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認不認,人類與動物確實是一根線上的螞蚱……_風聞
猫盟CFCA-猫盟CFCA官方账号-民间野生猫科动物保护联盟2020-04-21 14:31
今天,我們在北京的城郊山路里繞了一圈。
長城的角樓遺址像一個個註腳,將巨大連綿的山體彰顯得更為餘韻深長。
我們想象着這裏的峽谷曾有的猛禽盛況,想象着斑羚攀上嶙峋的石山,火紅的狍子躍入山杏盛開的陰影中。
一個古老的命題又重新響起:
我們和動物之間是什麼樣的聯結?
除了五官可感的聯繫之外,還有什麼牽引無可名狀?
這似乎是一箇舊瓶,但新人為它盛入了新酒。
於大風之夜,共品此杯。
環頸雉 ©大貓
生態系統中的所有生靈,從微生物到花草樹木再到大型哺乳動物,都通過食物網彼此連接。
從出生到死亡,生物以其它生物為食,又返回到自然中去。
這地球上的任何生物,不會因為過於巨大或微小而不被重視,它們彼此連接,環環相扣,共同構成這多姿多彩的世界。
人類若想自保,無法忽視其他物種的保護。
它們的存在,很重要。蒙古兔 ©大貓
每個物種環環相扣
大型食肉動物通常被稱為“關鍵物種”,它們的存在對生態系統的安危起着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豹,大型貓科動物
太行山中的美女自不必説
食肉動物不吃植物,也沒有傳播花粉和種子的重要使命,但卻可以成為決定植被樣貌的設計師。
在非洲的稀樹草原上長着兩種金合歡屬植物,一種長刺(Acacia etbaica)一種短刺(A. brevispica)。
食草動物比如黑斑羚(Aepyceros melampus)很喜歡啃短刺金合歡,對長刺的視而不見。
高角羚(Aepyceros melampus),圖源見水印
長刺金合歡在漫長的進化歷史中選擇靠滿身的刺枝保護自己,但短刺的似乎活得也不錯。
科學家研究發現,短刺金合歡是利用食肉動物作為自己的守護神。
在豹和豺狼出沒的地方,食草動物會選擇開闊地帶進食,避免被偷襲。
但短刺金合歡所在之處卻是食肉動物可以躲藏其中的稀樹地帶,得到了食肉動物的庇護,它們得以發展壯大。
如果沒有食肉動物,稀樹草原可能要演變成荊棘叢了。
圖片來源:Large carnivores make savanna tree communities less thorny,翻譯:作者
關鍵種的存亡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不難猜測,若放任它們消逝,我們將面對多大的危機。
我們都聽説過黃石公園引入北美野狼控制鹿羣的故事。
黃石公園的灰狼 版權見水印
野狼的引入阻止鹿羣危害草場,又為河狸的生存壯大提供了條件。
河狸修築的堤壩預防了洪澇災害,又使水質得到淨化,下游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生命得以安居樂業。
(可戳:荒野重現時,你會看到自然最精妙的魔力)
美洲河狸(Castor canadensis),圖源網絡
人類,如此依賴自然
人類遠比我們自己想象的更依賴自然。
在非洲的鄉村,獅子種羣的下降造成了狒狒的猖獗。
過度氾濫的狒狒不僅擠佔了小型靈長動物與有蹄類動物的生存空間,還常常跑到農民的田地中去禍害莊稼。
非洲的狒狒吃農民種的玉米,圖源網絡
經濟上愈發窘迫的農家甚至不得不讓孩子們輟學回家看守田地,教育的缺失不僅會奪走家庭脱離窘境的希望,還會對整個社會公民素質的提高帶來打擊。
圖片來源:Status and Ecological Effects of the World’s Largest Carnivores,翻譯:作者
病毒最有可能給人類以及生態帶來大範圍改變。
非洲現在的地理格局與牛瘟病毒有着很大的關係。
牛瘟病毒可以攻擊水牛、羚羊、長頸鹿、疣豬等多種偶蹄目的動物。
牛瘟導致牛等有蹄類死亡 /圖源wikimedia
它在亞洲演化,並通過人類屢次傳播到歐洲。亞洲和歐洲的有蹄類都在這個病毒的影響下發生了適應性的進化。
但非洲還沒有。
牛瘟病毒在19世紀80年代,隨着歐洲人運來的牛進入非洲。
19世紀90年代,它在撒哈拉傳播開來,然後又進入南非。
它殺死了大部分家牛和綿羊,耕畜和家畜的死亡造成饑荒,社會秩序崩壞,人民流離失所。
非洲的牛被牛瘟攻擊 /©FAO
與此同時,非洲迅速淪為歐洲的殖民地。很多被感染的區域,野生有蹄類也消失了。
隨之消失的還有萃萃蠅(tsetse flies)。
這種蠅類吸食有蹄類動物的血,在灌木叢中棲息。
烏干達人使用藍旗來誘捕采采蠅 /©NPR
食草動物消失後,灌木叢長勢良好,但食物沒了。
獅子以食草動物為食,因此疫病爆發後,獅子開始攻擊人類。
在20世紀20年代,記錄最多的一隻獅子殺了84個人。
獵物減少後,非洲的獅子轉而攻擊人類。圖:非洲的獅子 ©Africa Geographic
有蹄類對牛瘟產生了免疫力後,又搬回了破敗的農區,同時也把萃萃蠅帶了回來。
瘋長的灌木非常適合萃萃蠅繁殖,由萃萃蠅傳播的昏睡病也在這個地區流行起來,人們不得不遷出這個區域。
如果你去塞倫蓋蒂國家公園,在它西部的賽羅內拉和維多利亞湖之間有一個山谷,被稱為死亡谷,因為山谷裏盛行昏睡病。
塞倫蓋蒂國家公園死亡谷 ©riftvalleylodge
但它保存了大量的野生動物,這也是非洲的國家公園會建在那裏的部分原因。
在一個世紀以來,牛瘟改變了至少半個大陸的生態環境,沒人知道在一百年前的幾頭牛可以改變這麼多東西。
人與自然共存
我們的歷史中,也有人與自然共存的文化傳承。
在雲南紅河縣生長着一種珍稀植物紅河橙,作為一種原始柑橘,其存在為柑橘在中國的起源提供了證據。
紅河橙主要分佈區域僅僅在幾個村落附近。這並不是一種偶然,當地哈尼族人有種植紅河橙的習慣。
哈尼族人家裏種的紅河橙,圖源網絡
他們使用紅河橙的葉子拌菜,食用和售賣果實。地圖上星星點點的紅河橙標記了哈尼族人的生活軌跡。
而人類的幫助也使得紅河橙始終沒有消逝在山野之間。
紅河橙與雲南梯田,攝影:作者
我們沒有辦法否認自然界萬物存亡和人類社會的穩定性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哪怕我們選擇躲在鋼筋水泥的森林中、躲在科技構建的信息網絡中,物種的消長波動也會順着食物網與人類社會的結構給我們的生活帶來震動。
現實就是,無窮的原野、無數的生靈都和我有關。
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長期共存不是一場臆想出來的夢境,也不僅僅是對田園牧歌的追憶,更多的是人類幾經探索、幾經挫折後,為自己、為自然、為地球尋找到的最佳出路。
Ps:
每一次訴説物種對人類生活發揮的效用,總會讓我們反思,是否把太多私慾放在了它們身上。
難道,與我們全然無關的事物,註定難以得到尊重和理解嗎?
即使它們的存在已經構成了人類生存的安全網,但信息社會里的我們,鋼筋森林裏的我們,依然對其視而不見。
毫無疑問,認知的侷限正在影響我們走向未來。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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