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段出軌都自有模板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0527-2020-04-21 08:15
疫情帶給人們日常生活的挑戰是難以想象的。
本來指望學校上課給自己續命的職場家長,被迫在家帶孩子;身邊曾經“一邊生活一邊工作”的旅遊博主朋友,首次直面需要“恰飯”的生存難題。
原就波詭雲譎的戀情和婚姻,有些藉機獲得了緩和與新生,但也有些“地毯背面”的故事猝不及防地被翻了出來,抖落得一乾二淨——出軌。
這種本來藏在日常生活裏暗自追逐的私密遊戲,在全球災難的面前,倒是呈現出了非常新鮮的社會現象。
在上個月底的時候,英媒發佈了這樣一則新聞,一位年近40歲的已婚英國男子,“經濟富裕,事業成功”(well-heeled and with a high-flying job),騙妻子説在英國境內出差,實則秘密奔赴意大利會見情婦。
雖然不曾引起家人半點懷疑,但人算不如天算,趕上新冠的這次“商務休閒”有點不是時候。
男子剛回到英國北部,發現自己的確吻合相關症狀,便一五一十地和醫護人員交代,但是面對追蹤接觸者的衞生工作者,他拒絕給出情婦的真實信息,“説什麼也不會出賣她”。
媒體説:“他非常慶幸自己在意大利航班封鎖停飛之前就回到了英國,不然這下子根本沒有辦法跟妻子解釋”。
幸福的婚姻各有各的幸福,出軌的故事卻都頗為相似。
據阿根廷媒體報道,一位從西班牙旅行回到阿根廷的女子,徑直去找童年戀人,儘管這名女子説了自己可能感染了病毒,但二人還是選擇了為愛鼓掌。
之後這位情人又跑去跟至少20位朋友吃燒烤,説出了密會的細節,其中一位警惕的朋友馬上報告當地警局,該小鎮埃斯塞爾瓦全部封鎖隔離。
擱在疫情之前,很少有人會因為出軌陷入“沒命還是丟面子”的“幸福二選一”,聽到朋友出軌的秘事,多數人也不會閒到去報警。
之前“韓國第三例確診病例”,就是從武漢出發去韓國出軌,結果因為韓國政府較為詳細和完備的行蹤報告,被嘲“死了都要愛”不説,還揹負了跟明星一樣大的輿論壓力。
他的主治醫生樸尚俊説,患者在接受新冠肺炎治療的同時,還因為心理壓力過大而接受了心理諮詢治療,院方則建議他,儘量不要上網。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同感,在這段非常特別的時間裏,“出軌”這件常常是普通人用來“逃避”的事情,頭一回變得無處可逃,放在光天化日下被審視。
不過這不代表人們會就此放棄,因為辦法總比困難多。有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朋友告知,在室外場合很少開放的前段日子裏,“車內約會”成了一些出軌人羣的選擇。
Hmmm…
出軌在大部分時候,的確都是不能接受的,而眼下則尤其惡劣,自己單刀赴會也罷,還有可能連累一羣無辜路人,性質就不一樣了。
相信很多人對於出軌的故事都有着一套自己的模板,比如説最近熱播的韓劇《夫妻的世界》,這個改編自高分英劇《福斯特醫生》的家庭倫理劇,幾乎就是“東亞式出軌”的典型。
丈夫平日説慣甜言蜜語,動不動就對妻子説像詩一樣的情話,從面兒上看二人就是恩愛夫妻。
在經歷了全世界(包括閨蜜)的刻意隱瞞後,即便妻子不止一次給了台階,丈夫卻依舊面不改色地説謊。
直到妻子實在忍受不了,才開始反擊,一查賬户才發現丈夫已經偷偷轉出去大概100多萬人民幣(以後可以考慮交易短信提示這個業務,挺好用的),別墅也被拿去做抵押貸款。
東窗事發後,婆婆還説:“一定是我兒子太累了,你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事情才會這樣”。
倒不是説這個劇本寫得不好,只是其中的矛盾呈現和兩性關係還是有些套路化,可能會給部分未婚羣體造成一部分誤解,認為婚姻裏兩個人的關係就只剩下你追我藏,明爭暗鬥。
曾跟朋友聊起過被婚內出軌的女性遭遇,其實她們的經歷與感受有着巨大的灰色地帶,還有有一些微妙的情感,甚至是人性的脆弱與複雜。
“我自己對於婚姻沒所謂,只是並不喜歡家庭生活帶給人的黏糊糊的、不清爽的入侵感覺。其實知道了這件事後,我還挺羨慕他的,人到中年了,竟然還能心動,還能這樣愛上別人。同時我發現,自己反而有輕鬆感,因為我也並不是完全弱勢一方,他其實也感到內疚,向我示好。”
“剛知道的時候我當然生氣,他憑什麼移情別戀呢?對方是長得更好看?比我更年輕?還是説有背景?都不是。他其實對女兒還挺好的,還是有愛的,所以那時候我也沒有真的打算離婚。但是有次我回家,直接給抓到了,那個女的踩着高跟鞋匆匆忙忙從樓梯上跑了下去。那一刻下定了決心,馬路對面就是一家酒店,這500塊錢也要省?我們兩個人生活了10年的牀,起碼得有點尊重吧。後來就離了。”
這樣的個人故事,其實比劇中的對立呈現更容易引人思考。
去年看了美劇《摩登情愛》,它改編自紐約時報的同名播客節目,第二集裏有個“出軌故事”讓人印象頗深。
一位美國女記者在巴黎生活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邂逅。
二人相約週末時在她的公寓見面,但這位男士卻始終沒有出現,這讓女記者分外痛苦,這張用來回憶的老照片,她一直保留着,甚至在婚姻生活裏,她也不斷會回放這段記憶。
17年後的某一天,二人在女記者的籤售會上再次見面,她得到了一直困擾自己的答案,原來對方弄丟了寫着自己地址的書,隨後在餐廳時,她也説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們一夜就在外面散步暢談,兩個已經成家立業的中年人,悉數一別數年的各種往事。
故事的最後,女記者回家,丈夫問起籤售會進展是否順利,她冷靜答道:“我們結束吧。”
那些未竟之事,未寫完的故事,人們或許永遠是好奇的,尤其是“被辜負”的哪一方,因為疫情的心理衝擊,也有不少人找託詞、放身段主動聯繫前任。後來的結局?有人歡喜有人後悔。
前幾日看《衞報》也偶然發現,也看到一些本來就有、曾在掌控中的“危險萌芽”,因為封鎖隔離,就快要突破邊界。
“因為疫情封城,我和我的老公,他哥哥夫妻倆,還有我們年幼的孩子,一起住在我已故母親的家裏。這聽上去是個很好的主意,我們可以分擔家務和照顧孩子(我們中的兩個仍然在工作,在家,全職)。但出現的新情況讓我很頭疼,因為**我似乎喜歡上了我老公他哥哥,他之前也對我表達過好感。以前我希望這種感覺能消失,結果現在反而變得更糟了。**在生完第二個孩子後,我和丈夫便很少過性生活了。所以我感到沮喪,我害怕會發生什麼事,或者家裏的其他人會察覺我們之間的異樣氣氛。”
這位女性的自述,簡直是把隔離期間的難題,推到了一個很難讓人評價的全新角度。
疫情這個放大鏡,讓出軌這個問題變得更加尖刻,但似乎也更加柔和。

當然,絕不是要勸告在座的各位都去“鋌而走險”或者“那就原諒”,因為每個人情況和處境都不一樣,但鑑於出軌是對於“契約”的違背,並不做任何鼓勵,只是單純分析這個現象。
看到些有意思的數據和發現,跟大家分享。
時間推至四年前,四分之三的美國人認為,與配偶以外的人發生性關係是錯誤的,這同1991年的調查數據,保持着驚人的相似。
而在澳洲2018年做的有關不忠行為的調查中,當被問及最具破壞性的不忠行為類型時,調查受訪者表示,所有類型的不忠行為都一樣糟糕(男性佔41% ,女性佔58%)。相當一部分男性(33%)和女性(21%)報告説,性背叛是最具破壞性的背叛類型 @Relationships Australia State and Territory websites事實證明,在美國的一項調查中,四分之一的人(不論男女)都在婚姻中的某個時候經歷了不忠的行為。這還只是假定全員都説了實話的數據。
而挪威2017年的一份研究報告發現,比起知道真相的家人,大部分出軌者往往更難原諒自己,在過度糾錯的心理影響下,他們會認為自己不但背叛了家庭,更背叛了自己。
在這樣的輿論氛圍下,大聲為 “禁忌” 辯解的人自然少之又少,影視文學中的偷情場景彷彿是真實世界的平行時空,成為寄存私慾的雲空間。
在《生活大爆炸》第五季第七集裏,萊納德在漫畫店遇到了投緣女孩,他在糾結是否赴約時,來請求謝耳朵給出建議
米蘭·昆德拉曾在《好笑的愛》中,描寫過一個有趣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名單身漢,他陪着自己已經結婚的好友陷入了停不下來的搭訕遊戲中。好友深愛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明確地知道,遊戲的目的並不是單純地誘惑姑娘,而是認識足夠數量的有待接觸的女孩。這就足夠刺激了。
昆德拉把人物身處 “圍城” 內的微妙心理拿捏得十分到位,並調侃,這是 “永恆慾望的金蘋果”。
或許,這也是人性的悖論所在。
紀錄片《一夫一妻制》的導演陶 · 魯斯波利(Tao Ruspoli)曾説:“ 我們在兩個方向上都有趨勢:想要同另一半結合,對彼此做出承諾,以汲取安全感。但是,我們也有探索其他慾望的衝動,這在我們的生活中有一種神秘感,並且明顯地保持着自身的性慾。因此,問題在於,我們如何應對它們之間的緊張氣氛? ”
忠誠度,坦誠度……這類過於抽象的名詞似乎很難解決兩性關係中的微妙問題,紐約大學的性教育學家扎納·弗蘭加洛娃(Zhana Vrangalova)曾分享過一張複雜的關係圖譜,通過數據和採訪調查,跳脱道德批判,給傳統語境中“背叛愛情的行為”以更理性的思考。
注:圖譜由富蘭克林·維奧 (Franklin Veaux)製作
扎納説:“這是一個很好的提醒,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風格,沒有一種關係是通用的,就像沒有兩段完全一樣的感情,重要的是,如何同伴侶一起定義舒適區。”

怎樣從婚姻關係中最大程度地獲取愉悦感和安全感,解鎖伴侶之間的新可能,轉而成為越來越多人好奇的時代課題。
去年大火的美劇《致命女人》的創作者馬克 · 切裏(Marc Cherry)在談到創作思路時説,他希望這部劇可以反映出不同時代、婚姻形式的變化。
**“我開始思考婚姻是如何改變的。現在對我們這個社會來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人們如何通過各種途徑,大膽接納自己。人們實際上也在談論這件事。”**他説道。
去年大火的美劇《致命女人》中的對開放關係進行了簡要的討論
心理治療師埃斯特·佩雷爾(Esther Perel)曾在她的書中提出了一個備受爭議的概念,叫做“無過錯出軌”(no-fault affair)。
在反思婚外情的過程中,這個概念指出,雖然不忠是一種背叛,但這種直接便利的標籤,往往使人們忽略了一段關係中,急需解決的問題,即我們在親密關係中是否“足夠現實”。
埃斯特並不是在為出軌開脱,而是説一定要在不斷交流和理解對方的過程中獲得能量,坦誠面對問題,儘早形成一套彼此感到安心和有吸引力的相處模式,強過**“我不可能出軌”**的這種信念。
“對於穩定的伴侶來説,持續的挑戰是找到“共同越軌”的方式,而不是違背彼此的關係或協約。”
如果那句古老的格言“一次出軌,次次出軌”是正確的,那麼大衞·巴拉什( David Barash)在《走出伊甸園》的細緻描寫,可能就意味着我們當中的許多人,在這方面都徹底沒救。
社會學家吉登斯説:“婚姻更像是一種事物狀態,並非生活的特別補償,就彷彿做一種你並不特別熱衷的工作,但卻要盡職一樣。”
大概因為這個緣故,有很多人依然秉持着“只要回家就行”,甚至是“回不回家都行”的觀念。
但依然有很多充滿生活熱情的伴侶,不斷在彼此身上找到新的親密感與吸引力。
密歇根大學的性研究者艾米·摩爾斯(Amy Moors)説:“大多數年輕人表面上似乎保持開放的關係,但在壓力極大的今天,千禧一代中的大多數人,似乎都想要一些更傳統的東西。”
知世故而不世故,可能也是一種真愛。
但不管怎麼過,希望你最終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