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閹割的綜藝字幕：不能談死亡，沒有“煙”與“牢房”_風聞

作者 / 馬賽克

——再給我一隻眼（煙）；

——拆碎這座萬籟的老（牢）房

——因為我是個“壞”女孩；

——才拒絕XX情待罪的羔羊；

當代綜藝求生實錄拼貼詩一首。

當在《明星大偵探》裏看到字幕裏死加引號時，娛sir完全沒在意；當在抖音看到片段剪輯字幕裏出現“sha  si”時，娛sir疑惑地皺眉；可是當《歌手》裏出現“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隻眼”時，娛sir覺得故事開始變得有些驚悚了。此處一語雙關，解釋可能需要打碼。

拼貼詩裏的字幕，不是字幕君失誤打錯字，也不是觀眾眼睛耳朵有問題，只是綜藝求生欲的一角。

早在《中國新説唱》，觀眾就見識過了peace&love的威力，説唱選手個個都變名校三好學生。

在能播面前，really算什麼。

可2020年，音綜大面積修改歌詞，選秀節目都對無比正常的詞彙小心翼翼，確實讓人產生矯枉過正的思考。

音綜大面積修改歌詞

音綜改歌詞，目前的情況總結來看，大致分為三種修改模式：字幕修改、源頭修改、刪除部分。

第一種，只是改動了字幕，歌手依然演唱原版本歌詞。

這是目前最常見的操作手法。普遍都採取諧音字替換法，簡單高效。目前在播的音綜裏，都有。

比如，《歌手》裏，徐佳瑩演唱的《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徐佳瑩唱的是原版歌詞“給我一瓶酒 ，再給我一支煙 “，但搭配的字幕卻是 " 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隻眼 “。

令人頗為可惜的是，老王樂隊的這首單曲，其靈魂與精髓就是“喪”。

“一瓶酒一支煙”具體又傳神，“煙”改成“眼”驚悚不説，為了在發音上靠近原歌詞，毫無邏輯的修改，使得字幕歌詞與歌曲本身的表達格格不入，這才是引起觀眾不滿的地方。

同樣的，《歌手》中華晨宇翻唱的《神樹》，字幕歌詞也被改了多處，“拆碎這座萬籟的牢房 " 這句中，“牢房” 在字幕中被改成了 “老房”。

乍一看還以為是拆遷隊的發財主題曲呢。

這首歌修改大約3處，還有“太多生命無一倖免 都失控”改成“太多生命無疑心願 多時空“以及“大人放逐 孩童被困”字幕中改成了“大人救贖 孩童被問”。

如果説“煙”可能存在對青少年觀眾在不良喜好上的誤導，那“放逐”“被困”“無一倖免”和“失控”都做錯了什麼，娛sir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這兩首翻唱版，在音樂平台上的歌詞依然保持了原版，只是在節目中的字幕進行了修改。

第二種，從源頭修改，直接改掉歌曲原版歌詞之後，再演唱。

同樣以《歌手》當中出現的改動為例，徐佳瑩在第9期翻唱了蔡依林的《大藝術家》，其中歌詞改動兩處。

第一處是“別再做慈善家”直接改唱為“你在做慈善家”，目前音樂平台的音頻（徐佳瑩《歌手》版）也是改動後的版本。

（左徐佳瑩《歌手當打之年》版，右原版）

第二處是“誰都應該被寵愛 紋身”，改為了“誰都應該被寵愛 聞聲”。

鑑於“紋身”與“聞聲”發音過於接近，本南方人聽了幾十遍也沒聽清到底是唱的時候就改了，還是隻是改動了字幕。

需要注意的是，這種操作需要節目組在前期完成原詞曲著作權的洽談，也就是説得拿到詞曲著作權的授權，方可進行改動。

雖然國內音綜的尿性一向是先用，等被告了再付錢。

但像《天賜的聲音》裏張韶涵與李汶翰翻唱的《尼可拉斯》（原唱陳珊妮），幾乎全文修改的情況下，如果沒拿版權，那也太囂張了。

從“女孩”到“高潮”“香煙”再到“毀滅”“嫉妒”“愛恨”“墮落”等等，幾乎整首歌的歌詞都被調整了，能改的全改了，無論要不要規避，反正都避開最安全。

（左原版，右修改版）

改動後與原版的差距在哪裏？

如果説這首歌是陳珊妮形容謝霆鋒的，那原版就是年輕帥氣、灑脱不羈的花無缺；而改動後，大概就剩下歷經浮華、被磨平稜角且中年死板的趙永遠了。

同樣遭遇全文“打碼”的，還有陳粒的《易燃易爆炸》。最近三檔綜藝中都出現了這首歌。

這首歌的歌詞，簡直是綜藝求生的最大考驗。

來對比一下修改前與修改後的歌詞：

以上6句，《天賜的聲音》中改動了的歌詞包括：

“瘋魔”改成了“着魔”、“輕佻又下賤”改成了“輕描又淡寫”、“赤裸”改“坦蕩”、“殺人不眨眼”改“冷麪不眨眼”、“眼波銷魂”改“眼波失魂”、“豔情滲透”改“熱情滲透”。

更有意思的是，在《歌手》和《青春有你2》裏也出現了這首歌曲。

​三檔節目，同一首歌，總結一下：

《歌手》能“赤裸”，不能“私奔”也不能“銷魂”，《天賜的聲音》能“私奔”但不能“赤裸”“銷魂”；誰能想到“尺度”最大的居然是《青你2》，不僅可以“赤裸”“私奔”“銷魂”，還可以“豔情”。

 （《青春有你2》版《易燃易爆炸》）

至於“瘋魔”“輕佻又下賤”“殺人不眨眼”大家一視同仁，誰遇上都改了。

第三種，刪除部分歌詞。

這種做法不常見，目前娛sir僅在《聲入人心》鄭雲龍演繹的《我，堂吉訶德》選段中見到。

節目版刪除了原版首句歌詞：“聽我唱，你這人間已病入膏肓，放眼望，盡是墮落癲狂”，直接以第二句“莫囂張，有位騎士已刺出長槍，懲惡揚善遊俠四方”進入歌曲。

至於為什麼，還不明顯嗎？

八成是嫌棄“病入膏肓”和“墮落癲狂”太消極，不夠正能量。

音綜為了規避風險，修改歌詞，尚且可以理解。但其他各類綜藝，風聲鶴唳，死都要帶引號，就有些忍俊不禁了。

不止音綜，“死”都得帶引號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悠閒（有錢）。

——朋友比情人更“死”心塌地。

拼貼詩又一首。我要笑“死”了。

誰能想到有一天“死“和“有錢”都能成為不可説。

翻閲一下，懸疑探案類綜藝，甚至抖音短視頻的字幕，更是慘不忍睹：

殺死——變“殺死”、“sha si”或“sha die”

警察——變jc

政府——變zf

這令人瞠目結舌的加引號行為、縮寫和翻譯，要用優美的中國話形容一下，大概就是「指鹿為馬」了。

造成這種局面，無非兩個原因：

——有明確或隱性的規定；

事實上，仔細研究一下廣電的各類規章條例，並沒有明確要求，影視劇綜作品在內容不能出現與死亡相關甚至性相關的詞彙。所以基本屬於心照不宣的規定。

因為，在實際的內容製作中，各個平台、製作方為了最大程度規避風險，都會自我審查。這就是第二個原因——未雨綢繆的自我閹割，默認違禁。

心照不宣加默認，然後有了我們見到的局面。

（截圖來自韓劇《hi bye Mama》）

熱播的韓劇《hi bye 媽媽中》關於“出櫃”的情節，韓劇tv字幕組直接翻譯成了“表白”，彈幕一片心知肚明。

幾個月前大熱的台劇《想見你》，引進版中的吻戲和同性情節被全部刪除，等等這些情況，與修改歌詞字幕，本質上都是一個道理。

廣電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製作單位和平台為了把麻煩掐死在搖籃裏，在一開始就改了用詞；只要有一家修改，其他家就會追進，畢竟誰也不想做出頭鳥，萬一被一槍打死呢？

電視台在方面的操作更加謹慎，相關人士透露，電視台相關欄目，基本都會有明確不能使用的詞彙清單列表，甚至藝人名單，定期更新。

而短視頻平台，也是同理。

平台提高敏感詞篩查門檻，用户為了避免被限流或者下架，不得不竭盡所能，規避所有可能的風險詞彙。

這種靠猜疑和試探的默認流程一旦形成，只要出現“可能不能播”的疑慮，就直接乾脆“不播”，確保萬無一失。

（截圖來自《愛情公寓5》，圖文無關）

往後類似的現象，必定還會再出現，無論上星還是網播，歌詞修改或字幕加引號的情況只會多不會少。

太平天國“癸好三年”的啼笑皆非，依然會發生。平台與節目需要“保命”、觀眾苦笑嘲諷，大家都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