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體免疫”實驗一賭到底,爭議越演越烈,瑞典人這回能贏嗎?_風聞
艾森看天下-艾森看天下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艾森看天下2020-04-21 10:11
在很大程度上,流行病學的科學依賴於模型,而因為顯而易見的原因,控制實驗是不道德的。但是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情況下,我們確實有一些接近現實生活的實驗——瑞典已經拒絕跟隨其他歐洲國家進入封鎖狀態。
相反,它奉行的政策可以概括為社會隔離的精簡版。超過50人的集會被宣佈為非法,劇院被關閉,體育賽事也被取消。但是,16歲以下的孩子仍然在上學,商店和餐館仍然開門營業——儘管有規定禁止人們在酒吧裏站起來——而且沒有警察會因為你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而向你吹口哨。
為此,瑞典外交部長安•林德(Ann Linde)在一次採訪中解釋説: “如果不能長期持續下去,我們不相信封鎖。我們不相信我們可以把人們鎖在家裏幾個月,並且有高度的人關注它。但是,一切照舊的説法只是一個神話。這不是一切照舊。”
對於一些人來説,瑞典正在採取一種謹慎的方式,避免破壞其經濟的情況下與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作鬥爭; 對於另一些人來説,它正在進行一場危險的賭博。這場爭論在瑞典國內愈演愈烈,隨着要求瑞典封鎖的反對呼聲越來越高,瑞典首席流行病學家安德斯 · 泰格內爾(Anders Tegnell)不得不為自己的政策辯護。
截至週六,瑞典每百萬人口中有150人死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這遠遠高於其封閉的北歐鄰國——丹麥是60人,挪威是30人,芬蘭是17人——但與其它已經被封閉了數週的歐洲國家相比,差距較大。英國每百萬人中有228人死亡,法國有296人,意大利有384人,西班牙有441人。順便説一句,最糟糕的國家不是這些國家,而是比利時,每百萬人中有490人死亡。
瑞典首席流行病學家安德斯 · 泰格內爾(Anders Tegnell)不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他應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觀點得到了瑞典和國際一些流行病學家的支持。其中一位是在1995年至2005年間擔任名譽教授的 Johan Giesecke吉塞克,他現在是卡羅琳學院衞生組織的一名無償顧問。他説,我們應該等待一年,然後才開始對不同的冠狀病毒治療方法作出判斷。雖然一些國家目前可能已經抵禦了這一流行病的最嚴重影響,但它們面臨着與這一疾病的更長時間的鬥爭,因為它們的人口離獲得免疫力更遠。
圖解:瑞典新增確診住院案例數量在降低
從3月16日起,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發佈的文件,通過模型建議英美政府採取抑制策略至少需要包括全民社交距離的加大以及對疑似病患的全家隔離。這份文件促使英國政府採取了180度大轉彎,放棄了瑞典式的“全民免疫”做法,並在整個國家實施封城政策。
吉塞克對帝國理工學院的論文觀點並不感冒。他説,它沒有考慮到一個國家可以迅速增加重症護理牀位的數量。他説,在瑞典,這個數字已經增加了三倍,這就減少了“壓平疫情曲線”的必要性。此外,他説,他們對無症狀病例比例的假設太低了。這篇論文假設三分之二的病例具有足夠的症狀,人們可以自我隔離——換句話説,三分之一的感染者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病毒。但來自意大利和中國的後續數據表明,50-80% 的新冠病例沒有症狀。
“帝國理工學院的論文沒有經過同行評審,”吉塞克説,“這不是正常的科學實踐。”
鮑里斯•約翰遜領導的英國政府一直堅稱,它正在跟蹤關於冠狀病毒的科學研究,但隨着危機的發展,人們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並不存在一門“科學”。流行病學家們在如何處理這個問題上意見分歧很大。“我認為這和模型有很大關係,”吉塞克説。“在英國,人們過於相信模型——不僅僅是冠狀病毒,還有其他東西。模型並不比加進去的假設好多少。”
我問他,瑞典的方法是基於什麼樣的證據呢?他把問題轉回來。我們是説,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你們就不應該採取措施。有充分的證據表明,洗手會產生很大的影響,但是邊境管制並不會產生什麼影響,關閉學校的問題還沒有定論。”
他説,冠狀病毒疫苗應該比艾滋病毒疫苗更簡單,早在20世紀80年代,人們普遍認為艾滋病毒疫苗還要4、5年才能出現,但我們現在仍然沒有。一種阻止病人肺部血液凝固的藥物可能會發生得更快,並且可能對死亡率產生重大影響。但是沒有必要試圖阻止冠狀病毒,他説。它很可能像普通感冒一樣,在人羣中長期存在。但他預計,到今年夏末,大多數歐洲國家針對冠狀病毒的措施將會結束。他説,但在那些實行禁閉封城的國家,這需要更長的時間。
**至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深遠影響,那就是我們可能會在未來做好更充分的準備。**然而,他説,有一件事將會永遠改變: 老人院的管理。“要麼人們會更多地住在自己家裏,要麼他們的住處會配備訓練有素的員工。” 在瑞典,護理人員是按小時收費的,如果老人家因為生病而不得不呆在家裏,護理人員就得不到報酬。他説,挪威的死亡率較低的原因之一是,挪威的養老院規模較小,所以這種疾病的傳播速度不像瑞典的養老院那麼快。
泰格內爾戰略反映了瑞典的自我形象: 瑞典官方認為,瑞典人民具有獨一無二的能力,可以被信任,他們將會為實現國家目標採取協調一致的行動,即所有人都會正確地遵循公共衞生“信息傳遞” 。但是對於瑞典的60000多名索馬里移民來説,情況似乎並不樂觀。泰格內爾週二奇怪地承認,在瑞典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死亡率統計數據中,這些人的比例過高。
在週二上午出版的全國兩大報紙之一《瑞典每日新聞報》(Dagens Nyheter)上,刊登了一篇由22名醫生簽名的專欄文章,其中包括一些病毒學家。他們懇求瑞典政府介入並適當地全國禁閉。但泰格內爾堅定不移地面對媒體,拒絕異見者的論點,甚至參加了與病毒學家莉娜 · 艾因霍恩的電視辯論。
艾因霍恩和聯署人認為泰格內爾沒有認真對待無症狀傳播。(官方的公共衞生建議是,市民只有在出現流感樣症狀時才應自我隔離。) 泰格內爾公開表示相信,有症狀的人肯定是社區中病毒傳播的主要原因; 他觀察到,這是世界衞生組織的立場,對大多數其他病毒性疾病來説也是如此。
泰格內爾承認,我們作為一個國家未能保護我們的老年人; 這並不意味着我,或者我的戰略選擇,失敗了。至於索馬里人,泰格內爾説,“我們知道這些人沒有很好地融入社會,”他們的困境歸咎於“社會經濟學”。
截止週日全國死亡人數為1511人,週日確診病例為13822人,批評者指出,死亡人數不斷上升證明政府對全面禁閉的反感是被誤導的。
然而,泰格內爾告訴媒體説,斯德哥爾摩作為瑞典疫情爆發的中心,其人口最早可能在下個月實現“羣體免疫”。“根據我們(在瑞典公共衞生署)的建模人員的説法,我們開始在斯德哥爾摩的人羣中看到如此多的免疫人羣,以至於它開始對感染的傳播產生影響。”
瑞典首相Stefan Löfven和國家流行病學家Anders Tegnell泰格內爾,後者才是瑞典防疫措施的主要決策者
那麼,瑞典“全民羣體免疫”實驗的最終結果是什麼?吉塞克預計,最終,大多數國家的死亡率將大致相同。然而,首相Stefan Löfven領導的政府,當然希望瑞典能夠多一點經濟活力。
瑞典人在英國《每日電訊報》自述摘錄:
——在瑞典,我們正在玩一個長期的遊戲,傾聽科學而不是恐懼
值得注意的是,瑞典是世界上宗教信仰最少的國家之一,約90% 的人是無神論者或不可知論者。 許多瑞典人認為,相信沒有具體證據的事情實際上是危險的。 鼓勵獨立調查和循證推理的教育體系加強了這一點。 我們看到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嚴厲的封鎖阻止了病毒傳播,所以我們讓商店繼續營業。 我們發現,沒有證據表明病毒在户外環境中廣泛傳播,因此在公園進行社交仍然是被允許的。 此外,冠狀病毒陰謀在瑞典沒有任何吸引力——我們的5G 信號塔仍然完好無損(注:諷刺英國人)。
人們説我們把經濟放在拯救生命之前,但經濟就是生命。更強勁的經濟意味着未來幾年每個人都能得到更好的醫療保障。一般來説,瑞典人喜歡打長線,現在我們考慮的是兩年、五年甚至十年後的情況。 這不僅僅是為了戰勝病毒,而是為了健康地走出危機。 統計死於這種疾病的人數很容易,但是封鎖會對失業、無家可歸、精神疾病和自殺產生怎樣的影響呢? 人們甚至可以把瑞典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中立相提並論。二戰期間,瑞典的中立,為該國在戰後成為經濟和社會強國鋪平了道路。
也許我們最具爭議的政策,就是讓學校繼續開放。 但是關閉學校意味着包括醫生和護士在內的重要崗位工作人員必須呆在家裏(否則孩子們就需要被送到他們的祖父母那裏,這是一個高風險羣體)。 此外,瑞典人正在考慮如果孩子們曠課半年會對他們造成的長期負面影響。 既然他們不太可能感染病毒,那麼他們繼續學習不是更好嗎?
並不是每個瑞典人都支持我們的冠狀病毒政策。 馬爾默的建築師 Marie-Claude Dubois 告訴我: “到目前為止,已經有1300人死在這裏,這個代價值得讓孩子們去上學,讓生活繼續或多或少地像往常一樣嗎? 我們還願意犧牲多少人? ”
但是老師 Sofie lejdstr 的觀點更具代表性。 “把人關起來可能會對人們的精神健康產生災難性的後果,我們已經看到隔離並不能阻止人們死亡,”她説。
“我相信這一政策將減緩病毒的傳播,並防止醫院一下子爆滿。 但我不相信我們能阻止病毒。 控制傳播來產生羣體免疫對我來説並不壞。 這聽起來像是沒有疫苗的最佳選擇。 我不認為出於恐懼和散佈恐懼的行為會帶來任何積極的結果。”
via JOANNA LE PLU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