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新冠卻還沒有走，這次能笑着走到最後嗎？_風聞

疫情下我們在德國真實的生活狀態

4月份開始的時候，德國天氣一下子變暖了。

轉眼之間，全民家裏蹲已經超過一個月了。

你看，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第一週全民禁足的時候，覺得生活節奏完全被打亂，要帶着只有兩歲大的孩子在家home office，手忙腳亂，非常痛苦。

後來我和木馬爸爸開始錯峯上班，他早晨6點到中午12點，我從12點到下午6點。晚上八點娃睡着了後，我們還能各自工作兩三個小時。

現在，我和木馬爸爸已經完全適應這樣的生活節奏了。

上個星期天的時候，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我們一家三口躺在草坪上曬太陽。木馬爸爸昨天剛剛剪過草坪，這是今年開春以來第一次剪。

原本冬天裏看上去凋零頹靡的花園，春天一來，也開始煥發生機，開春剪過草坪的花園，就像一個三個月沒有理髮的男人突然去了一次理髮店，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木馬爸爸躺在草地上曬着太陽，滿足地嘆了一口氣，説：感覺現在就像在度假，除了不能出門旅遊，其他一切都還好。

木馬爸爸在草地上睡着了

是啊，我們居然已經適應並享受宅家的日子了。如果不去關注新聞，“新冠”這個詞已經從很多德國人的生活中慢慢地退出了。

我打開手機裏的新聞刷了一圈，都是加了感嘆號的震驚體標題：

德國確診人數破十萬！死亡人數逼近中國！

微信裏一直有熱心的瓜友問我怎麼樣？一切還好嗎？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很多人主動要給我寄防護物資，我都一一婉拒了，不是客氣，是確實也不大用得着。

國內的家人和朋友一定很擔心生活在歐洲重災區的我們，畢竟國內疫情最難的時候，都沒有達到過這麼多的確診人數，而德國只有區區8000萬人，確診人數居然超過了中國。

新聞和實際生活，這中間好似隔着巨大的鴻溝。

看着跳躍上升的數字和新聞報道，有人因為病毒而死去，我們本應該緊張害怕才對。

但是現實裏，又確實感覺不到這種氣氛，一切都很安靜，大約因為住在郊外的原因，人口密度更低，大家放慢了生活節奏，好似比以前過得更從容了，連我自己都逐漸地淡忘了疫情這件事。

18年我剛生了小木馬沒多久，木馬爸爸在5月份和9月份一共休了兩個月的無薪育兒假。那時的我們就像現在這樣，整天待在家裏陪娃，天氣好的時候推着童車去森林散步曬太陽。

我和木馬爸爸最近常常想起他休育兒假的那段日子，竟然覺得和現在的生活有點相似。

因為宅家陪娃的時間多了，也比平時多了很多親子互動的時刻。我最近總愛抓起手機拍下木馬爸爸和娃一起玩的樣子。

一個新冠假期，給了我和木馬爸爸更多的陪娃機會。

 

最近天越來越熱了，木馬爸爸下午帶小木馬出去遛彎。

雖然德國已經禁足好幾周了，但是這裏的“禁足”和國內的居家隔離不太一樣。

我們還是可以出門散步，只要不邀約其他人，自己去家門口的森林散步是可以的。

 

木馬爸爸回來後，有些心虛地跟我説，今天不知道算不算違規了。

原來他帶小木馬在小區散步，偶遇了同樣出來溜娃的鄰居託比一家。

託比是小木馬在幼兒園最好的朋友，兩個孩子看到彼此，都興奮地想要一起玩。木馬爸爸和託比爸爸都趕緊叫住了他們，讓兩個孩子隔着幾米遠在路邊分開各自玩。

也許是春光太美好，託比爸爸心裏也開始癢癢，他從家裏倒了兩杯啤酒，給了木馬爸爸一杯，兩個人就那麼隔着5米遠的距離，遙遙地碰杯示意，算是一起慶祝了春天的到來。

還有一位鄰居拉夫，他以前常常每週約幾個要好的鄰居，聚在一起喝啤酒，吹牛皮。

你懂的，中年男人也需要抱團取暖。

現在因為疫情，很久都不能聚會了。

前段時間在路上偶遇拉夫，我們就隔着十來米的距離閒聊。

他説最近他實在想要約人喝一杯，就約了鄰居馬克（對，就是那個家裏有拖車的鄰居馬克），一起視頻聚會，大家在視頻裏一起喝啤酒，吹牛皮。

哈哈。。。我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樣的德國鄰居，有點滑稽可笑，又好像有點可愛。

到了週末的時候，和往常一樣，需要去超市買菜。

以前我下班後去託兒所接了娃，然後就和小木馬去超市逛逛，買買當天要吃的食物。這原本是我和小木馬每天下午的固定節目。他很喜歡在超市一邊推着購物車逛，一邊學我的樣子把一些東西放進小車裏。

現在新冠時期，自然不能帶小木馬一起去超市，我和木馬爸爸只能一個人去超市買菜，一個人在家帶娃。

我有些懷念以前可以和小木馬一起逛超市的日子。

派木馬爸爸出門買菜，他常常會把半個超市都搬回來，每次我還得事先寫長長的購物清單給他。

後來乾脆他在家陪小木馬，我自己去超市買東西效率更高一些。

説實話，在德國疫情嚴重的這段時間，我最感激的人是超市的工作人員。

醫護人員當然也很偉大，但是因為我周圍的人都沒有病倒去醫院，德國媒體裏也沒有太多關於醫院的報道。所以醫院和醫生好似離我們的生活很遙遠很模糊。

反而是超市的正常營業，給了我最大的安全感。

有時我甚至會想，只要超市還正常營業，那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如果哪天超市無法開門了，那大家才會開始恐慌。

前段時間去德國某平價超市時，同時買東西的有十幾個顧客，其中只有兩三個帶了口罩，其他人還是在裸奔。

哎，關於口罩這個問題，已經無力再討論。因為德國官方還沒有正式要求民眾戴口罩，媒體也沒有大範圍宣傳，所以很多人還沒有重視起這個問題。

我看到超市的營業員，什麼防護都沒有。想到他們每天都要接觸上百個顧客，我忍不住為他們擔心。

回家後，我跟木馬爸爸討論這個問題，為什麼超市不想辦法給營業員配備口罩等防護物資？

可能沒有吧，畢竟醫院裏還不夠用呢，木馬爸爸説。

我説：那沒有防護的情況下，這些營業員會不會擔心自己被傳染？他們如果實在感到害怕，為什麼不辭職？

木馬爸爸説：你覺得他們為什麼去超市當營業員？如果生活還有別的選擇，他們可能也不想做這份工作吧？

（德國廉價超市的收銀員工作，因為工作沒技術含量，收入比較低，可以算是底層的低收入人羣。）

是啊，新冠和失業，孰輕孰重，每個人心裏可能都有自己的答案。

隔了兩天，我又去村頭的另一家超市買菜。

每次去超市，我都戴上棒球帽和口罩，手上還戴了一副薄的皮手套。和超市裏的其他顧客比起來，我的打扮簡直有點格格不入，但是其他人倒也沒有對我投來奇怪的目光。

自從春天來了後，空氣裏都是陽光和花草的味道，這好像讓人放鬆了警惕，天氣變暖了，超市裏戴口罩的顧客居然又減少了。

站在收銀台前排隊，我看到收銀員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女人，頭髮有一點花白了。

超市裏最近增加了一點防護措施，在每個收銀員的面前掛了一個半截的透明的塑料板。這個塑料板就像一個透明的浴簾，只有半截兒，空虛地隔在收銀員和顧客之間。

我想國內經歷過新冠的瓜友看到這塊塑料“浴簾”，一定很想嘆氣。

我甩甩頭，不願去想這塊板子能起多少防護作用。

排在我前面的一箇中年男人，買了新鮮的麪包，香腸和一紮啤酒。

最近有報道説，自從全民居家禁足後，酒精類飲料的銷量增長了很多，畢竟對於德國人來説，不管有人陪還是沒人陪，一杯啤酒總是不能少的。

居家隔離，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這個男人在收銀台前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旁邊地上桶裏的鮮花，又急忙趕在付賬前，去桶裏拿了一束新鮮的鬱金香。

我看着這個買花的男人，心裏微微地笑了。

以前我也常常在超市買菜時，順手買一束鮮花，回家插在玻璃瓶裏，才花了幾塊錢就收穫了一室芬芳。

自從新冠以來，我再也沒買過花，我甚至不記得我上次買花是什麼時候了。

我站在收銀的隊伍裏，呆呆地想：

我戴着口罩和手套，把自己防護的很好。而這個男人沒有防護在裸奔，但是他卻有心情買鮮花回家。

你説，我們倆到底是誰比較熱愛生命？

我甩甩頭，停止了胡思亂想，終於輪到我付賬了。

剛好身邊還帶了一個多餘的新口罩，因為我這次重複使用了上週的口罩，所以新口罩就暫時閒在了購物車裏。

看着這個頭髮開始有花白的中年女收銀員，她帶着一副一次性手套，口罩仍然沒有。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對她脱口説道：我這裏有個新口罩，送給你，好嗎？

她一時有些愣住，大約也沒想到有人會突然送口罩給她。

猶豫了兩秒鐘，她的臉上好像有點尷尬，然後還是把口罩接過去了，道了謝，然後把口罩放在了旁邊的台子上。

看得出來，她好似是出於禮貌才勉強收下的。

出了超市，想起這位女收銀員，我忍不住自嘲起來。

在我看來，她沒有口罩還要在超市上班肯定很慘，但是也許這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德國的確診人數還在增長，好在漲勢平穩，每天新增人數降了下來，近一個月的隔離之後，大家好像已經慢慢習慣了新冠的存在。

正如我之前三月初在“雪花”一文裏大膽預測的那樣，在德國，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新冠慢慢地成了生活裏的一部分，大家試着和它長期共存。

未來如何發展，誰也不知道，但身邊的人好像有一種默契，一邊儘量認真對待新冠病毒，一邊又想盡力保持生活中美好的部分。

**每一天，都要認真而熱烈地活着。**新冠期間，也要記得微笑。

關於作者：精通四國語言的女攻城獅，養娃寫作兩不誤的職場媽媽，育有兩歲混血萌娃一枚。這裏有育兒路上的酸甜苦辣，也有和歪果仁的鬥智鬥勇，用小故事和你分享有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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