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新冠特效藥，窮人能用上嗎？美國胰島素的慘痛教訓_風聞

◆在把疾病和苦痛當作賺錢籌碼的那刻起，救命良藥就已變成了要命的東西。

正解局出品

今天（28日）早上7點，全球新型肺炎疫情確診人數，已經突破300萬。

疫情什麼時候是盡頭？可能沒人知道。

最新消息是，特朗普把美國死亡人數從5到6萬人，提到了7萬人。

要知道，美國歷史上最大的自然災難是1900年加爾維斯頓颶風，死亡人數也沒有超過1.2萬人，那些我們熟悉的比如1989年舊金山大地震，死亡人數是700人，2005年卡特里娜大颶風，死亡人數也在1800多人。

特朗普已經宣佈，要擴大檢測，因為在夏季以後疫情會再次爆發。

到了秋冬天，如果流感季和疫情重疊，局面會更棘手。

但也不只是壞消息。

比如，疫苗，包括中國在內，有多款已經進入臨牀試驗。

再比如，特效藥，法匹拉韋、羥氯喹、瑞德西韋等一眾潛在抗疫藥物，也加足馬力推進試驗。

不過就算疫苗和特效藥搞出來，也有另外一個讓人不安的問題：

價格會不會高到天上去？最終，一部分人只能望藥興嘆。

作為面向普羅大眾的救命藥，可不是沒有先例。

在美國，胰島素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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胰島素：糖尿病人的救命藥

據國際糖尿病聯合會發佈的《全球糖尿病地圖》顯示，現在，全球範圍內20-79歲的人羣中，有糖尿病患者4.63億人，差不多11個成人裏，就有1個有糖尿病。

每8秒就有1人，死於糖尿病。

2019年IDF全球糖尿病地圖（第九版）

糖尿病分Ⅰ型、Ⅱ型。

Ⅰ型源於自身免疫性疾病，造成胰島功能衰竭，胰島素分泌不足，胰島細胞逐漸減少，直到無法分解體內的葡萄糖。

Ⅱ型糖尿病（佔90%左右），常常是因為胰島素抵抗或胰島素缺乏，需依賴外源注射胰島素補充，以維持正常的生命活動。

糖尿病就是隱形殺手，飢餓、乾渴、消瘦如影隨形，若不及時控制，多種併發症將接踵而來。

比如，當胰島素停止分泌時，血液中過高濃度的糖能對血管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引發冠心病或者視網膜周圍神經病變，嚴重者會導致足部潰瘍、感染，出現壞疽而截肢。

在20世紀20年代以前，得了糖尿病，就相當於是被判了死刑。

為了活命，病人不得不接受“飢餓療法”，可最後，很可能沒病死，卻被活活餓死。

轉機出現在1921年。

加拿大的生理學研究者班廷，和他實驗室的助手貝斯特，從動物身上提取出胰島素。

最終，他們發現了拯救糖尿病的靈丹妙藥：在吃飯前，打上一針胰島素就可以。

1923年，胰島素作為商品上市，據粗略統計，當年有近8000名醫師給25000多名糖尿病患者使用了胰島素。

一名患病小孩接受胰島素治療前（左）後對比

在這之後，胰島素研發不斷取得進展。

從最初的第一代動物胰島素，到第二代重組人胰島素，再到後來的第三代胰島素類似物，以及如今的超長效胰島素。

現在，可以一星期只打一針，甚至有口服的膠囊。

但不變的就是：胰島素是目前治療糖尿病最常見的有效手段。

隨着老齡化、城市化及飲食的變化，糖尿病患者人數將在未來持續激增。有研究就預計，到2030年，成年Ⅱ型糖尿病患者的數量會突破5.1億。

但問題在於，按現有的胰島素供應水平評估，只有一半的患者能用上足夠的胰島素，剩下的另一半就……

02

不用到2030年，美國現在就有很多人用不上胰島素

根據美國疾控中心報告，美國糖尿病人有3420萬人，佔美國人口的10.5%。

糖尿病，尤其是Ⅰ型糖尿病，一旦患上，就得一直用藥，每天都要打針，有數字説，有人一生可能要在肚皮上扎6萬多針。

病症本身已足夠煎熬。

但更殘酷的是：這種救命藥，美國不少糖尿病人根本用不起。

因為，在美國，胰島素價格不斷飛漲。

華盛頓郵報曾報道，醫藥巨頭禮來公司一款胰島素的價格，1996年時是21美元，到2016年後已經高達255美元，漲幅實在驚人。

一個一般的糖尿病人，如果沒有參加醫保，他們自己花的錢將從1250美元左右，上漲到9900美元，上漲了將近700%。

即便是有保險，高達10000美元的免賠額，也是很大的負擔。

而且，因為胰島素藥價飆漲，保險公司會對糖尿病人的投保進行調整。

比如，自理額度提高，病人要自己花更多錢，或直接就不把胰島素納入投保範圍。

2018年數據顯示，美國糖尿病患者每人一年治療費用將近1.7萬美元，要知道當年美國家庭收入也不過61937美元。

也就是説，一個家庭如果有糖尿病人，超過1/4的家庭收入都要用來看病。

據估計，美國有300萬左右的糖尿病人，因為買不起胰島素，只能放任病情惡化，直到拖垮身體。

明尼蘇達州的26歲男子史密斯就是這樣。

因為買不起保險，在離發工資還有3天時，他死於缺乏胰島素導致的併發症——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血糖過高讓血液酸性上升，造成細胞脱水。

關於史密斯悲劇的新聞報道

事實上，不光是史密斯，胰島素就像黑洞，一直吞噬着普通人的健康和金錢。

萬般無奈下，美國國內出現了不少充滿堂吉訶德式的荒誕與悲情：

有護士偷偷“販賣”胰島素；

有人跨境加拿大等國“走私”胰島素。

在加利福尼亞，一個叫迪弗朗哥的人，帶頭準備發明出一種大家都能使用的胰島素。

迪弗朗哥的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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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藥企，死死控制住了胰島素生產

美國為什麼胰島素這麼貴？

馬克思説過：“如果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如果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

在美國，圍繞着胰島素，是一個複雜的迷局，嗜血的利益鏈條上，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但人人都從病人身上賺得盆滿缽滿。

比如，禮來公司一年胰島素的收入就超30億美元。

而其中，“專利壟斷”是萬惡之首。

胰島素從上市到現在已經快100年了，專利應該已經過期了。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禮來、諾和諾德、賽諾菲三大醫藥巨頭，有自己的妙招。

胰島素本身沒了專利，那就改善給藥機制，或者變化製作流程、包裝……仍然形成某種專利。

按常理，利潤豐厚，那肯定會吸引別的企業也來生產胰島素。

但，也沒那麼簡單。

任何新藥進入美國市場，都必須經過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審批。

按一般情況，審核要花12年時間、27億美元相關費用，才能完成臨牀試驗和批准。這是絕大部分企業根本承受不起的代價。

所以，“專利門檻”+“進入門檻”，最後讓三巨頭牢牢控制着美國的胰島素市場。

這個利益鏈還很長，比如有藥房、保險公司、藥房福利管理人員（PBM）等等。

當然，也離不開政治。

比如，現任美國衞生與公共服務部長的阿列克斯·阿扎爾（Alex Azar），在2012—2017就是禮來的美國分部總裁。

他走馬上任後，禮來公司胰島素價格翻了一番。

美國製藥公司協會每年也會花費幾百萬美元遊説美國國會。

私慾橫流下的種種蓄意為之，最終釀成了今日的美國胰島素危機。

成千上萬患者為胰島素賬單焦慮不安，甚至付出了生命代價。

加拿大、英國、韓國胰島素藥價格對比

説來諷刺。

班廷在發現胰島素後，僅以1塊錢的象徵性價格，出售了這項專利，希望所有需要胰島素的人，都可以治得了病。

他還拒絕在藥品專利上署名，因為他認為“胰島素屬於世界，屬於全人類”。

但近100年後，在製藥業最發達的美國，卻有300萬人用不上胰島素，還有人不得不重新“研發”這種救命藥。

本是基於人道和無私的奉獻，卻在變味的巧取豪奪下逐漸面目全非。

這一切，本不該發生。

然而，在把疾病和苦痛當作賺錢籌碼的那刻起，救命良藥就已變成了要命的東西。

胰島素之父：班廷

回到文章開頭。

大家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如果這次疫情持續發展，什麼時候會最讓人感到無奈、絕望？

答案可能有很多。

但我覺得其中之一恐怕就是：特效藥或者疫苗成功研究出來的時候。

為什麼這麼説？

想一想，特效藥、疫苗研究出來，先給誰用？拍賣，誰錢多給誰用，或者誰權力大給誰用？

但無論如何，不能讓新型肺炎特效藥、疫苗，成為下個美國版的胰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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