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263）王學儉回憶錄：在首屆英模會上的報告_風聞

【此文節選其抗美援朝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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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叫烽火home的網站，希望各位觀友去看看，裏面有不少好的回憶錄，都是各個時期革命前輩的真實經歷。我看網站的瀏覽量不多，覺得有些遺憾，搬運一些和抗美援朝有關的內容過來，特此聲明。】

7、我被選為鐵道兵團首屆英模代表

1951年上半年，鐵道兵政治部指示全軍開展立功運動。鐵道兵政治部在羣眾評功時，給我立了兩小功（也等於二等功）。鐵道兵要在下半年開首屆英模代表大會。在選舉政治部出席大會的代表時，我以最高票數當選。同時當選的還有孔慶智、柳亞奇（女）二同志。

首屆英模代表大會於1951年9月1日至9日在瀋陽舉行。我和孔慶智同志又是大會代表又是大會工作人員。我們回沈後，人民鐵軍報仃刊了，在英模代表大會期，報社人員全力以赴，出版大會會刊。幾乎定一天一期，大會進展情況、英模事蹟、首長講話，賀信賀電等等均在會刊中登出。報社的同志們是日夜加班，十分辛苦，但個個情緒高張。在這次大會上，登高英雄楊連弟同志的發言受到大家的高度讚揚。大會安排我發言，我就如實地把我的成長過程向大家彙報了。我的發言是：

8、從工作中學習，從學習中工作（1951年在兵團首屆英模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各位首長、各位代表同志們：

我是兵團政治部“人民鐵軍”報社的付總編輯，我的名子叫王學儉。

1944年9月入黨，11月入伍。我生平第一次以模範代表的資格，參加這樣一個隆重的會議。我感到最大的幸福和光榮。現在我要向大家報告的是，我如何從工作中學習，從學習中工作。也就是我如何從工作和學習中，逐步提高了自已的思想水平和工作能力。這是—個艱苦地、也是愉快地鬥爭過程。因此我要從我的歷史上講起。八年前，我是一個只上過初中一年多的學生。

但是，由於是在敵後抗日根據地裏，處在經常遇到敵人“掃蕩”的殘酷戰爭環景中，我這一年多的學生生活，是在和敵人打游擊的動盪中渡過的。在季節性的反“掃蕩”鬥爭中，學校要分散，學生們便分到農民家中去隱避。和民兵在—起打游擊。在抗日民主政府的“生產自救”政策號召下，我們學校也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在減租減息、增加工資、徵收公糧的運動中，我校學生便和政府工作人員配合一起，到農民中開展工作。

為提高軍事技術和知識，戰勝日寇的“掃蕩”，我們參加了由膠東軍區組建“學兵團”，接受軍事訓練。這些社會、政治、軍事活動，對我的政治思想的提高，有很大作用。但是，也絕對減少了基本的文化理論課程。

我真正學到的文化課程連高小也不夠。這對我參軍後做宣傳教育和報紙編輯工作，帶來很大的困難。

1944年11月，山東威海劉公島上汪精衞的海軍反正過來了。組建了“膠東軍區海軍支隊。”黨選派了一部分學生黨員、野戰兵團的老戰士黨員，編到這個部隊，參加改造教育工作。我是在當時的“膠東公學”學生黨員中被選派去的。從此，我成為“八路軍”的一名戰士。我的工作是：出操、上課、站崗、放哨，團結教育反正人員。這些工作都是我能勝任的。

我們當時沒有作戰任務、實戰經驗對我不是主要的。在反掃蕩的自衞鬥爭中，有從野戰部隊來的老戰士帶領，我也不怕。我有決心在戰鬥中提高自巳。在這個過程中，我完成了一個黨員戰士應該做的事情外，我很注意學習，我發起組織學習小組，一方面學習文化和革命理論，一方面教育改造起義同志。我們的書包裏，裝滿了書、紙，抓緊一切空隙學習。生活過得很緊張和愉快。部隊發展了，1945底，我調到支隊政治處任教育幹事。

一個普通的戰士，突然擔負這樣—件工作，是很困難的。因為我的文化理論水平低，沒有部隊領導工作經驗，因此，最初我只能做點文件收發工作。但業務上要求我能編寫教材，寫部隊工作總之類的東西。第一次是寫一個舊曆年的連隊教材。憋了兩三天也設有寫出來，最後還是別的同志幫着寫出來的。怎麼辦呢？客觀上要求我必須加緊學習。因此，我從兩方面入手。在理論方面，我注意學習中國近代史，社會發展史，唯物論，辯證法等基礎知識。看毛主席著作，政治工作小冊子，從報紙上收集政工經驗文章，不僅學習內容，也學習其寫作方法。把報紙上有關紀念節日的文章，如“五—”勞動節，（三八）婦女節，……等文章剪下來，分類貼成冊子。

還找一些工具書，如“辭源”“名辭詞典”等，作為寫文章時的參考。還抓緊時間，閲讀小説和文藝習作。學習時事政策。到連隊檢查和幫助工作是一個很好的向實踐學習的機會。參加一個運動，聽領導同志作總結報告，從運動中反映出的問題，到檢查工作的方法，都是學習的內容。對認識問題的能力都有提高。第一次下連隊，參加了一週的政治教育，回機關寫總結報告，經過幾次修改重寫，對我有很大提高。後來，我可以單獨到連隊去幫助工作，並且可以整理工作經驗，寫出報告。慢慢我摸出一些工作方法和要令。首先是掌握領導意圖，到連隊把領導機關的意圖貫沏好。這是幫助工作的最主要方面。為了取得經驗，推動其他連隊，首長要求我及時總結介紹，於是我做祥細的筆記，日記，上級意圖，連隊執行情況，找戰土們談話，均記錄下來。在當幹事這段工作中，我提高到可以在自巳的工作範圍內完成任務。寫教材、寫總結、整理彙報材料，都可以完成。

1948年，調我到牡丹江軍區政治部“建軍”報社當編輯。原來辦報的人全隨新建的獨立八師到前方去了。

我，張建、孔慶智三個人都是新手。編輯技術一點也不懂。不會排版面，就到印刷廠去請教工人師傅。那時我們三個人，有一人專門下部隊採訪。二人在家編報。出四開四版每週二期。有時二期半，工作很緊張。每出一期報，要有兩次打夜班。發稿前和印刷前，總要工作到夜12點甚凌晨二、三點鐘。因此早上起來的很晚，經常吃不早飯，或吃冷飯。這樣時間長了，沒有適當的運動，我得了消化不良的胃病。有時整天不願吃飯，因為工作繁忙，再疲勞也得堅持工作。因為我一仃止工作，報紙就要仃刊。為了把通訊報導工作開展好，我們便到警衞連去組織戰士通訊員開坐談會，指導戰士寫稿。傾聽戰士對報紙的反映。以便改進報紙。

1948年下半年成立鐵道縱隊，我們報社這三個人便到鐵縱政治部“鐵軍”報社工作。鐵道技術兵種的報紙和一般步兵的報紙是不同的。我們過去那點經驗是不夠用的。新的困難擺在我們面前。我要求上級允許我們到部隊去調查研究，瞭解部隊情況。批准後，我到了陶賴昭松花江大橋工地，參加了一個多月的現埸工作。知道了戰士們是怎樣工作的。打道釘、鋪枕木、架鋼軌，都是怎麼進行的。掄修一孔橋的過程，在我頭腦中也有了形象概念了。在工作中發現了一些組織領導上的問題，科學的組織勞動力，明確分工合作方面好、差情況，我都做了研究記錄。有一次在搬動水泥搗拌機時，戰士們一擁而上，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打傷了四、五個人。人多工效不高。

排長不知怎麼指揮，我把這些情況記錄下來和他們領導研究。經過改進組織方法，有了成績。我再寫成稿子回來在報上發表。這樣對部隊工作有了瞭解，對報紙的編輯方針，也能針對部隊的需要來確定。從工地回到報社，其他二人都下部隊去了，只有我—個人在家堅持出報。平均每週出一期到兩期四開四版的小報。從來稿登記、編號、到改稿、組版、校對、每期報紙兩萬多字，我從改稿到校對，要過目五、六次。也就是要看十萬字。這可不是看小説那麼容易。要動腦子去研究推敲。屬於工程技術方面的文章，還要向技術業務部門請教。此外，還要退稿，寫信聯繫。這樣，我的工作時間不夠用，必須經常打夜班，使我的胃病更加重了。但仍要堅持工作。鐵道縱隊改為鐵道兵團，我們從東北搬到天津，還是堅持出報。

1949年5月，又搬到北京，還是堅持出報。這時，我的胃病更加嚴重，吃不下飯，睡眠不足，關節疼痛，混身難受，為了工作，還是堅持下去。

1949年12月份，報社人員增加了。從華北大學調來了一批青年知識分子，1950年4月，又從浙江干校分配來了一批青年知識分子。報社由三人增加到20多人，報紙由七日刊改為三日刊。調來簡羣同志任社長。我當副社長兼總編。仍參加全面的思想和業務領導。因為新來的同志不熟習業務，有些工作，我還要親自佈置、檢查，要告訴編輯怎樣改稿，還要審閲修改。當我回憶過去這段歷史時，我為什麼能從—位只有初一文化的士兵走到今天這樣能辦報的領導幹部？

同志們！這和大家是一樣的，我們的黨給了我無限的力量。黨給我樹立了正確的革命人生觀。給我指明瞭正確的人生道路。因此，我有了奮鬥目標。這裏，請讓我向我們親愛的黨致以衷心地感謝！我現在有了一定的工作能力，還要感謝我的上級首長對我的耐心教育。

這裏我首先要感謝六年來如一日，一直領導我工作的宣傳部長徐誠之同志。也許這是革命工作的緣分，我從到軍隊生話不久，就在徐誠之部長領導下工作。他那樣耐心地、熱情地的教我，令我終生不忘。在工作上，他是一字一句的修改我的文章。

有些事情，他自己做了，比經我手省事的多。因為我寫的東西，他要三番五次地修改，加倍費勁。然而，他還是大膽放手讓我去做。為什麼呢？為了讓我有實際鍛鍊和提高的機會。當我有些問題想不通的時候。當我精神苦惱時，他總是那樣耐心地和我談心，常常談到深夜。甚至我的戀愛和婚姻問題，他也熱心幫助解決。在這樣一位首長的領導下，我的思想永遠是循着正確方向前進。我的工作能力逐步紮實地提高。

同志們！我們的“人民鐵軍”報有些成績，有些作用，也是全報社同志在上級的領導下，在全體指戰員的幫助和努力下取得的。因此，要歸功於大家。我的成績和作用是微小的。可是今天讓我代表他們來享受這個無尚的榮譽，我要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同志們！當我在朝鮮立功的時候，當我當了這個光榮的代表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那樣的激動。

請允許我多説幾句：我悲痛地，甚至片刻不斷地想着在朝鮮犧牲的，報社的編輯兼印刷廠廠長的張健同志。當鐵軍報創刊的時候，當報社僅有三個人的時候，他就和我在一起工作，三年來我們在共同的工作和生活中，他成了我的一位忠實的同志和親密的朋友。他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上級委託我當報社的主要領導者，但他為了工作，甚至他挑的擔了比我還重。報社內部的家務，他一手承擔。每到一地，聯繫印刷廠的事，他都主動積極的去幹。不僅如此，他還替我分擔了日常的編輯業務。當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家編報的時候，他除擔當那些瑣碎地繁重的事務工作外，還擔當着兩個版面的編、校工作，通聯工作，向外界聯繫。幫助我制訂各種規章制度。他那種忘我的工作精神，高尚的革命品質，越法激勵着我前進！每週我們有兩次幾乎是通宵的加班。他和我一樣幹，工作到深夜，甚至到天亮。有時我疲倦得支持不住，就爬在桌子上睡過去。猛醒之後，我看他仍然在那裏頑強的工作。這怎能不增加我繼續幹下去，直到完成任務的力量呢！

張健同志幫我減輕了很多繁重的事務性工作，使我有時間集中精力思考一些重大的方針政策問題。以便於提高報紙的質量。張健的胃潰瘍很重。有時痛得兩手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但他從不叫苦，一直堅持工作。

我們初建一個印刷廠，他兼任廠長，雖是外行，可是在—個月內全部建成。並出版報紙。部隊入朝後，我先期入朝。經過考查，認為可以在朝鮮山洞裏設印刷廠出版報紙。張健同志根據我的意見，在春節放假期間，放棄休息，帶病工作，很快建成—座便於搬動的小型印刷所，在帶着印刷器材入朝的路上，因敵機夜間轟炸，汽車翻到四十多米的山溝裏，張健和印刷廠的楊建坡，張鐵城，周錫恩，沈新，等同志不幸犧牲。在這裏，我代表報社全體同志對張健等為出版“人民鐵軍”報而獻出生命的戰友，致以深切的悼念和崇高的敬禮。

張健同志永遠活在我們心裏，張健同志精神不死！同志們，回想過去，自己有所進步，但是當我面對現實，想到將來，我深切的知道，我負擔的工作還是很艱鉅困難的。我的政治和業務水平，距工作需要還有很大距離。要完成任務，還必須加倍的頑強的學習，忘我的積極的工作。根據過去的經驗，我在上級的領導下，在同志們的幫助下，再加上自己的主觀努力，是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的。

同志們！為了報答黨和上級對我的褒獎，為了更好地為廣大指戰員服務，為了紀念為了共同事業而犧牲的張健和印刷工人同志們，為了珍惜自己的榮譽，我在這裏向黨和同志們表示決心。雖然我的理論、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與現職要求還很遠，黨需要我做報紙工作，我就決心以頑強不疲倦的精神，從工作中學習，從學習中工作，盡我的全部精力把工作幹好。我願在這個崗位上和同志們比賽！

我願回去後和報社全體同志一道，把“人民鐵軍”報辦得更好。請你們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保持光榮，發揚光榮。創造更大的英雄事蹟。

我代表報社全體同志下保證：一定用我們的筆，寫出你們的英雄事蹟。通過我們的報紙，介紹給全兵團的指戰員，甚至全國人民。我們願忠實地為你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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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發言，在不少代表中引起熱烈反映，不少代表會後找我取經。一些做機關工作的同志對我的發言很感興趣，組織部幹事柳亞奇、和文工團長劉忠孚同志到我坐位處向我祝賀，並説：“你的發言對我們啓發很大。”

有一位我不認識的列席代表，是一師的一位汽車司機，名叫賈富順的同志。當我發言後走下主席台時，他向我招手祝賀，並約請我和他單獨一談。在一個下午休息時，我倆單獨談了一會。他被我的如何從學習中工作，從工作中學習的精神和方法所感動。

他的文化程度原來和我相等，而且很願學習。他把紀念冊交我請我給他題詞留念。並希望以後多通信聯繫。後來我們確實通過幾次信。這些反映，對我又是一個很大的鼓勵。更出我意料的是，40多年後的今天，我的老戰友孔慶智同志，仍對我這次發言有深刻的記憶。而且把這事告訴了我的在北京念大學的孫子王雲。

王雲問我：“爺爺，你為什麼在英模大會上談‘在工作中學習’這題目？”

我説：“這是由當時的歷史條件決定的。我們那個時代，是戰爭年代，抗日戰爭，打蔣介石的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沒有條件入學學習，只好在工作中學習。你今天能上大學，專心致志地學習知識，我們可沒有這種條件呀！你們青年人可要珍惜這大好時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