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工的竊格瓦拉出獄,有人千萬年薪爭搶,誰在羞辱上班族?_風聞
财经无忌-财经无忌官方账号-独特视角记录时代冷暖2020-04-23 20:32
這個時代公認的批判盛典,一共有三本:
《烏合之眾》、《1984》、以及《娛樂至死》。
毋庸置疑,混跡輿論場中的每個人都聽説過它們,也都曾在過往的某個場合引用過它們,遺憾的是,這個時代似乎又從未真正逃離過它們所圈定的範疇。
從這個角度來説,悲劇的主體並不是竊·格瓦拉,而是我們自身。
01 被打倒的“遮羞布”
4月18日,位於社衝鄉鎮東北一隅的監獄門口,竊·格瓦拉收穫了可能是迄今為止人生中最為盛大的一場迎接儀式。
據現場媒體的描述,數十輛超跑將其層層圍住,這些豪車主人的身份,或多或少都與網紅直播產業相關,連帶着的,這一行為背後的目的也不言而喻。
儘管這位鬍鬚冗長、面無表情的男子曾經因為盜竊罪行先後入獄四次——這一記錄甚至超過了與其“同名”的那位拉美革命家本人,但在當地政府人員將其接上返鄉小車後的幾個小時裏,關於他的直播合同還是在競價中飆升到了1500萬元。
B站上,關於他的視頻,播放量最高的一條,已經超過了1000萬,連帶着超過8000條的評論。
但這些對於竊·格瓦拉來説,都並沒有什麼意義,流行總是會過去的,入獄的2016年,網絡上的年輕人還在被“喪文化”不斷洗腦,而出獄後的今天,霸佔各大短視頻首頁的內容,已經換成了更具解構主義色彩的“黑人抬棺”。
更何況,“囚徒網紅”早已不再是什麼新鮮事,曾因“一天少花五百渾身難受”聞名鬼畜區的大力哥,在經歷了出獄後的粉絲暴漲之後,最終也漸漸迴歸沉寂。
流量時代,萬物速生速朽,這是不變的法則。
當然,上述這一切,竊·格瓦拉本人可能都毫不知情,最終促使他拒絕這筆意外之財的,卻是他一以貫之的人生信條:“之前説過了不打工,你跟他簽約,你就是他的工人,這是言而無信。”
竊·格瓦拉不會想到,因為這句話,他在網友心目中的熱度再次翻升了一個台階。而在另一邊,關於各類網紅直播平台簽約他的新聞,在經歷輿論的發酵之後,也演化成了社會對於流量營銷的討伐。
中國演出行業協會公開宣佈:“以‘永不打工’周某為噱頭炒作的經紀公司將被納入負面清單。”與此同時,之前宣佈簽約意向的幾家公司也迫於壓力,刪除了相關聲明。
從被網友鬼畜、到被經紀公司爭搶、再到被官方釘死,屬於竊·格瓦拉的命運,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經歷了多重反轉。
人們就這樣成功打倒了一個無意於網紅事業的網紅,完成了對臆想中社會“審醜”風潮的矯正,而在另一邊,真實的流量時代裏,MC六道、郭老師、孫笑川,這些真正的審醜文化仍然在政治正確的大旗下引吭高歌。
02 異化的“審醜”時代
從鳳姐、芙蓉姐姐的橫空出世,再到MC天佑、抖音女神温婉的猝然降温,在人們永無饜足的獵奇心理中,審醜的時代,其實從未真正遠去。
儘管每一個時代都有屬於自己的“美醜”觀念,每一個時代的人們也都擁有着無可辯駁的“審醜”需求,但屬於這個時代的“審醜”仍舊是獨一無二的。
這一判斷源於“醜”的定義和歷史,雖然蓋瑞特·湯姆森(Garrett Thomson)在《康德的醜的問題》中提到“自然界中存在着不可否認的醜”,但日常的社會生活中,人們依然傾向於認為,醜是一種主觀的情感體驗,並且與美的概念相互依存。正如《克倫威爾》序言中所説的那樣:“醜就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着優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後,惡與善並存,黑暗與光明相共。”
這種相對的背後並非絕對,而是滿足某種條件下的互相轉化。
無論是雨果筆下的卡西莫多,還是畢加索繪畫中的《格爾尼卡》,都證明了美醜概念的相對特性。
然而,不同於過往時代的“醜學”,這個時代的“審醜”方向已經超脱了單一的美學定義,它出於娛樂大眾的目的而存在,而在它存在的這一過程中,不同的是“審醜異化”是對傳統審醜的一種反叛與消解。
在大眾文化和後現代主義思潮的裹挾下,審醜這一行為正在逐漸失去其本身的否定性價值和批判意義,以醜示美、化醜為美都淪為空談。從而表現為一種審醜消費主義和價值虛無主義。
通俗點來説,以前的醜,可以是有意義有深度的醜,而現在的醜,更多是為醜而醜,醜的空洞、沒有內涵。
以前的醜,在更遠的將來或許可以變成美,而現在的“集美們”、“百因必有果”、“一給我裏giao”,顯然更容易在流行中逐漸消亡。
正如麥克盧漢的那句名言“媒介即訊息”,現如今的審醜消費時代,“圍觀即力量”的思想正在愈發深入人心,而在此基礎上,“短、平、快”等抓住“眼球經濟”的審醜產品大行其道,自然也不令人意外。
而在此基礎上,滿足於精神娛樂的人們也成功從喬治·奧威爾的恐怖預言中解脱,滑向了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
03 審醜風潮:被苛求的流量選擇
之前的一篇文章中提到過,網紅經濟之所以頻頻熱衷於“選醜”,更多是出於對自身的一種流量焦慮。
流量已經成為了搖錢樹,這是屬於這個時代的共識,因為這個共識,“大衣哥”家門被踹,踹門者收穫1.4萬的轉發量和210.4萬的點贊數。
然而在那之外,互聯網盛行的解構主義與反智思潮,同樣也是審醜風潮盛行的重要推手。
從張文宏醫生被上綱上線,到知乎上被頻繁問及的“劉備真偽君子”、“諸葛亮是否想要篡位”等問題,背後折射出的現象是明顯的:
當下的輿論環境裏,人們對於完美無缺的道德模板的容忍度,正在不斷降低。
這並不是中國社會獨有的風潮。
大洋彼岸的美國,數據調研同樣也顯示,1998年的拉鍊門之後,時任美國總統的威廉·傑斐遜·克林頓支持率不降反升,一度高達65%,創下了全美總統離任支持率的記錄。
而在對於民間的採訪中,面對記者的鏡頭,不少人也坦言發生這樣的事,讓他們覺得總統的人格更加“真實”,也更加“接地氣”。
另一邊,愈發崛起的舉報意識,也讓互聯網留存的記憶變得面目可憎。從陳一發兒到奇葩説辯手,拋開政治因素不談,互聯網對於過往黑歷史無孔不入的挖掘,也讓每個意見領袖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此次竊·格瓦拉事件中,許多媒體就曾感慨,“好人成佛需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而壞人只需要放下屠刀。”
這句話套用在國內互聯網上,就是黑的東西可以再洗白,但白的東西一旦變黑,就只能一直黑下去。
對那些仍舊處於競爭紅海之中的流量經濟來説,是花費鉅額資金培養根正苗紅但仍有可能被民眾排斥的明星,還是花費少量成本,尋找自帶話題的污點流量,兩者之間的選擇,其實並不難做。
畢竟,正如時尚大師安迪·沃霍爾説的那樣:“未來,每個人都有機會成名15分鐘。”
同樣是成名15分鐘,沒有人想要為之付出一輩子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