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和平”“崛起”,西方恐懼的到底是什麼?_風聞
夕惕若厉无咎-2020-04-20 05:18
“中國”“和平”“崛起”,西方恐懼的到底是什麼?
在觀看李世默先生在NEXUS圓桌論壇上舌戰歐美學者的視頻(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4z411B7S3)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段視頻中給出的小標題是Will China’s rise be peaceful?(中國的崛起將是和平的嗎?),但我總覺得那些歐美學者説的話都是言不由衷的,根本就不在意中國的崛起是否和平這回事。
加拿大人伊格塔季耶夫聲稱,他是在美國霸權下長大的。然後説了一堆美國衰弱中國崛起的廢話,接着裝樣子表示下中國這樣一個一黨制國家領導世界會引發焦慮。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最後,他話鋒一轉説道,如果世界將進入一個后帝國時代,每個國家都要民族自決,在沒有名為民主自由(實為美式霸權)的束縛下,突然進入了這樣一個沒有霸主的時代,這種轉變會帶來巨大焦慮。李世默先生恐怕沒有care到人家的重點,還在解釋着中國會走和平路線不稱霸,中國將不會重蹈前面帝國的覆轍,給世界帶來災難。
我這時靈光乍現,想起了文章開頭的那個問題。“中國”“和平”“崛起”,西方恐懼的到底是哪個?
我們中國人總以為西方人擔憂的是“中國崛起”,一定會歡迎“和平”。這恐怕是以己度人,自以為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了。
中國發展到瞭如今坐二忘一的地步,除了美國以外,其他國家都對中國“崛起”這件事情有了心理準備了。所以,他們並不太擔心“崛起”。
他們同樣也不擔心“中國”。儘管中國的政治、社會、文化以及種族都和西方是不同的,但是中國在國際經濟交往上比美國可是講規矩得多。這些歐美學者都是見多識廣的,不是西方那些愚民。他們所謂的擔心只是嘴上説説的“政治正確”,心裏未必真當回事,除了需要表演的旋轉門兼職政客、學藝不精的書呆子(經濟學家居多)以及靠意識形態比較吃飯的學術騙子(比如福山)。有真本事的學者通常只會像上面那樣在發言中帶上一兩句“政治正確”保護下自己而已。總之,美國和其他國家被美國洗腦的西方愚民會擔心“中國”,西方的精英不會擔心。
他們真正擔心的,是我們中國人自以為應該廣受歡迎的“和平”。
看加拿大人的發言,他的焦慮來自於沒有霸主,而不是中國稱霸。在這些歐美二鬼子國家看來,如果中國能夠接替美國,那就沒啥擔心的了。他們完全可以連夜繡紅旗投靠過來。城頭變幻大王旗,“眾人皆可降曹,唯獨主公不可降曹”。但是中國偏偏不幹,非要搞“和平崛起”,不需要這些二鬼子當盟友。
這就帶來了兩個後果。第一個是上面提到的不結盟。這導致了這些歐美國家的第二世界地位將沒法保障,以後他們必須和第三世界國家一起競爭,大家憑本事吃飯。
不要以為這些發達國家現在家底還算豐厚,就一定能競爭得過第三世界的窮小子。第三世界需要的資本和技術都可以從中國引進,唯獨歐美需要的人力是中國給不了的。到時候第三世界的窮小子都在中國扶持下在本地就業了,歐美一羣老翁喝西北風去吧。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畢竟西方窮人的死活對精英來説也不那麼重要。“和平”崛起帶來的第二個後果是,西方資本長期以來從根本上是依靠戰爭來發展的途徑給掐斷了。
我理解的“和平”崛起,當然不是一直不打仗。在崛起的過程中,一旦受到挑戰,那自然是要用一切手段保護自身的利益和崛起的勢頭。但是在崛起過程中以及崛起之後,一定是不會用戰爭劫掠的方式,維護自身的信用擴張,用信用擴張維持國家的運轉,重走英美的老路。
從歷史看,資本的積累和擴張是和戰爭密切相關的。通常認為的依靠剝削來完成原始積累的觀點,已經被不少學者摒棄。關於這個問題,可以看一看韓毓海教授的《五百年來誰著史》下篇第三節《國債與資本》中的內容。他主要借鑑的是美國學者蒂利的觀點。
蒂利認為資本產生於國家借貸。

國家借貸的用途只可能是為了戰爭。而戰爭必定需要借貸。


資本家在戰爭中掌握了國家權力。韓毓海又以西班牙王位爭奪戰為例,對這個觀點進行了佐證。

引用段落不連貫之處,敬請包涵。書中字字珠璣,實在難以取捨。韓毓海教授博覽羣書,思維開闊又精深,且來自於中文系,文章也寫得好,起承轉合間一氣呵成。在粗通其觀點後,讀來毫無晦澀,十分暢快淋漓。建議大家親自讀一讀。
搞明白了歷史上資本和戰爭的關係,自然就能理解當今的美國是再典型不過的資本主義國家了。國家的財政支出要依靠發行國債,而國家支出的主要部分就是軍隊的維持費用和戰爭花費。其他歐美日國家是跟着美國喝湯的,基本上也是靠美國發動的戰爭紅利支持發展的。中國一直被説成是搭船的。中國儘管也乘着全球化的大船航行,但中國是付了鉅額船票買票上船的。如果沒有這個收保護費的,中國只會發展得更好更舒暢。如今中國對沒有霸權國家也沒有戰爭的未來充滿信心,而歐美卻滿是焦慮,這是再好不過的搭船和不搭船的體現。
為什麼中國一定要選擇和平崛起這一條道路呢?我想借用下甘陽教授的“通三統”的形式説明一下。甘陽提出的“新時代的通三統”,就是要將孔夫子為代表的中國古代文化傳統、毛澤東開創的中國現代革命傳統,和鄧小平領導的新時代改革開放、經濟建設的傳統三者,融合到一起。從而形成一個現代中國。為此,他首先就要論證孔毛鄧是歷史的連續,而非背離。這件事情難度不小。
一般要找尋同類的共同點,最好拉一個異類進來找找不同點。現代西方就是最好的他者文明。西方的特點自然是資本主義,也可以叫做是金本。而中國古代提出過“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民本思想。這就是不同點。這可以算作中國古代文化傳統的特點。
毛澤東領導的中國革命和新中國前三十年的建設,同樣重視人民的創造力。所以,民本同樣是中國現代革命傳統。和古代不同的是,新中國的開國領袖們吸取了舊中國百年屈辱的教訓(小生產者缺乏資本的組織聯繫,無法將分散的生產力轉化成國力),同樣重視資本的力量。資本是將人民聯繫起來的紐帶,是經濟運轉血管中的血液,是國家戰爭機器的動力。
改革開放進程中,確實在大部分時間中都實行着傾向於資本的政策(前三十年也是傾向於資本的,只不過那時候完全是國資)。但是,底線並沒有突破。國家一向還是把保就業放在經濟發展目標的第一位,而不是一味追求利潤的最大化。保證最大化的人力增量,比資本增量重要,這還是民本思想的體現。
同時還要指出的是,大多數國內的私人資本,其思路也同外資是不一樣的。內資往往傾向於利潤的最大化,而不在乎利潤率的高低。利潤達到最大化,就是邊際利潤率到達零點了。這時候生產出的產品就是最多的。通俗點説,就是把商品做到白菜價了。換着從消費角度看,就是最大程度的滿足了人民羣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這難道不是又一種形式的民本思想體現嗎?
因此,中國古代文化傳統、中國現代革命傳統和中國改革開放、經濟建設的傳統,在民本思想上實現了融合。把人的發展放在第一位是中國古代和現代的共同特點。
可戰爭是要死人的啊。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人力資源浪費在戰爭中,這當然不可以。所以和平崛起這個選項,對中國來説是不需要考慮的。
然而,在西方資本看來,沒有戰爭就沒有資本的擴張,沒有資本的擴張,就沒有未來。現代中國畢竟不同於古代了,也是依靠資本連接起來的國家,也需要資本的擴張來維繫。難道中國就是例外,就能獨善其身嗎?
中國模式一定能長治久安,我不能打包票。然而在年輕一代中國人看來,西方模式是血腥的,邪惡的,反人類的,也必定是一條絕路,決不能走。同時,過去幾十年的工業化發展成功,也讓我們有信心嘗試走一條和平崛起的新路,即“不通過殖民掠奪、奴隸貿易、種族滅絕、資源壟斷和通過戰爭威脅來控制金融傾銷產品”,而是通過勤勞和智慧推動這個世界發展出更美好的未來。這個“更好的未來”儘管還沒有到來,但已經在年輕一代中國人的腦海中和筆下被想象。
工業黨唾棄這種反思,並指出這個無意義的世界本身的建立所需要的資本積累和制度成本,與殖民掠奪、奴隸貿易、種族滅絕、資源壟斷和通過戰爭威脅來控制金融傾銷商品,一刻都不能分開。在齊橙的小説中,不斷通過國際貿易中的狡詐欺騙以及制裁封鎖帶來的屈辱感提醒讀者,對於這一“現代”的任何自我承諾及它的代言人的巧舌如簧絕不要有半點輕信。反觀中國的工業化進程,維護一個穩定的有效市場不依靠槍炮,更沒有用以收割別國的金融或制裁工具,卻以一己之力將比人類過往歷史工業人口的總和更多的人推入了現代世界門檻。藉助於對兩種“現代”實現工業化路徑的有意識比較,工業黨無疑開始提出了何謂更好的“現代”這一問題,以及內在於其中的關於政治制度、社會動員與治理模式、組織與生活方式和對人本身的想象。
——林凌 | 工業黨的穿越之夢及其文學追求——以齊橙小説為例
如果中國想取代美國成為霸主,不過是歐美僕從換個主子,資本換個宿主,這並不可怕。現在中國要走這條新路,這是要做西方資本主義的掘墓人。西方資本的那些代言人,不管是媒體還是學者,怎能不驚。
不禁又想起《讓子彈飛》。
片尾張麻子問黃四郎:“你和錢,哪個對我最重要?”
自答道:“沒有你,對我最重要”。
沒有“你”,“我”也不會成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