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封城的決斷，差一點就讓我們做了悲劇英雄_風聞

1月22日，武漢封城前夕，中國只有571例新冠患者，死亡17例。重新核定後這個數字也不會超過兩千。

這個數據放在現在的世界能排到50名以後。不到今日全世界總病患的0.1%，不足美國的0.4%，這樣數據的國家你需要翻兩頁才能看見。

放在今天的歐洲，這數據激不起任何水花，國際新聞都不會報道。更何況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皆有着極高檢測門檻。放眼望去，誰家的“第571例”背後沒有風險？

疫情初期，美國的四千五百美元檢測費，意大利國立研究院獨攬檢測權，日本厚勞省轟專家下船，瑞典停止檢測，英國羣體免疫，韓國堪稱轉折點的31號病患是靠老天有眼讓她出車禍才收入醫院，沒有誰的數字和現實一致，至今他們都不敢應收盡收。

然而當我們看到這數字背後的危險時，做出了一個改變世界的決定，深刻而又痛苦。

那時，面對人類未知病毒的我們毫無準備，還以為是2020年魔幻開局的配角登場，沒想到這將會是世界性的大流行病（pandemic），更沒想到它將會是世界一切災難的開端。還以為最多會是中國獨有的災難，我們自己默默承受就好。

我們知道武漢一旦封城的話不是市民休假幾天那麼簡單的事，一城封，城城封，全國停擺，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到勝利絕不回頭。

到那時，不僅眼前就會有人民幣百億計的負擔，未來還會有萬億級的潛在損失。封城後，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工廠不開工，民間有疫情，誰還敢投資，誰還敢合作，若病毒被困死在中國，其他國家歌舞昇平，那勢必會讓我們的工業地位受到改革開放以來最嚴重的影響。

一念之間，我們可能就此衰落，我們可能又會被國外嘲笑，甚至面對他們的趁火打劫。我們正在和美國人打貿易戰，已經算是勒緊了褲腰帶，現在如果再封城。我們曾經不忍失去的利益，這次將會拱手送出。

然而不封城會更好嗎？不會。不封城的話只能圖一時增長不停滯，付出的代價將會是經濟、健康、政治三重重創！對民族的傷害遠大於前者。最重要的是會有數不清的人付出生命的代價。那時我們掙來的經濟利益還有什麼用？況且，我們真的能保住經濟利益嗎？中國若變成一個疫情重災區之後還有什麼經濟可言？

那一切會不會有轉機呢？病毒會不會進入夏天就會被曬死？可不可以拖着等疫苗、特效藥？大家如果都謹慎點，邊工作邊加強醫療，是不是就能扛過去這次危機？科學結論對此一直在搖頭，推算出的數據擺在那裏，像個冷酷而悲憫的智者，讓我們放棄幻想。

就算這一切奇蹟都是可能的，最終都逃不出生命健康與經濟利益的取捨。若讓我二選一併不困難，但若經濟利益放棄得過多，同樣會危害生命健康，何種時間結點，哪種程度，何等執行力….都決定着勝敗。從我們進入社會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早已沒有簡單的選項。

何況天下大勢。

如果我是做決策的人，那幾天一定是徹夜難眠的。我不知道自己會掉多少頭髮，我不知道自己會聽到多少細緻而精確的專家建議，而自己會下多少危險的判斷，當數人民生命與國運壓在心頭時，挨不捱罵一定會是我最後考慮的事。

看着眼前所見的待籤文件，那不再是一紙文件，那就是一個核按鈕，那是十四億人的未來。我不是在一間屋子裏思考，我是在國運的十字路口上做一名執劍人。無論怎樣選擇，世界從此都將不復當初。它引發的連鎖反應，沒有任何人能精確推演，責任卻都壓在肩上。

陳子昂那首“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詩中的那種超然時空的孤獨感，將會真實的體會一次。

就算再多的人共同商議，再多的專家意見，只要是今天必須做下這個決定，走出那間屋子的人也將從此不同，他們將載入史冊，功過由後人評説。

然而從封城開始，一切政策是如此的雷厲風行，看不出半點的猶豫，封城後伴隨的是全城消毒，保證供應配送，社區宣傳，小區檢查點，街上巡邏。這一切的手段至今都沒有國家能照做。

為何如此果決？

因為答案早就在心中！

也許這是個“四月份會奇蹟般消失的大號流感”，也許是隻禍害中國人的“第二次非典”，也許這就是我們命中的煞星。歐美各國都會控制住，唯獨我們為自己的百姓選擇“生存”而拋棄一切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也許中國復興腳步會慢一點，但同胞們都最大限度的平安才能保住國之根本，只要我們活着，就仍能東山再起。

為何相信這是一切是對的？

因為答案就是人民！

當然，即使是這樣，由於缺乏與他國對比，也缺乏對新型病毒的瞭解，事後一樣會被被誤解。國外的聲音就更難聽了，你做得越多，人拳拳師打的就越狠。中國封城隔離就是侵犯人權，他國做同樣的事罰更的款則是負重前行。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事後也確實如此的發生着。可他們還是堅定的選擇了，全國封城，為了百姓生命健康和病毒死磕到底，哪怕被歷史誤解。

誤解就誤解吧！

如果我們都錯了，病毒被陽春三月的春光曬死，被四月的神秘力量消滅，然後一切世界美好如初，那就讓我承受反應過度的罵名。全國那麼多忘恩負義的，世界那麼多潑髒水的，不差今天這幾句。

哪怕得不到全世界的任何感激，得不到任何肯定。只要能救國人性命，挨再多的罵也值了。

非要賭國運不停工停學的話，如果賭輸了呢？

會有多少家破人亡的慘劇？會有多少奮鬥化為烏有？我們還會有誰能記得發展是為了什麼？

我們不想要GDP嗎？老闆們不想讓工人們復工給他們賺錢嗎？有錢不賺，有責任不推，唯獨對所謂的“侵犯人權”行為有癮？那是有毛病吧！

我們的決策層，是冒着當歷史罪人風險，但求對百姓問心無愧做出這個重大決定的。要賭，籌碼只能是錢決不能是命。誰喜歡自然選擇誰自己去，誰着急和閻王報道誰自己去。所謂初心不改，就是在飛速發展中別迷失自己，發展是為了人民幸福，生命安全都保證不了的話所有經濟數據都沒有意義。而且從長久來看，這些經濟數據一定會因為當初枉死的性命再度吐回來，吐到整個社會理解什麼是以人為本為止。那樣代價太大了。

為了國家的將來，為了世界的安寧。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做第一個倒下的戰士，任蒼蠅吸血。我們已經做好準備，至少西方會接住接力棒。比如那個人均GDP六倍於我們的美國，他們應該也愛着自己的國民吧，應該至少讓人民有六倍的資源去對抗一個已經不再陌生的疫情了。

嘲笑吧。國運我們不要了，我們要百姓安康。

就在我們以為我們註定要做個悲劇英雄的時候。

西方國家…….拿錯了劇本。

他們拿了大清的劇本，老佛爺西狩、光緒軟禁（查爾斯隔離）、中堂大人和病毒籤投降條約，不知道這次進ICU的他能不能讓大英帝國少賠一個億。這一切魔幻現實接踵而來，短短兩個月比歷史書上的故事還豐富。

拿了文革劇本的皿煮小將們，覺得隔離封城最反動，認為用中式抗疫會被赤化，自由將會離他們遠去。原來你們也會這樣…原來這不是中國人的劣根性…只因為你們養尊處優慣了，沒經歷過痛苦啊。

世界新冠病情爆發，民不聊生，與此同時我們八萬多病例時已得到控制，逐漸復工。

兩件事同一時間，在歷史的結點上交匯。

接力棒是這麼接的？

大哥們，你們跑反了！

我們犧牲了那麼多，終於見到了一點成效。都已經已經躺平準備捱罵了。這時再看世界那羣拿錯劇本的人們……..反方向猛跑。境外輸入病例竟然成了中國第二波夢魘，出國躲病疫的國人們現在想回都回不來。

當湖北疫情為0的時候，報數人員説着“看到這個數據，我們特別的興奮”，説着説着卻流下了眼淚“因為這意味着，我們要回家了。”那一瞬間我是能感同身受的，當我看見我所在的城市恢復活力的時候，人來人往中我也差點哭了。有那麼多人在我們被疫情嚇傻的時候，在危境中奔波，他們是誰家的寶貝孩子，他們又是誰的爸爸媽媽。

而在那段時間裏，意大利正開始經歷醫療崩潰，醫護人員接連被感染，其中有個被感染的護士不想面對這樣的世界，自殺了。

在ICU，這些醫務人員還不得不可怕的決策，他們要對病危的老年人説：

“對不起，這病牀要留給年輕人，而不是你。”甚至護士要親手拔掉呼吸的管子。那不是地獄是什麼？

意大利一度懇求讓中國援助團接手ICU，如果我們真的有神奇的東方力量也行啊。我們能扛過來並不是靠把無米之炊做好，而是一開始就放棄了國運，擁抱人民，選擇封城，選擇奉獻整個世界。要我們從鬼門關撈人，你們忘了我們只是個發展中國家了嗎？

還記得那個西班牙老太太嗎，他的老伴兒本來可以得救，因為醫療資源緊張，他的ICU牀位卻被迫讓給44歲的人。她眼中帶淚的控訴，控訴社會，控訴文明，為什麼西班牙墮落到要和古代一樣。

最讓我們難過的是那句：

“他工作了一生，終於迎來了一生中最好的日子。此時你們卻要奪走他的性命。”

她曾為誰唱童謠，哄誰家孩童入夢，她為什麼要滿眼淚水的控訴這不公？

這句是我和我女朋友共同的淚點，無法想象我們老了的時候會那樣被社會拋棄。

拒絕封城，放任“自由”，任其醫療資源崩潰，這就是你們答案嗎？

你們更高的人均GDP，是留着錢生錢的？

該下決定時領導人若無此擔當，人民還能平靜的死去都已經是奢望，剩下的將是無數個“讓牀”的十字路口，等着醫生做出殘忍的決策，而有些病患將等不來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在不公中死去。那時死的不僅僅是老人，還有我們的文明！

明明這一切是有解的，明明這一切的解決方案就擺在眼前的，明明已經有個一個百年來發展速度最快的大國，犧牲了自己的發展，證實了這一切。你們卻要用過分的意識形態鬥爭，把帶血的答卷抹黑，把人民帶入歧途。

著此文之時，世界依然未能達成全面的封城停擺共識，全球確診人數已超三百萬。我為你們感到羞恥，我也為受難者感到痛心。

我們當然也犯過錯誤，疫情初期也走過不少彎路。我們也在反省，對抗疫情最艱辛的時刻，也馬不停蹄的讓省一把手下馬，市一把手下馬。正是因為我們當然知道自己有過錯。

但你真以為我們耽誤很多時間麼？

首先，“未見人傳人”的誤導是怎麼來的。是最初面對陌生病例，“只給海鮮市場接觸者檢驗”得出的錯誤數據，“未見人傳人”在錯誤的數據上得出誤導性的結論。只檢測海鮮市場旅行經歷的人，當然得不出人傳人的證據。而醫生被傳染的信息由於協調問題和時間差，導致沒有被納入到那一波數據中。直到被鍾南山打破。

不是敢説真話就能當鍾南山，你得有學識、能力、人脈、影響力、號召力，才能站在歷史的拐點上振臂一呼。

不是每個國家都有鍾南山，更不是每個國家都有聽“鍾南山們”話的決策層。

但是，幾乎每個國家對抗疫情初期都有限制檢測範圍的錯誤。

甚至時至今日，英國、瑞典、日本的檢測還在受限，還有好多西方國家根本做不到應收盡收，連態度都沒有。他們因此不配做發達國家了嗎？我知道公知和西媒有很多解釋，我們想反駁，他們可以撒潑可以刪號可以造假説謊。但是病毒不聽你那套，病毒不講政治，他甚至連細胞結構都沒有，它就是誰不信邪就幹誰。

武漢在當時看來，是世界上第一個大規模爆發新冠疫情的地區，面對未知，誰能第一時間盡善盡美？可現在世界都已經爛成這樣，七十萬確診病例了，還有國家不願應收盡收，還有國家不降檢測門檻，連一個好的態度都沒有。不是我們比爛，而是説，人類會被未知威脅打個措手不及，是不是人類的一個常態？

所以我們的這個所謂的“錯誤”，可以糾正，但難以苛責。糾正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我們永遠不會停止自我糾錯。但若要苛責你得先比較吧，你得有證據證明發揮失常吧，若都沒有，那就如同賞罰無度的昏君，沒有昏君的命得了昏君的病，今後的底層意見還有什麼可採信的價值？

我們若不能明辨是非，這不就是坐實了民粹，把更多人推向精英主義？

以鍾南山團隊後來改進的SEIR（攜帶-潛伏-感染-康復）模型推演，結論是再晚五天封城，我們將會有三倍的病患。他的模型已經是世界上最接近現實，最權威的模型。雖仍有誤差，但我們晚一天封城會有多大損失，那慘淡的平行世界已有輪廓。

所以我們當然也不會放棄自我糾錯。

我們被複制的錯誤也不止一個。

大理攔截物資當然是錯，所以當即市一把手被開除，以此斷絕風氣，絕不開先例。可誰來開除默克爾？誰來阻止美軍帶着物資在意大利國土上起飛？

李醫生的訓誡書當然是錯，所以我們要撤銷，重新審視信息透明與造謠的邊界。可當初是誰讓美國護士刪帖？是誰逼巖田健太郎重刪視頻？還記得那個早就得知疫情嚴重的美國參議員情報委員會主席理查德·伯爾，把疫情的真相通知了金主，自己賣掉了股票，卻同一時間跟着特朗普告訴民眾不要慌，這病毒不要緊，繼續作秀欺騙這個國家。看起來他們不僅有人吹哨，還有對資本家的特供哨。

就這樣一個骯髒的大環境，今後説不定境外還有更意想不到的動盪，恐慌。甚至本已勝利的我們，還要接受第二波考驗，因為這個腐朽的世界重新暴露到危險之中。

我們本以為自己將會獨行暗夜的英雄。

在心裏説一句永遠沒人領情的：“你們走吧，我斷後。”

可誰知他們拿錯了劇本，瞎演。

悲劇英雄醒了…….

周圍一片狼藉，桌上殘羹冷炙，外面帳裂旗倒，指點江山之人已不復醒，手中還拿着曾盛滿歡愉酒杯，盛宴猶在昨日。

本文首發於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