演員」

朝堂之上是清俊儒雅的明君，後宮之內是風流多情的「大豬蹄子」，這個宋仁宗被王凱演繹得很有點意思。

彼時正午陽光的另一部作品《我是餘歡水》也在熱播，社會底層小人物活得憋屈也算正常，《清平樂》則讓我們見識到原來帝王同樣要為天下社稷身不由己：御駕親征被臣子阻攔，喜歡的女子不能娶，一個克己復禮謹言慎行的好官家背後，是那個嚮往自由的趙禎的死去。

而就在觀眾心疼宋仁宗的同時，另一廂《獵狐》裏的經偵警察夏遠也不好過。接連目睹兩起命案，生日當天獨守空房，不知女友已心猿意馬。在王凱的演繹下，出警時意氣風發的夏遠，生活中多了幾分軟萌與可愛。

出道15年演了35部戲，儘管很多觀眾認為王凱的形象偏文氣，但他的表演風格一直很難被定義。前一秒還是《北平無戰事》裏乖順深情的二少爺方孟韋，下一秒就化身為《歡樂頌》裏浪漫風趣的文青趙啓平；《英雄本色》裏留着寸頭一臉滄桑的江湖大哥周凱，讓你很難想象多年前《醜女無敵》裏翹着蘭花指的陳家明，似乎每次更換造型對王凱來説都像是改頭換面，芝蘭玉樹的長相生生變成了劇拋臉。

也只有這樣的王凱，才能把蕭景琰演繹得剛直而不魯莽。2015年的《琅琊榜》對王凱而言是他從藝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作品，為演出靖王這樣一個不畏強權、慷慨激昂的理想型人物，王凱專門把自己練得更壯實了一些，以貼合角色的形象。

而2018年出演《大江大河》年齡與性格跨度極大的宋運輝，要演活開篇頂着烈日揹人民日報社論的清瘦少年，身高182的王凱又把自己減到了120多斤。從堅信知識改變命運的鄉村少年到掌握技術、事業騰達的東海集團董事長，王凱跟着宋運輝活完了他大開大合的一生，徹底打破了人們對於36歲「大叔」出演18歲少年的質疑與偏見。

角色千人千面，但不難發現他們多數都帶有幾分傲氣和倔強：重情重義的蕭景琰如水牛般認死理，宋運輝面對命運的作弄從不屈服，季白的毒舌與公孫澤的矜貴自傲比不必説，甚至宋仁宗，也「總跟自己較勁兒」——這是王凱本人的形容。

雖然形象依舊清風霽月，王凱深諳人到了一定歲數，不是靠外在吸引人，而是靠自身人格魅力。侯鴻亮曾形容王凱有點軸，而這份軸勁兒被他不動聲色融到了每個角色裏，無論方孟韋，趙啓平，夏遠還是宋仁宗，你依稀能窺視到王凱的影子但又難見其真容，最終還是被角色的真情實感所打動。

這是屬於王凱的狡黠，「記住角色，我就是個演員，記住我，我就是個明星。」

「普通人」王凱：

看不到好劇本很失落

看起來很佛系的王凱，並不是沒有野心和慾望。高中時他和同學排話劇，他演《雷雨》裏愛上繼母、性格複雜而矛盾的大少爺周萍。「我的表演慾是很強的，」在不止一次採訪中王凱這樣説道。

這也是為什麼高中畢業本已拿到新華書店的鐵飯碗工作，他卻義無反顧北上求學的原因。《大江大河》裏宋運輝為了上學背了200遍人民日報社論，現實中王凱則揹着家裏人來到北京考中戲，報了一萬多塊錢的培訓班，終於在2003年考入中戲表演系專業，與張翰、張儷同窗四年。

本以為進入專業院校就能做演員，沒想到卻面臨畢業即失業的窘境。大學在校期間王凱只客串出演過一部年代戲《寒秋》，雖然簽約了大公司華誼兄弟，但星光璀璨之下作為無名之輩的他並沒有獲得太多機會。

交不起房租，沒錢吃飯的社畜壓力撲面而來。2007年試鏡《醜女無敵》時，王凱衝着男主費德南而去，導演卻讓他試試搔首弄姿的「娘娘腔」陳家明。急需錢過日子的王凱硬着頭皮連演了四季，陳家明的角色深入人心，雷同的劇本紛至沓來，這次王凱沒有妥協。

和當初為錢拍戲一樣，忍住不拍的理由是「我還有錢生活，不至於餓死」，王凱一如既往地耿直。相比那些號稱為影視藝術而死的同儕，他對夢想的堅持是有原則的，而且心態穩健。他記得前輩的教誨，男演員在30歲之前演不了什麼太深的角色，因為還理解不了。所以在做小透明的那段日子裏，王凱給自己的目標就是拍戲，拍好戲，好好生活，「活到30歲以後」——當然，這是半開玩笑的話。

蟄伏將近一年，在中戲的師兄、導演張新建找到王凱出演電視劇《知青》裏的東北知青齊勇，這部戲並沒有讓王凱走紅，但卻令他結識了演藝生涯中的貴人、彼時剛成立山影北京分部的金牌製片人侯鴻亮。

《知青》在冰天雪地的東北拍攝七個月，不少年輕演員撐不住走了，王凱卻堅持了下來。他的表演以及敬業態度令侯鴻亮印象深刻，「人好，戲好，始終保持初心」，多年後侯鴻亮這樣評價。

2011年，侯鴻亮離開山影成立自己的影視公司正午陽光，從《北平無戰事》起，王凱與侯鴻亮共合作了11部戲，是當之無愧的正午陽光御用男主。2015年適逢《偽裝者》《琅琊榜》《他來了，請閉眼》接連播出，霸屏熒幕的王凱一下子火了起來，小鹿眼、骨感美手以及優雅沉穩的氣質讓女粉絲們尖叫連連。

走紅是猝不及防的，第一次面對接機的粉絲，王凱嚇得掉頭就跑。自認為想法有些老套的他，總覺得演員需要和觀眾保持適當距離，不然「他看你演的角色時可能會分心」。戲荒的另一個極端是連軸轉的工作，有時候拍到崩潰他躺在牀上大喊大叫，但一想到不演就算違約得賠錢，起牀洗漱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去片場報到。

雖然獲得了更多接戲上的主動選擇權，但遞過來的本子質量也參差不齊。「看不到好劇本很失落，有的時候甚至是很失望。」2019年接受採訪時，王凱坦言過去一年幾乎沒有看到能打動自己的故事，原創劇本越來越少，大家都熱衷於翻拍。

他自己也不能免俗地跑去演了丁晟的《英雄本色》，這部經典無法超越的翻拍電影票房只有3000多萬，王凱飾演的周凱收穫了他從影以來大概最多的差評。

慎重接戲愛惜羽毛的王凱，主動投資商業片的王凱，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幾年前就有人問過，「這麼多劇本你都看不上，但你依舊在演，那你演的又是什麼呢？」

「我盡力了，」王凱的回答很符合成年人世界的心照不宣。「作為一個演員該做的事情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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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頂待一會兒

「像孩子一樣」

清高是戲裏的角色，戲外的王凱是個不時發出「盒盒盒盒」魔性笑聲的中二男子。

他不拒絕上綜藝，在《跨界歌王》、《青春環遊記》裏放飛自我，出了歌曲專輯，在微博上不時發自己的表情包和遛狗照。有藝術追求但不走極端，與觀眾保持距離卻又頻頻露臉，與戲裏的桀驁執着相比，戲外的王凱太像個信奉中庸之道的普通人。

就拿他愛笑來説，他自己也坦言其實是不喜歡冷場。「有的時候我就把自己豁出去了。大家覺得我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到底在笑什麼。我就説我想笑，其實是不想讓大家尷尬。」

這是掌握成人世界遊戲規則後的坦然接納。與王凱同期出名的靳東、楊爍們，如今紛紛掉入油膩中年霸總的陷阱，但王凱卻似乎怎麼演都很小清新，甚至畫風寡淡。

如果一定要説原因，大概是骨子裏依舊有幾分單純存在。王凱自己也説，做演員需要保留信念感，「一生都要像個孩子一樣」，鉚着一股勁兒把每個角色演好。早年導演嫌他太瘦，他就每天睡前吃高熱量的士力架，後來演《大江大河》少年宋運輝要減肥，他老老實實節食瘦下十多斤。別人誇他戲好，甭管真假他都開心，不用成年人那套沉穩與審慎處世。

但隨着人生閲歷日漸豐富，如今的王凱越來越通透與「不擰巴」。拒絕過那些高難度、衝着得獎去的角色，而去演《獵狐》裏的愣頭青警察夏遠；從不公開希望與哪位名導合作，因為人生不喜歡規劃和預期；他喜歡演員這份工作，但更喜歡生活。

2017年正午陽光宣佈取消旗下藝人經紀業務，王凱成立得舍影視公司自己當上了小老闆，但對外他依然習慣稱侯鴻亮為老闆，與正午陽光也保持着緊密合作。公司除了他只有張佳寧和郭曉然兩個藝人，有時王凱會忘卻自己投資人的身份，與演員們一起調侃導演「摳門」節省預算，而缺乏作為出品方之一賺更多錢的覺悟。

正如公司名字「得舍」一樣，王凱似乎比同輩男演員更能找到某種平衡。33歲爆紅之後，他的私生活以及公開言論一下子被放大探討，面對質疑他沒有選擇回應，而是等待時間平復，用作品與觀眾交流。尋求轉型是成熟男演員的關鍵詞，王凱也在變化，但相比一些人接不適合自己的角色硬拗反差，他徐徐圖之遊刃有餘，並不為其所累。

2020年是屬於王凱的年份，但已經接受過一輪火爆的他知道比起曇花一現，敬業與堅持才是一路走下去的本質。當大家還沉浸在宋仁宗的儒雅中時，清空作品「存貨」的王凱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與新的角色相會。至於紅不紅，他早就看開，「山頂只有那麼小的地方，容不下那麼多人，你待一會兒就得了，要知道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