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小時候的野炊_風聞
高飞锐思想-曾高飞,资深产经观察家2020-04-22 09:49
物質豐富了,味蕾就挑了,吃啥都不是滋味。小時候,只要有口吃的,不分酸甜苦辣鹹麻澀,嚼起來都特別帶勁。
過年,在家與童年夥伴一起聚餐。狗蛋(乳名)説:還記得我們小時候野炊麼,那味道才是真的好,我以後再也沒有吃到那麼好的飯菜了。
狗蛋一説,我也有了這種感覺,其他幾個夥伴也異口同聲地附和。一席話,把我拉回到三十多年前的野炊。
人以類聚,被我們圈定的野炊對象,都是平時玩得來的,年齡在八九歲到十二三歲之間。
那時候,我們都在村中心小學讀書,是單休,一週只休息一天。休息的這一天,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到處玩耍,盡情嬉戲,天不管地不管。最讓我們樂此不疲,流連忘返的,就是野炊了——由於吃不飽,也吃不好,我們只得變着法子,讓自己吃飽點,吃好點。
野炊的地點選在村後的梨樹林。梨樹林離家有半公里路程,旁邊也沒有人家,算是人跡罕至,不易被外人干擾。因為是樹林,柴薪可以就地取材,地上或者樹上都有乾枯的樹枝,容易燃燒,正好用來生火。
樹林裏有空地,可以架灶,就餐。樹林旁有土地,種有各種各樣的青菜,還有地瓜、芋頭、馬鈴薯,都是很好的天然的食材。

野炊之前,都做了詳細分工。有人拿鍋,有人拿瓢,有人出米,有人出油,有人出鹽,碗筷是各帶各的。
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捉魚。魚是野炊的當家主菜。江南的農村,其他葷菜沒有,可有水的地方就有魚,村前村後的池塘,村外圍的溪流、稻田,都是魚兒繁衍生息的地方。只要肯花功夫,肯定能夠滿載而歸。
捉魚得靠本事,也很光榮,捉魚的那對搭檔,是什麼都不用出的,但得保證捉到足夠的魚。我是一把捉魚的好手,也喜歡讓狗蛋跟着我打下手。我拿漁網,狗蛋拎桶,到池塘,溪流,稻田到處捕魚。一個小時折騰下來,桶裏面密密麻麻,大的小的擠在一起,嘴巴朝上呼吸着空氣,少説也有兩三斤,夠我們痛痛快快地吃一餐了。
抓到的魚,種類繁多,鯽魚、鯉魚、白條、黃鱔、泥鰍,啥都有;有時候也有沒長大的草魚、鰱魚、鱅魚。坦率地説,野炊的時候,我們倒不希望捉到大魚,小魚就夠了。這麼多種類的魚,做的時候,沒有分類,都是一鍋燉的。
夥伴們早就從家裏拿齊了該拿的東西,在梨樹林邊玩邊恭候了。看到我和狗蛋過來,都興奮地圍上來,看看有多少魚。看到差不多半桶魚,大家都很興奮,歡呼雀躍,屁顛屁顛地做準備去了,有的拾柴,有的砌灶,有的架鍋,有的淘米,有的生火,有的收拾魚,有的到旁邊菜地採摘辣椒、茄子、豆角、黃瓜、青葱。沒有一個閒着,沒有一個不積極主動。

那羣夥伴中,算我的廚藝最好了,我成了理所當然的掌勺大廚,使喚着小夥伴做這做那,特別神氣。
我的廚藝是從母親那兒偷師過來的。母親是全村公認飯菜做得最好的,村裏的紅白喜事,都請母親做大廚。平時在家,母親炒菜時,我就幫她添柴生火,耳濡目染,就得了真傳。
受條件限制,野炊的時候,我們的菜做得比較單一,煎好魚,青椒、茄子、豆角、黃瓜都一鍋燉了,有多少放多少。所以,主要是煎魚。只要魚煎好了,味道就出來了。
煎魚最耗油。估計出油的那個夥伴,把家裏那罐油的一半偷偷拿了出來。架上鍋,生起火,鍋底水分蒸乾後,把油全部倒進鍋裏,等油沸騰了,把魚放進鍋裏。大魚要一條條放,先放,放在鍋中間,以便煎透;剩下的小魚一次性全倒進去就可以了。等魚的一邊煎黃了,再把魚翻過來,煎另一邊。
煎黃煎透的魚散發出陣陣清香,瀰漫了整個梨樹林,林子裏每個空氣顆粒都是魚香。聞着魚香,小夥伴們停止了遊戲,都圍了過來,用鼻子使勁地吸着香氣,口水直往下流。大膽的,出其不意,伸出沾滿泥巴的手,伸進鍋裏,抓起一兩條魚,撒腿跑開了,弄得其他夥伴們意見很大。
魚煎好後,就可以放水了。水放得有點多,放完水,鍋都快滿了。水開後,一鍋乳白的湯在沸騰翻滾。三五分鐘後,把辣椒、茄子、黃瓜、豆角等一股腦兒地倒進去,再燉上七八分鐘,再放鹽,放佐料,放青葱,過一兩分鐘就可以出鍋了。
之所以把青菜一股腦兒放進去,與魚一鍋燉,是因為分開來做,條件不具備,也很麻煩。一鍋燉,挺好的,每樣青菜都浸透了煎魚的味道,都是難得的美味兒。

飯有時候可能不夠吃,也有時候沒煮熟,夾生,但都沒關係,大家都不計較。飯菜湯一起,每個小朋友都能裝上滿滿一碗,至少可以吃個半飽了,加上回去家裏那一頓,就可以難得地飽一回了。
當然,要在野炊時候吃飽,也是可以的,有兩個解決方案,一是鍋裏留點湯,到旁邊菜地,摘來青菜,不斷地丟進鍋裏,這有點類似於我們吃火鍋,不斷涮青菜;一是挖些芋頭、地瓜、馬鈴薯來,丟進柴灰裏煨着,十來分鐘後就可以吃了。煨出來的芋頭、地瓜、馬鈴薯,香氣撲鼻,不用放油鹽,味道也是出奇的好。
吃完後,我們都有了一張五花臉,白一塊,黑一塊,像極了小人書中的張飛或李逵。這張臉也向父母告了密,把我們揭發了,結果難免被臭罵一頓,甚至挨一頓揍。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被父母揍。被父母揍的,往往是偷油和偷米的那兩個人。米和油是過日子最重的的兩樣東西,那時候都沒有多餘的,都是勒緊褲帶過日子。野炊煎一次魚需要的油,可能是一家兩三天要用的量。一看油罐,父母就清楚了。野炊需要的米,也是夠多的,十多個小朋友,少説也得拎出來三四斤來。儲米桶少了三四斤米,也一目瞭然了。這三四斤米,也是夠一家人吃一天了,都讓父母格外心疼。
但打罵都擋不住我們對野炊的嚮往。一兩個週末過後,我們又好了傷疤忘了疼,開始新的一次野炊了——當然,誰出油,誰出米,都是輪流來的,不能讓某一兩個夥伴老是捱打捱罵,得有樂同享,有難同當。

上初中後,算是懂事了,就沒有跟着夥伴們野炊了。但那個野炊的習慣還是被村裏那羣后繼者傳承了下來——不過,現在肯定是沒有了,因為現在的孩子根本就不用餓肚皮。
在大學,我們班也組織過一次野炊。班上男女同學搭配,分成了四組。我是我們組的大廚。其他組的菜都做得不好,難以下嚥。只有我們組,味道很不錯。男生馬虎,喝着啤酒,即使難以下嚥的菜最後也被消滅了。女生嘴挑,都跑到我們組來吃,邊吃邊給我點贊。這給我在女生中加分不少,但那時候我表面謙和,內心狷狂,我們班的女生,我好像一個也沒看上。
從小時候野炊掌勺開始,我就喜歡上了做菜,覺得菜做得好,既可以讓自己過得幸福,也可以讓別人過得幸福,這是一種生活態度。不是吹,現在做家常菜,一般的飯館大廚還達不到我的水平。
2020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